第十一章人窮志短

  林悅無聲地苦笑。

  她很明白二哥現在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因為她以前也是每次要錢都會被母親嘮叨，而且由於母親重男輕女的思想，往往二哥要錢只是說兩句，但自己去要錢的時候卻至少要說半個小時以上，有時候甚至更長。

  其實她也知道母親之所以嘮叨，並不是捨不得在她身上花錢，只不過是為生計深深發愁而已，才總控制不住地以此紓解壓力而已，可母親的嘮叨另一方面確實也給了她很大的壓力。

  可這樣的嘮叨一次兩次還好，長年累月之後，卻無法不在她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影響，讓她總以為家裡供她讀書，是以父母的犧牲為代價的，以至於她早早地就立下了要早日出門打工減輕家裡負擔的決心。

  所以，哪怕她明知父親的願望就是她能成為家族裡的第一位大學生，儘管父親一再勸說自己，鼓勵自己，說只要她能考上大學，砸鍋賣鐵也要咬牙供她上，她還是沒有改變聽父親的好好拼一把，反而故意不認真學習，好故意考不上大學。

  人窮志短啊！誰不知道學歷越高，以後找的工作也會更好，可當時家中負載累累，需要用金錢擺平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大哥又變成了殘疾，二哥又不靠譜，她又如何忍心讓日漸衰老的父母那樣為自己拼命呢？

  然而，當時年輕的自己，雖然一心想要給家裡減輕負擔，因為自己只要努力總能過上好日子，現實卻很快就讓她四處碰壁。

  由於只有學歷低，又沒有一技之長，眼界和思維都受落後的生活環境和貧窮的生活所限制，此後雖然努力工作，和兩個哥哥一起把家裡的債都還清了，卻也一直都沒有什麼出息。

  期間，當改革大潮席捲全國的時候，她也曾猶豫過要不要去貸款做生意，可又怕一旦失敗自己也會像父母一樣陷入不斷拼命還債的覆轍中。如此惡性循環，雖然多年忙忙碌碌，最終一事無成，嫁人之後就把重心全部都放到家庭上了。

  如今想來，上輩子她雖然不幸地遇到惡毒的渣男，但何嘗就沒有自身的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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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原生家庭是讓她有很多不足之處，起步比很多人都低，也局限了少年時代的她的思維和眼界。但是步入社會後，展現在她面前的可是一整個遼闊的天地啊！倘若眼界不夠，她就去開拓，思維局限，她就去學習，魄力低弱，她就去鍛鍊，五年……十年……甚至哪怕是十五年二十年，她總也有一日會走到曾經的自己根本不敢奢望的高度的。

  甚至，假如她能早些改變固定的思維，也許當初她根本就不會選擇方明理那個畜生，自然也不會有後來那麼多的悲慘。

  可是她沒有，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她自己一點一點地磨滅了自己的靈性，把自己禁錮在了一個陳舊的人生觀中，安於自己「能力就只有如此」的現狀里，困在了一個狹小的世界中。所以當這個天地崩塌，當單純的善良和寬容也阻止不了別人行惡時，她就完全沒有反擊的餘力，立刻就敗地一踏塗地，非得死去活來才最終明白了這些真理。

  想起當年的種種，林悅的鼻子不覺地酸了起來。

  慶幸的是，她終究是幸運的。現在，她既然比別人白白地多了一世的血的教育，那麼前世的種種，今生就絕對不能讓它再重複了。

  所以這輩子，她也一定會如父親所願地考上大學，以彌補自己和父親的前世遺憾。

  當然，在此之前，她最好還是先想想辦法，怎樣才能慢慢地改變母親這種嘮叨的性子。老媽嘮叨的功力之深，絕對比唐僧和尚念經還厲害，她已經深受了一輩子的毒害了，這輩子可不想再耳朵起繭子了，哪怕知道母親是沒有壞心的也不行。

  可是該怎麼改變呢？

  林悅思索著。

  記得前世由於反感母親重男輕女，家務活從來不讓二哥插手，所以她就很叛逆地抵製做家務，反而導致母親更多的嘮叨。或許，她可以先從改變自己開始？

  說做就做，林悅立刻掀開被子，不想低頭一看，地上竟然連雙鞋子都沒有，呃……想起來了，她整個人都掉在水裡，棉鞋自然也濕了，而她冬天似乎只有一雙棉鞋……

  「哎你幹嘛呢？」朱翠雲眼尖，發現女兒的動作，趕緊喊。

  「姆媽，你找雙鞋給我吧，我來幫你燒火。」

  「得得得，你還是趕緊窩在床上吧，等會你爸爸回來又該罵我了。」朱翠雲三兩步過來，把林悅塞回了被窩裡，「你爸說了，外面冷，今天不准你下床，等會晚飯也在床上吃。」

  「你就消停點吧！」林培軍也學著用十分老氣橫秋的口吻跟著說了一句。

  「我只想幫姆媽做飯。」林悅故意委屈地嘟嘴。

  「不用不用，姆媽自己忙的過來。」朱翠雲把她塞回被窩裡，又急急地去灶間填火，然後開始炒白菜。

  林悅扒著半米來高的床架看著母親的動作，發現她只是象徵性地在鍋上抹了一丁點豬油，就把白菜倒了進去，快手快腳地翻炒了幾下就直接一大瓢子的水倒了進去，然後，燜煮。

  可想而知，這樣的菜肯定是好吃不到哪裡去的。

  實際上，幼年的記憶里，母親做飯的手藝從來都和美味無緣，而自己也繼承了這個天賦，不管怎麼努力，最多都只能做到燒熟不太難吃的程度，以至於為此受了不少詬病，直接被打上了不賢惠持家的標籤。

  可是廚藝天賦有缺她也很絕望啊！

  林悅眨了眨眼睛，目光轉向那個還在磨磨蹭蹭做作業的二哥，這家裡做菜最有天賦的高手在這裡呢！記得前世他可沒少用這招哄他的女人們，不知將來能不能調教一下他？

  正絞盡腦汁寫作文的林培軍莫名地打了個噴嚏。

  一想二罵三記掛，他身體向來好的很，現在打噴嚏肯定又是小夥伴們想要約他一起出去玩了，可作業沒做好，爸媽肯定是不允許他跑出去的。

  林培軍抬起袖子，胡亂地抹了一把鼻子，繼續絞盡腦汁地跟作文奮戰，完全沒有想到實際上是自己那個換了內芯的妹妹此時已經在算計著如何把他培養成一個家庭大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