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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老子很疼

2024-09-22 21:52:21 作者: 先生醉也

  「你爹救過我性命。」他言簡意賅,「很多年前。」

  「我讓寧乾洲給你傳的話,他傳給你了麼?」

  「什麼話。」

  「爹爹槍斃的時候,我讓他傳話給你,讓你不要救我爹爹。」

  

  他陰陽怪氣笑了聲,「他會幫你傳個毛。」

  「是你爹不讓救。」靳安低聲,「寧乾洲利用你,榨乾了你爹掌握的情報。槍斃那天設了陷阱,想用他釣出同黨來。你爹通過獄中線人傳話給我,不用救他。但提了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我狀若無意。

  「讓我保護好你。」

  「是嗎。」我笑出聲。

  「別抖,老子很疼。」

  他攥住我手背的力道微微加大,將我所有的戰慄攥進掌心。

  我若無其事幫他做完應急處理,守了他一夜。以前跟著全科的張醫生實習過一陣子,多少懂一些綜合業務,今晚派上了一點用場。

  雖說生疏了一些,但靳安悄無聲息,感受不到他對痛楚的敏感度,這讓我操作起來沒那麼緊張。

  外面天大亮後,傳來雀兒敲門的聲音,猛然驚醒,我居然坐在地上,趴在靳安腿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他保持著同一個坐姿,斜靠著身子扶額閉目。

  還在睡。

  我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件毛毯蓋著。

  雀兒繼續敲門,「小姐,老廚子問你早上想吃啥。」

  我琢磨著靳安的飲食情況,要了幾份適合他吃的早餐。費勁從地上站起來……

  剛一動,就痛哭了……

  腰際/大腿和肩膀上的傷口結了痂,疼崩了。

  動不了了。

  昨晚光顧著搶救靳安去了,顧不得自己的傷。此刻,我終於感受到了爆炸的疼痛,昂地一下哭出聲。

  疼死我了。

  靳安輕笑了一聲,「不是不疼麼。」他似乎覺得很好笑,「你幹嘛扎自己那麼多刀啊。」

  忍不住似的,他扶著額,修長的指遮住眉眼,笑得肩頭聳動,「哪有你這種人。」

  像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我的行為。

  「這樣做才能幫你弄到輸血袋啊。」我哭著單肩蹭在地上,往外間爬去,「我怕自己被懷疑,還不是為了救你!」

  寧乾洲是什麼人,我多害怕他察覺端倪。

  他笑得更克制了,「你這是要上哪兒炸碉堡去。」

  我因為左肩膀,左腰,左腿都動不了,所以用右臂和右胯骨蹭在地上,往外面爬。乍一看,像是前線匍伏前進的戰士。

  我疼得沒心思管他,爬一下,情緒崩一會兒,哭一會兒。然後齜牙咧嘴,繼續爬……

  雀兒聽見聲響,「小姐,怎麼聽見你的哭聲,傷口很疼嗎?」

  「疼。」我哭著說,「別打擾我。」

  「張醫生還沒走,一會兒過來看你。」雀兒大聲。

  我忍痛扶住桌子起身,掀開厚重的帘子往窗外看了眼,鵝毛大雪依舊。院子裡白茫茫一片,寒風凌冽,處處如刀割。

  門口沒士兵,院子裡積雪沒過大腿,幫傭們跋涉艱難。士兵們都站在對面甬道的屋檐下,距離我的小院挺遠。

  我重新拉好帘子,忍痛往內室挪去,拖住軟椅往屏風後面走。

  靳安要起身。

  我指著他,「你別動。你的傷要命,我的傷不要命。」

  「我不想再給你做手術了。」我義正嚴辭低聲,「坐回去。」

  他看著我,坐了回去。

  我咬牙將軟椅拖到屏風後的死角里,單手拽著浴桶拖擋到軟椅前,身上的傷口乍然裂開了,我崩潰地趴在浴桶邊緣哭了會兒,隨後看向靳安,「你過來,躺這裡。自己能走嗎」

  靳安沒事人似的起身,來到我指定的地方。

  我說,「躺下。」

  他挑眉,「幹嘛。」

  我說,「這是我洗澡的地方,他們一般不會進來,你先躲這裡。」隨後我按壓了一下軟椅,「這是個搖搖椅,怪舒服的,有安眠效果,你別打呼嚕。睡不著,旁邊是書櫃,你看看書。」

  說完,我往外走去,放下了厚重的捲簾遮住他。

  打開了房門,往外探頭看去,風雪撲面,逼得人睜不開眼睛,嬸娘端著早餐往我這邊跋涉。

  「星野和拏雲睡醒了嗎?」我依著門問。

  「他們昨晚跟舅舅睡的,沒回來。」嬸娘說,「卜遠遊那小子說的。」

  跟寧乾洲睡的?寧乾洲那種男人會帶娃睡覺?

  我說,「嬸娘,我們每半個月會發放一次救濟糧是嗎?還在做嗎?」

  「在做,在做。」嬸娘說,「每個月跟養濟院合作,咱們出錢,他們出人。月中他們就來人要錢了,到點,我就讓外甥女給錢。以前這事都是小方去辦的,這丫頭跑了以後,都是我外甥女去做。你給我的帳戶里,一直都有錢進來,夠用。」

  我仰頭看了眼陰沉沉的天,不曉得這暴雪天要持續多久,「跟養濟院說,持續發放救濟糧,多做點熱氣騰騰的飯。能力範圍內,發放一些棉襖,這大雪天,不曉得會凍死多少人。」

  「早上聽送菜的說,街口又凍死三個孩子,都是沒爹媽疼的孩子,可憐見兒的。」嬸娘一臉瑟縮搖頭表情,「撿屍人都撿不過來了,都堆一塊兒燒了,哎。」

  「讓養濟堂多收留。」我說,「別擔心資金問題。」

  「養濟堂裡面人滿為患,都下不去腳了。」

  「讓他們多開幾家,錢,我出。」

  嬸娘面露難色。

  「怎麼?寧乾洲限制你自由了?」

  「那倒沒有,你那有本事的哥哥不管我,只是微兒,誰的錢都不是大風颳來的,你這麼幫他們,誰領情呢?好處都是養濟堂得了,都沒人知道是你出的錢。」

  「不重要。」我說,「錢是死的,人是活的。能救一個是一個,哪天我們落難了,興許也會有人這樣幫我們呢?你照辦就是了。」

  嬸娘點了點頭,端著早餐走到近前兒,「你傷口好些了嗎?」她臉色一變,擔憂,「怎麼?又出血了?」

  「沒事,皮外傷。」

  嬸娘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擔心地跑來查看我傷口,我著急趕她走,「沒事,我沒事,你趕緊差人去辦。我吃完,休息會兒就好了。」

  將嬸娘打發走,我一瘸一拐拿了碗瘦肉粥來到內室屏風後,「把這個吃了。」

  靳安臉上蓋著本書,躺在軟椅上,似乎睡著了。

  我把瘦肉粥放在一旁,「趁熱吃。」見他沒反應,我說,「你先養傷,雪停了,我想辦法送你走。」

  他笑了聲,「大概率走不了。」

  「為什麼。」

  「外面士兵數量增加了麼。」

  我說,「我門口沒士兵,對面甬道增加了十來個,沒在我院子附近……」

  「是了。」他好笑,「大姐,寧乾洲察覺端倪了啊。」

  我半信半疑。

  「昨晚那麼大的風雪,彪形大漢都站不穩,你一顆豆芽菜如何能短時間內爬回來。」靳安臉上蓋著書,鎮定自若,「寧乾洲陪你玩兒呢,他沒拆穿你。」

  我說,「他為什麼不拆穿我。」

  「我哪兒曉得。」他默然一瞬,「應該不敢激怒你,怕刺激到你情緒。」

  我冷笑,「他虐殺我的時候,毫不心慈手軟。」

  靳安沒言語。

  「那他知道你在這裡?」我低聲。

  「不可能。」他說,「老子死得透透的,他不可能知道是老子。」

  我揉著悶痛的心口,「他又利用我釣魚,是嗎。」

  「應該不是。」靳安沉默許久,低低笑了起來,「他怕了,寧乾洲不敢惹你。」

  我說,「你別高估我,我沒那麼重要。」

  「士兵都撤那麼遠,不就是陪你玩兒麼。」

  見我沒說話,靳安說,「他對你的態度,有變化嗎?」

  我輕輕蹙眉,「沒有。」

  「仔細想想。」

  我沒吭聲。爹爹被槍決,我心臟驟停……出院以後,確實有那麼一點點變化。不囚禁我了,把家人和朋友還給我了,外面一茬換一茬笑靨花,凍死一批,換一批。

  好像對我的態度也緩和許多,願意跟我講幾句廢話了。

  「他大仇得報了,倒是釋懷了。」我嘀咕,「八成良心發現,對我有點愧疚了。」

  我冷笑一聲,「好人,壞人都讓他做了,哪兒管別人死活。」

  靳安沒說話。

  我坐在桌邊,喝了口清粥,味道發苦,這些日子吃飯,不知道為什麼,味道都怪怪的。

  苦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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