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混亂記憶

  他起身，看著滿園成熟的桃子，「她就很喜歡桃子，這個天氣，她喜歡吃一口桃子味的冰棍，午後在桃林下打個盹。到了晚上，便開始摘成熟的桃子，免得晚上下雨颳風，砸在地上。這桃子熟了差不多了，摘了吧。」

  說完，竟起身，真是摘起了桃子。

  般若很想起身阻攔，告訴他一聲這些不過是她創造而出來的，並非真實，摘了也沒用。可勸阻的話卻沒法說出口，乾脆就坐在石頭上，看著他忙活。

  就這樣看著他，默默的摘桃子。中間好幾次般若都睡著了，最後一次醒來，發現他坐在旁邊，正盯著自己出神。

  「我好看嗎？」與罌粟海那些修士不同，他們的目光帶著恐懼和敬畏，可他目光，帶著一種難以直觸的炙熱。

  「是她好看。」

  般若冷笑一聲坐起來，諷刺道：「那又怎樣，她死了。我想她死應是和你有關吧。那樣濃烈的怨念，從心裡生長出來，把自己都吞噬了，最後甘願獻祭給我。」

  他沉默片刻，漂亮的唇露出蒼白之色，「是我害了她。當年空海初見，就不該招惹她。」

  「哦，你們第一次見面是空海？」她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那年仙魔大戰，我正在閉關，並沒有參與。出關之後，仙魔大戰結束，魔界一片士氣低迷。就連原本伺候我的幾個，成日也喪著個臉。他們乃我親自調教出來，伸手如何，我自是了解，能讓他們聞之變色的人，也讓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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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因為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怪物。當我到了空海時，卻只看到一個束著馬尾，穿著銀色短打的少女坐在雲海之上，低頭疊紙鳶。盔甲和誅魔戩放在身邊，她目光認真，面色雀躍的將線綁在紙鳶上。做好紙鳶，她目光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確認整個空海之上沒喲旁人時，便起身在雲端之上奔跑，釋放紙鳶。」

  說道這裡，他頓了頓，似陷入一段美好的回憶，片刻之後，蒼白的唇瓣噙著溫柔的笑，「她應該是從來沒有放過紙鳶。繩子有點歪，紙鳶剛上天，就直直墜落下來。更何況，當日空海之上，一點風也沒有。她完全不明白紙鳶上天的條件，就那樣整整倒弄了一上午，都沒讓紙鳶飛上天。而且，那紙鳶，做的，真的，特別特別難看。」

  「到了下午。那個紙鳶跌跌落落，最後幾近散架。她神色有些絕望的看著紙鳶良久，最後嘆了一口氣，扯掉了紙鳶上的線，將紙鳶拋入空中，用法術讓它飛了起來。飛吧，自由的飛，不要回來了。」那是她對紙鳶說的話。」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道：就這跟菜牙似的丫頭，把我的屬下揍得都有陰影了。但是，我堂堂一代魔君，真和她出手，又太掉價，我也不是這么小心眼的人。於是，我用法術，將它的紙鳶打落，順帶把空海一代的禁制全部撕碎。空海的禁制是預防妖怪入侵天庭，禁制出現裂縫，一干妖獸就飛了過來。她也顧不得那紙鳶，拾起誅魔戩披上盔甲，忙去驅趕妖獸。」

  般若托腮躺在旁邊的石頭上，一雙瀲灩的眼睛盯著月嶸，神色認真。

  「遇上每隔一段時間，我閒了便去空海轉轉，發現她都在那兒巡邏。反正無聊，便順手放血妖獸進來，這樣折騰了好幾次，她終於發現了我。我也並沒有隱瞞她關於我的身份，想來那丫頭應該是去帝君那兒告狀了，不過，帝君那麼老奸巨猾的東西，知道我就顯得無聊，怕是警告她，不惹事，不鬧大就好。她心裡怕是十分憋屈，每次只能對我張牙舞爪，像個隨時要撲過來的小奶貓。」

  「修煉進階太快，人就會無聊。我發現，他們真仙界挺愛串門。不時，東海仙君大壽了，不時又是小太子的壽宴，不時又到了瓊華宴，各種宴席。於是我就讓她帶我去蹭飯，不帶我去就搗亂。心裡把我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她只能讓我扮作她的侍從跟著她去參加各種宴席。哎，真是對不起我那些老祖宗。去了之後，發現這些小神仙老神仙挺會過日子的，各個壽宴都聆郎滿目，吃食更是囊盡三界珍寶。而我們魔族修士們，過得自由，但是追求豪放灑脫，粗狂野性，各不相同。有時候我想，我都喜歡三十三重天了，於是，我乾脆就在空海吃飯睡覺了。那兒又安靜，除了她和妖獸在沒有其他人。她不敢對我怎樣，只能握著誅魔戩在旁邊瞪著我。倒是沒想到，睡覺還能多個守衛。去上面吃飯，還有人收拾殘局。像個乖巧的小媳婦兒一樣。」

  聽到小媳婦三個字，般若突然皺了皺眉頭，「小媳婦兒是什麼？」

  「長相廝守的人。」

  「複雜。」她不耐煩道。

  「累了嗎？」他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根粉紅色，散發著寒氣東西遞給般若，「吃點，解渴。」

  般若目露好奇，卻還是接過去，咬了一口，「什麼味道，感覺挺好。」

  「甜的味道。」

  「你繼續說。」

  月嶸笑了笑，「那丫頭定了婚，要與別人做媳婦了。我當時想著，誰怎麼這麼眼瞎呀，會看上她。於是，那日我沒有去空海，直接去了三十三重天。看到了他那訂婚對象，說實在的……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更重要的是，我好巧不巧的看到她所謂的未婚夫和她所謂的姐妹正抱在一起。我才恍然大悟，感情不是那男的眼下，是這丫頭眼瞎啊。」

  「恰好我要再度閉關，為了怕那丫頭被人騙了，於是臨走道別，終於說服了就我們兩個人單獨坐在一起吃了個飯。似乎也感受到我不會再來，她應了。臨別時，我送了她一件禮物，她說她窮沒什麼送我。我說沒關係，朋友不計較。她道，仙魔之間不能做朋友。如果一定要，最多算半個。」

  「可是我沒想到，我閉關，那丫頭就隕落了。這完全超乎了我的想像，顧不得身體受到反噬，我強行出關。到三十三重天我才知道，她所謂的姐妹，修為受阻多年，無法進階，眼見壽命將盡，竟與她未婚夫勾搭成奸。兩人先後兩次用玉皇笛重傷她，一次為奪她修為，二次，是趕盡殺絕，讓她灰飛煙滅。」

  般若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玉皇笛下無活物。她竟死得這般慘烈。」雖是如此，聽得死因，她語氣平淡，似乎一件和自己完全無關且又無聊的事情。

  她反倒是想知道他們另外的事情。

  「我怎麼會讓她死？我知道她還活著，於是，直接在三十三重天來到靈界開始找她。五千年，整整五千年。」他揚唇，笑道：「像宿命那樣，她再度闖倒我身前。變了模樣，甚至變了性子，可是五千年，我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他卻頓在這裡，抬頭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你該休息了。」

  「也罷。我也不想一下把一個故事聽完。」她笑道，起身就往夢生小築走去。

  月嶸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獨自一人坐在桃林下。眼前那些桃子紅艷艷的堆放在一起，他抬手一揮，那些桃子就變成了幻影泡沫。一切皆虛幻。

  般若躺在床上，聽著外間的偶爾出來的一聲夜鶯，然後很快入睡。

  可剛入睡，卻被人搖醒。她正怒睜開眼睛，就看到門口立著一個面容陌生的少女，身後還有一堆塗著厚重胭脂的婆子。少女看著她，「七七小姐今兒是您的好日子，要梳妝打扮了。」

  那少女扶著她起床，接著那群婆子一涌而上，就替她換了一件大紅色的喜服。她愣愣的坐著，正好奇著這些人是誰？

  那婆子拿著梳子替她梳頭，「一梳，求平安。二梳，求子福，三梳，到白頭。哎呀，小姐今兒大好日子，可別板著個臉哪。雖說凡人又哭嫁，可我們這兒不興，要笑呢，笑要呢。」

  那婆子笑顏如花，露出一口大白牙，惹得旁邊的一群人都轟然大笑起來。

  般若也覺得好玩，跟著也笑了。

  那婆子一見，「對呀，就是要這樣。」說完，又替她擦上胭脂，將一隻漂亮的紅色蓋頭置與她頭頂。

  「小姐，這可是蓋頭，新郎官兒才掀開，你可模自己好奇打開呢。」

  等做好一切，那婆子扯開大嗓門，道：「喜娘出來咯。」在婆子們的攙扶下，她跟著往外走。

  剛到門口，卻是鑼鼓鞭炮齊天，好不熱鬧。

  「小小姐，咱們去正寶殿。」一個中年男人慈祥的聲音傳來，她好奇隔著面紗一探，是個身著藍錦瑟袍子的男人，長得白白胖胖，像個包子。

  白色的靈獸托著車很快飛到了正寶殿，她這才注意到，正寶殿下方竟然站著那麼多人熟悉的人。

  其中一個女修也站在人群中，因為她實在長得太美了，光是往那兒一站，其驚人美容已是震撼。哦，般若想起來了，是那個罌粟海里的女修。另外幾個人也分外面熟。

  「若是他逼迫你，你與外公說，外公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頭上傳來一個慈祥的聲音，般若這才驚覺旁邊不知道何時站了一個滿頭銀髮的男人。

  正說著，天空突然白鳥齊飛，彩光照亮了整個蒼穹

  一個身著同樣華服的男子，正踩著台階，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來。

  他出現的瞬間，四周頓時黯然失色。

  般若心跳如雷，怔怔的隔著蓋頭看著那人。仿佛天地之間，這一刻仿似只剩下他們兩個。那人自上台階，目光就緊鎖著她，未曾離開過她片刻。

  近身的瞬間，他俯身牽住她的手。那一刻，她發現這人滿手是汗。

  「我來接你了。」男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