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般若

  「你便是那遙光嗎？」他開口。

  唐七七勾了勾唇，嘴角溢出一絲苦澀。有時候她多麼想，自己不是那個遙光。

  「讓我走吧。」許久，她道。

  「不行！小七，我不能再放你走了。」他顫聲道，「那日你說去魔族，我便有不好的預感。我現在非常悔恨自己，如果當時將你留下，你就不止於此了。」

  「這是命數。」

  「我相信，我們能改命數。」

  唐七七反握著他的手，「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我難負盛情。若您是真心，那就應我一次，放我走吧。」

  

  趙敏痛苦的閉上眼睛，良久，痛苦道，「好。」

  將唐七七安放在火鳳凰上，趙敏俯身，想對唐七七說什麼。卻發現什麼話到嘴邊，全部變成了苦澀。火鳳凰起飛，飛向高處。

  趙敏這才想起要說的話，「唐七七，你記得嗎？我說你是奇蹟。」

  唐七七，我求求你，再創造一次奇蹟，好嗎？

  小山長嘯一聲，就開始往前飛。就這樣，一直飛了五天五夜，唐七七突然示意它停下。之後，她命小山回去尋趙敏，自己摸索著往前走。

  她此刻什麼都不想，就是渴望一條真正的河水，能感受到水在指尖流動，魚在水中暢遊。

  曼陀羅罌粟海中。

  身著黑袍的男人坐在棋盤旁邊，他的身前跪著羅剎等人。

  「回稟尊者，如您所願，三界修士已經穿過禁制進入了黑森林了。」

  「呵呵。」男人冷笑，「此刻來有什麼用。我現在需要一具強大的身體，一具能徹底容納我的身體。」

  羅剎驚愕抬頭，「您需要什麼樣的身體？」

  那人微眯著眼睛，「我感受到它的存在了，你們現在去將它給我帶回來。」羅剎馬上退下。

  他剛一走，那黑袍人的身體瞬間潰散成一團團的黑氣。那次重傷之後，他急需要跟多的怨念來修補身體。然而，那個魔族，卻在黑森林設下了五行陣法，攔住了前來送死的修士，以至於自己錯過了最好的補給時間。

  如今，他必須要一具非常強大的身體，才能容納自己了。好在天不負他，竟真讓他感知到，在這黑森林裡，有一具和它一樣，心意相通的身體。

  唐七七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日，一開始她還能聞到一股曼陀羅的香氣，到後面，什麼氣息也感受不到了，每過幾天，她的味覺也徹底喪失，只能依稀聽到一點聲音。

  唐七七，唐七七，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唐七七恍恍惚惚的回頭，一個毛茸茸的聲音落在她肩頭。就這點重量，她就一個猝不及防的倒在地上起不來。

  「爭寧，是你啊。」唐七七倒在地上。

  爭寧坐在唐七七身上，怔怔的看著她。若說著世間有無數分離和告別，可他們兩個卻是真正的從來不曾分離過。雖時常鬥嘴，打架，但是生死都在一起。每次她經歷絕望的時候，一直不棄不離的都有它。也總是她在得意時，它會給一記讓她清醒。她能走到今日，也有他的功勞。

  「抱歉啦。」

  她能感受到自己生命即將走到終點，「原本想帶著你飛升，可現在，我卻要食言了。」

  「唐七七，你死不了的。」它沉聲道。

  作為與她一個共體，它深知她有多麼痛苦這才會滋生這麼濃烈的怨念，以至於將自己吞噬。

  「有人來了。」突然感受到有人朝這邊來，貓大爺馬上警惕起來，看著近年的人，貓大爺頓時如臨大敵。

  竟是羅剎。羅剎正往這邊來，貓大爺也打算了，如果他要對唐七七不利，它就動用仙氣殺了這老烏龜。

  「尊者讓我們找的人到底在哪裡？這裡別說人，就是一個鬼都沒有？」羅剎徒弟道。

  「趕緊找，不然回去你們都得死。」羅剎沉聲。

  「師傅，我好想看到那小丫頭了。」金娜看著山溝溝里的唐七七，「這小丫頭怎麼在這裡？」

  「尊者要我們找的人不會是她吧。」

  尊者？貓大爺在角落裡，只覺得這個稱呼有些耳熟，又見羅剎他們並沒有殺意，便沒有出手，而是悄然的跟上。

  羅剎看到唐七七也是一愣，「怎麼是這個丫頭。」

  唐七七再一次從難以描繪的恐懼中醒過來。四周依然一片漆黑，然而，身體卻動不了了。耳邊又風的聲音，還有花瓣相互碰撞的聲音。這黑森林裡，什麼地方有風，有花？

  只有罌粟海。

  她到罌粟海了。

  怎麼會道罌粟海？

  「小丫頭，你醒了？」一個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唐七七明明失去了視力，卻依然看到一個黑袍男人坐在身前，一雙陰鷙的眼睛正細細的打量著自己。

  「你是。」她心頭一驚，很快認出了，「你是罌粟海的主人，不你是奇幻境的主人。」她記得了，就是那個一揮袖，就把她壓得爬不起來的可怕男人。

  那個傳言中，創造了整個奇幻境的主人。

  「嘻嘻。」男人笑道，「你這丫頭，果然是比其他人都知道得多。讓本尊甚歡喜。不過本尊現在更歡喜的是你這具身體。」他目光像欣賞藝術品一樣打量著她。

  「多麼強大的怨念啊，多麼可怕的怨氣，竟能從心底滋生，慢慢自己吞噬。」他兀自嘆道，「就連我都有些驚嘆好奇，到底什麼，讓你如此絕望，如此恨？」

  唐七七苦笑一聲，「你想知道嗎？」

  「當然。我要用你的身體，自然想要了解你的一切。可惜，你是怨念已經強大到吞噬了你的記憶，連我都看不到了。」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為何在罌粟海？」

  「你問題的這個問題，其實根本不是秘密。你想知道，我告訴你也罷，因為一旦我占據了你身體，你便會徹底死了。算是了卻你最後一個願望吧。」

  他起身，抬頭看著蒼穹，突的一抬手，「其實，我並不是什麼人。而是天地開創以來，因為殘殺，死亡所留下而消弭不掉的怨念。隨著三界劃分和更加強勢的爭奪和殘酷的殺戮，怨念便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強大。於是，怨念開始反噬這個世界，侵蝕人類的心靈。我們有時候會變成惡靈，有時候會變成瘟疫，隨時隨刻的殺人。三十三重天終於感覺到了我們的危險性，於是召集三界君主，將三界的怨念都關在了盤古用的瓶子裡。」

  「經過漫長的歲月，到底有多漫長，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被關在一個瓶子。我覺得太過孤獨，於是，我破開了瓶子，發現四周一片漆黑，這讓我更加孤獨。於是，我憑藉著一些模糊的記憶，創造了一條河，一條片草，接著……就有了這個奇幻境。」

  「可是我仍然不能離開這個地方。我雖創造了廣澳無邊的奇幻境，裡面有人類和各種奇珍異獸，可盤古之瓶依然將我困在這小小的罌粟海裡面。」他陷入沉默，「我很想看看真正的世界是什麼？於是一個機緣，我的奇幻境打開了，進來了一群修士，也了解到，只有湊齊三界上古聖物才能解開對我的禁錮。」

  「這一次奇幻境打開，我終於可以湊齊散件聖器。哪曉得，一個魔族修士竟闖入了我的罌粟海。此人修為非常強大，竟將我真身打得潰散，正當我需要更多的怨念來進補時，哪曉得他竟在黑森林外面下了陣法，阻擾其他修士進入。」

  唐七七心頭一驚，「那裂縫是你撕開，要引誘修士們進入的？」

  「是。」他嘆了一口，「不過，沒關係，如今的你可以代替所有。」他回身，目光溫柔的看著唐七七。

  「所以你是怨念而生。那你叫什麼？」唐七七問。

  「我？我也不知道。」他笑道，「反正你我將合二為一，不如你就替我取個名字嗎？」

  她想了想，她苦笑道，「般若，世間慾念的本源。你就叫般若吧。」

  「好。」他笑道，「那你呢？為何有這般強大的怨念？」

  「因為背叛，一次次的背叛。」她閉上眼睛，「因為恨，恨別人，也很自己眼瞎。」

  想起那一張張面容，唐七七就恨。她甚至恨出生。

  「有恨便好。」他微笑，然後俯身，「來，讓我感受你的痛楚，感受你的怨念。」

  貓大爺看到唐七七被放置在罌粟花之中，而她身邊的那個黑袍男人正渙散成一縷縷黑氣，鑽入她身體。

  「唐七七，不要！」貓大爺大聲的喊道，它試圖衝過去，卻發現整個貓身都不停使喚。

  「媽的，唐七七不要被他迷惑了。」它高喊，卻發現聲音漸漸迴蕩，而自己已身在一個幽閉的空間，那男人的聲音竟從頭頂傳來。

  一種非常不好預感傳來，貓大爺突然意識到，自己已再度因為唐七七的『死亡』而困在了她身體裡。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少女虛弱的聲音響起，「那個將你打傷的男人叫什麼名字？」

  般若沉默，許久低聲道，「他說，他叫月嶸。」

  少女沒有任何回應，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最後一句話。

  羅剎站在罌粟花外面等待召喚。已經到了罌粟海多年，然而，尊主答應他的事情卻還沒有實現。還有幾百年，他的大限將至。若不飛升，便會飛灰湮滅。

  想到死亡即將來臨，他就悔恨時光太短。一瞥眼，就看到兩個徒弟有說有笑，他心中怒火衝天，召喚金娜過來。

  金娜走過來，腳下卻一個趔趄，「哎呦，這是什麼？」

  她從地上撿起一個鈴鐺，「誰的破鈴鐺，扔在這兒，害得本姑娘差點摔了一跤。」

  那羅剎一看，只覺得鈴鐺有些面熟，金娜又道，「我想起了，不就是那個臭丫頭的。今天送她進來時，我看到她身上掉下來的。」

  「你確定是那臭丫頭的？」

  羅剎突然想起，唐家堡那小賤人身上就有這個玩意。

  「羅剎。」

  一個女聲幽幽的傳來，羅剎一驚，誰敢這般叫他名字，那聲音又道，「趕緊跟本尊滾進來。」

  接著一道強大的氣息從裡面湧出，瞬間將羅剎擊倒在地。

  羅剎踉蹌爬起來，跑到罌粟海的竹林下，看到一個女子背對著他坐在那兒。對方手裡拿著一張鏡子，另一隻手拿著一隻胭脂。

  聞聲，那女子回頭，竟是一張塗抹了胭脂後，無比美艷的女人。

  而這張臉，分明是唐七七那張臉。

  「怎麼，見到本尊還不下跪？」女子幽幽開口。

  可這口吻，分明是尊者的。羅剎腦子轉得飛快，馬上跪在地上，「弟子羅剎在此聽候尊者差遣。」

  般若長指捏著一片花瓣，正在塗抹指甲，她半垂著眉眼，「前些日子，那魔族傷了本尊，以至於險些魂飛魄散。若非天不亡我，怕是連你修行也要耽誤。如今已差不多恢復，你去將魔族帶來，本尊定要殺了他。」

  羅剎道，「弟子近些年修為毫無長進，上次又無意中丟了尊者賜給弟子的法寶。如今出去，怕是……」

  般若手指一彈，一粒金丹落在羅剎身前，「此丹藥乃本尊親自所練，一旦服下，你的修為和真仙沒有什麼區別。元嬰修士根本不會是你對手，就算修為比你高的人，也是難以傷到你，此丹藥，就等同於一隻腳跨進了真仙界。也不用你去捉那月嶸，我之前打聽了，他是魔君，就是一萬個你都不是他對手。你只需要將三界修士都抓來此地，他必會趕來。」

  「謝過尊者。」羅剎趕緊撿起丹藥。

  「對了。還有個大妖修叫綠晶子，告訴他，把修士們都抓來。」

  「是。」羅剎起身的瞬間，一個東西落在地上。

  般若美眸一掃，目光定在那東西上，怔了片刻，「那是什麼？」

  羅剎忙道，「是個破鈴鐺，弟子在罌粟海外面拾到的，也不知道誰落下的。」

  「給本尊看看。」塗著丹蔻的手輕輕一招，那鈴鐺變飛入了般若手中，「你且退下吧。對了，告訴綠晶子，抓緊時間收集其他聖物。」

  羅剎興高采烈的退下去，走到外面，又忍不住回頭偷偷看了一眼在綠竹下面的般若。只見般若靠在椅子上，將鈴鐺舉到面前，雙眸看得怔怔出神。

  古樸的鈴鐺，沒有一點花紋，還鏽跡斑斑，甚至有幾道裂紋。下方綴著綠色的穗子，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穗子色澤幽暗。

  「總覺得哪裡見過這鈴鐺呢？」般若嘆口氣，「既這樣，那便留下吧。」說完，像個嬌憨的少女將鈴鐺掛在了腰上，還在原地轉了個圈兒。

  羅剎走到外面，馬上領著兩個徒弟出去捉人。黑森林這個地方，數萬年來已被般若創造的非常大，抓人也不是很容易。不過唯一的好處就是，現在三界修士都往裡面湧來，而黑森林外面有結界，想出去，反而更困難了。

  對羅剎來說，捉這些修士就等同於瓮中捉鱉，只不過地圖太廣，有點累人。唯一可惜的是就是那天羅地網讓那真仙界的女人給帶走了。

  否則抓人跟撈魚一樣簡單。

  剛剛服下了丹藥，身體果然輕盈飽滿，羅剎心曠神怡，剛好前方有幾個靈界修士，便衝上去一頓練手。

  「真如尊者所說，我此修為已於飛升沒有多大區別。哈哈哈哈哈。」不夠稍微出手，那幾個元嬰修士就毫無招架之力。

  「恭喜師傅修為突飛猛進。」兩個徒弟異口同聲，羅剎心情大好，將先前尊者給的兩樣小法寶賜給了徒弟。

  兩個徒弟亦是歡喜不已，馬上主動的上去將受傷的幾個修士給抓起來，用特別的鏈子將他們全部栓起來。

  吩咐徒弟將那幾個修士抓起來。

  遠處突然飛來一個漂亮的女修，羅剎一看勾了勾唇角。

  那女修飛到身前，打量了羅剎片刻，「道友面色紅潤，氣息飽滿，方才遠遠見道友出手，就如此驚艷震撼。修為增進如此之多，看樣子，尊者又是賜了您什麼異寶吧。」

  羅剎勾起唇，「那是，最近尊者心情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