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述衷腸

  她一走，夜霜白這才抬起頭看著唐七七離開的方向，目光深沉。

  「不要去追嗎？」旁邊的女子揚起漂亮的眼睛。

  夜霜白沉默不語。

  女子勾起唇，打量著唐七七消失的背影，「人比黃花瘦，是這個意思嗎？」

  夜霜白冷睨了一眼女子，起身離開。女子含笑，沒再出聲，只是看著篝火怔怔出神。沒一會兒，身邊坐下一個人，女子側首，就見那少年說，「什麼事情，惹得我小叔叔如此生氣？」

  

  「月夙，我見到你說的那個女子了。」女子看著遠處，「沒想到，你小叔叔真有女人了。我先前還以為是假的，沒想到，竟看到本人了。若這事兒傳回聖都，會不會亂啊。」

  月夙笑眯眯道，「豈止亂，會翻天的。」要知道，那可是個靈界修士啊。

  女子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好像還知道別的？」

  見女子目光如寒星，月夙聳了聳肩，「鳳至姑姑，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也別想在我這裡得到消息。小叔叔這些可也是瞞著我的，若非我無意中發現，我也是不相信他真有老婆的。如果你想知道，倒是可以問問藍翼和小蟄。他們可是小叔叔的護衛。」

  鳳至怒道，「要是能從藍翼和小蟄那得到消息。長老們還要我出來幹什麼？這些年，他行蹤不定，舉止怪異。特別是近些年，每次出去一趟，就會重傷回來，雖藏得很好，但是魔君鳳體與氣象又關，如何能瞞得住長老。他是我們魔君，既受傷了又不好好閉關，還跑到這勞什子奇幻境來，若非我先前跟蹤，怕又找不到他了。魔君身體有恙，這事情若傳出去，豈不是三界大亂，若消息傳到了真仙界，那如何了得？」

  月夙低著頭，任由子鳳至傳音將自己怒罵一通，卻不敢回話。

  看著夜霜白離開，鳳至道，「你去查查剛剛那女魔族到底什麼身份？雖然他們兩個現在像是鬧蹦了，但是這消息還是要報告回去的。」

  月夙臉色蒼白，「鳳至姑姑，你繞了我吧。小叔叔說了，誰敢靠近那女人，查探關於她任何事情，都會被剝一層皮。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叔叔向來說一不二！他連長老們都不放在眼裡，我若真去做了，還要不要活著回聖都啊。」

  看月夙哭喪著臉，鳳至亦是一肚子火。

  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害怕，方才就那麼試探一句，那傢伙的眼神就向要將她生吞活剝一樣。所以才會想著讓月夙去，到底月夙是小孩子，犯了錯，他也不至於太過嚴苛。

  可見月夙那麼害怕，想來是已經吃過苦頭了。

  「也罷，反正他們已是沒關係了。」鳳至無可奈何的嘆道。

  夜霜白閉目坐在洞府里，門口禁制異動，他抬手，解開了禁制，就見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然後一躍在高處。碧色鳳目冷冷掃過夜霜白，它厲聲質問，「老子聽說，你不要那傻女人了？」

  夜霜白抬頭，「她是這樣想的？」

  「我不管他想法。」貓大爺挑眉，「雖說從來沒有過寵物單方面向主人解除認主的。不過，老子覺得你是個好漢，敢想敢做。」

  他唇角噙著一絲薄涼的笑，並沒有接話。

  「不過，既是人主關係。有些事情還是要解決了。」貓大爺冷冷說完，舔了舔肉嘟嘟的爪子。

  「什麼事情？」

  「你知道太多秘密了。」它豁然亮出雪亮的爪子，獸瞳嗜血，「但是勞資不敢確定你是否能保守秘密，所以，為了讓秘密不備暴露出去，勞資只有親自來結果了你，更重要的是，那女人的心神不定的蠢樣子，讓老子看了心煩。乾脆解決了你，讓她死了心。」說完，直接就撲向了夜霜白。

  唐七七這邊倉皇而逃，卻不見了貓大爺。幾次傳音，都沒有得到回應。方才明明都在黑山坳。那邊的魔族營地，唐七七怕它認出事來，就把小山揪出來了。

  要知道，當時她去見櫻桃夫婦，小山和貓大爺正在敘舊呢。

  見唐七七質問，小山低著頭，小聲道，「貓大爺說要去解決夜霜白了。」

  「什麼？」唐七七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招呼著小山折回去。

  遠處一道火光沖天，發威如波浪一樣往四處沖。唐七七定睛一看，這好像是第一次見到夜霜白那洞府。唐七七暗叫不好，架著小山飛快衝過去，到了洞府，就看到夜霜白頭髮散亂，滿臉怒火，而貓大爺更是張牙舞爪的被夜霜白摁在牆上。

  「媽的，別欺負老子手短。老子恢復了真身，殺你個灰飛煙滅。」貓大爺雙瞳充血，齜牙大叫道。

  感到有人進來，一人一貓回頭，就看到唐七七瞪著一雙不可思議的表情站在門口。

  貓大爺被摁在牆上，而夜霜白，左邊臉幾乎都給抓爛了。唐七七有點懷疑，他們應該是肉搏吧。

  「唐七七，殺了這貨。」貓大爺叫道，「快點，此時不殺他，沒有機會了。」

  夜霜白目光冷冷的盯著唐七七，然後鬆開了貓大爺。貓大爺哪裡是肯服輸的貨，當即又要撓上去，卻被眼疾手快的唐七七給摁住。

  「你出去，我知道處理。」唐七七低聲對貓大爺道。是沒有放開貓大爺。

  「不要手下留情。老子去外面給你放風，速戰速決。」說完，就跑了出去。

  洞府里此刻只留下了夜霜白和唐七七。

  「對不起，我不知道它來找你了。」

  夜霜白轉身，似不願意多看唐七七一眼，道，「你們走吧。」

  唐七七抬頭看著他背影，「為什麼要呆在這裡，你不跟我們走嗎？我知道靈界修士營地在哪裡，這裡是魔族，若身份暴露就危險了。」

  「唐道友，我沒有必要向你稟告我的事情吧。」他聲音比先前更加冷了幾分，「如果唐道友還念及以前朋友之情，那請你馬上離開，最好裝作與我不相識，免得連累了我。」

  他的語氣加重連累兩個字。

  唐七七隻覺得胸口壓了塊巨石，最終化成一句，「告辭。」說完，轉身就走。

  可走到門口，唐七七卻停下來，抬頭看著遠處的黑森林。她突然有種非常強烈的預感，走出這個洞府，怕是永生不能再見。這種強烈的預感像排上倒海一樣撲過來，而前塵舊事，也如同潮水將自己包圍。

  這是一種即將溺水的體會，死亡感如此強烈難受，仿佛窒息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她需要自救，而最後的救命稻草，可能就是一直藏在心裡沒有來得及說出的話。

  「夜道友，還記得奇幻境打開時，你當時說的那句話嗎？你說唐七七，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捂都捂不熱。當時奇幻境開啟，時間匆促，我忘記告訴你答案。」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看著夜霜白的背影，「我心不是石頭做的，我只是因為受過傷，想像刺蝟一樣保護自己。我也不是無情無義，我是怕情義猶如塵埃再度被人踐踏，再度成為傷我辱我的利器。」

  夜霜白並未回頭，只是傳來一聲輕笑，「過去的事情，我與唐道友沒有再談的可能。」

  那聲輕笑，宛如利刃一樣捅到唐七七心裡，也像個大耳刮自毫不留情的抽在她臉上。面對這樣的嘲諷，她本該留住最後的尊嚴，轉身就走。

  但是她不甘心，就像幾百年前，她不甘心看到夜霜白同紅葉在一起。此刻，她更不甘心，不甘心，千年守候和情誼，就一句離合，讓兩人一刀兩斷，形同陌路。

  「不。」她咬牙，放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頭，難言心頭怒意，厲聲質問道，「夜霜白，憑什麼？憑什麼，你當初想要成婚就逼我成婚。現在想離合，單方面撕毀婚書，就算是離合了。從頭到尾你可曾問過我？」

  他轉過頭來，一雙鳳目冷冷的絞著她，「唐七七，我只是如你所願。」

  「這並非我所願。」

  「那你所願是什麼？」

  她迎著他的目光，雙眼噙著眼淚，朝他撕心裂肺的大喊，「我想餘生都和你在一起。夜霜白，我愛你，我愛你，你聽懂了嗎？你明白了嗎？我愛你！」

  他如寒冰的眼底再也克制不住出現了一道道裂縫，面色也轉成一種死灰一樣的白。

  「夜霜白！」洞府門口的少女，幾天來，足足瘦了一圈，那充滿朝氣的嬰兒肥不見，雙眼深陷，顯得含淚眼睛更大。她咬著唇，輕喊了他的名字，然後瞬間撲向他懷中，將他死死抱住。

  她個子嬌小，哪怕已蛻變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也不過在他肩頭。可恰好，她能聽到他如雷似鼓的心跳。

  眼淚瞬間如決堤的水，打濕了他胸前的衣服。她生怕他跑了，緊緊的將他抱住，哽咽著聲音道，「夜霜白，我不要離合。明明是你說了，要陪我一起走，為什麼要半路甩了我？你是騙子嗎？」

  夜霜白望著遠處，然後閉上眼睛，眼底的碎冰變成痛處。抬起想要將她抱住的手，卻僵在空中，卻遲遲不敢有多大動作。

  正當這個時候，懷中的少女突然踮起腳，吻住了他冰涼的唇。

  那麼片刻，他大腦轟然一炸，腦子一片空白。

  過去千年來，總是他厚著臉皮，頂著她的怒罵占些便宜。而這還是第一次，她主動親吻他。柔軟的唇帶著炙熱貼來，那柔軟的香舌更是如小蛇一樣鑽進來。屬於她的香軟瞬間將他包裹，也如同火焰一樣，將他最後殘存的理智吞噬。

  反手扣住她的後腦，將她整個人抱起，抵壓在石壁上，低頭反咬。

  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他才放開她，發現她雙唇微腫，卻如花瓣嬌艷欲滴。那雙望著他的大眼睛，明媚含水，有一種說不出的勾人。他只覺得胸口一滯，而她卻又再度仰起頭，主動的吻了過來。

  時間冉冉，卻又恨此刻不能到永遠。

  殺夜霜白不得的貓大爺出了洞府之後就一肚子火，結果看到黑山坳有幾隻野獸，頓時撲過去，將其殺得乾乾淨淨，才稍泄了一肚子後。回到洞府，打算去替夜霜白收屍，卻發現洞府外面下了更強的禁制，而唐七七也不見了身影。

  「唐七七，你在哪裡。夜霜白那傢伙你殺了嗎？」

  在洞府里的唐七七聽到貓大爺的聲音，一愣，然後忍不住笑出聲。

  「怎麼了？」夜霜白不舍的鬆開她的唇，聲音嘶啞的問。

  唐七七道，「貓大爺問你的屍體在哪兒呢？這會兒到處找我們？」

  「別理它。這禁制，它打不開的。」他聲音急促，捧著唐七七的臉又要親吻。

  「不行。若不回它，那傢伙不會罷休的。」唐七七低頭，這才驚訝發現，兩人早吻得天昏地暗，此刻，她竟是跨坐在他身上，由他抱著親吻。兩人衣衫凌亂，春光四泄。

  頓時面如火燒，想要起身，卻被他扣住腰身，用富有磁性的聲音道，「不要走。就告訴它，我跑了，你正在追著收拾我。隨便把它支開就好。」

  這話更叫唐七七面紅耳赤，她何時欺騙過毛大爺啊。可耐不住他瀲灩勾魂的雙眸，只得應了。他的唇從她嘴角緩緩遊走，最後落在頸窩處，感受到他的炙熱，也感受到了他克制收回唇，不敢向下。

  腦子裡突然想起貓大爺說的那番話，她抬手，拂去身上的衣衫。

  春光妖媚，身下的他渾身一怔，驚訝的抬頭看著唐七七。

  卻見她面色潮紅，雙眼媚如水，更讓他驚訝的是，她的手已緩緩伸向她腰帶。

  「唐七七。」他喉嚨發緊，被她坐著的那處更是要爆炸，「那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她指尖勾起著腰帶，俯身在他耳邊咬到，「不要叫我唐七七。」

  他喉頭一滾，啞聲，「小媳婦兒。」卻是扣住了她要伸進去的手，再次問她，「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夜道友。」她輕笑，「那日你撕了婚書，害得我好些天百思不其解。可貓大爺卻一下猜到了原因？」

  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什麼原因？」

  「他說你好多次發情，卻只會偷偷的閉關瀉火。我作為主人，卻一點頭不貼心的給你找個雌物。」

  他漂亮的臉窘迫猶如火燒，低聲怒道，「它就是個傻的，你能亂聽嗎？我……我根本沒有。」

  「夜霜白。」她捧著他好看的臉，「我們做真正的夫妻吧。」

  他眸光一閃，「唐七七，矜持點。」

  事實上，在以強為尊的修真界，根本不在乎所謂的貞操名節，何談矜持之說。奈何唐七七用盡了在合歡宗學到的一些手段，偏生引不得夜霜白上鉤。以至於唐七七真的懷疑貓大爺是否在胡說八道了。到最後，自己還折騰的感到了倦意，許是前幾日茶飯不思，鬧騰了一會兒，唐七七就捲縮在夜霜白懷裡睡著了。

  夜霜白抱著懷中嬌小的少女，低頭痴戀的在她額頭落下一吻，然後眸色沉沉的看著遠處黑森林方向。

  唐七七醒了過來，只見洞府里只有自己一個人。她慌忙起身跑出洞府，卻看到夜霜白坐在山洞邊的篝火邊，正低頭熬湯。

  「醒了？」他抬眸，溫柔的看著她。

  唐七七一怔，然後猛的撲入他懷中。因為力度過大，差點將他撲到。將她撈在懷中，他笑道，「怎麼了，這麼用力。」

  唐七七往他懷裡鑽了鑽，深嗅了一口屬於他的香氣，這才戀戀不捨的抬起頭，咬上他的唇，「我以為你跑了呢？」

  他愣了愣，又聽得她道，「跑不掉了。之前好不容易在飛羽城找到你，若非奇幻境，我們是絕對不會分開的。現在聚在了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唐七七眯著眼睛。她沒有告訴夜霜白，實際上早在靈界，她已對他動心。只是那個時候又太多的不確定和安全感，她一直都克制自己那份情感。

  「夜霜白。」唐七七聽著他的心跳，「我找你，很辛苦。」

  他低頭親吻她額頭，「我知道。」

  她做的一切，他都知道。

  唐七七靠在她懷裡，天際那邊是黑森林，她嘆一口氣，「奇幻境水源枯竭，怕是和聖靈源枯竭有關。黑森林附近許多地方，已經完全枯化，再不久，怕是整個世界都會崩塌了。若這個世界崩塌了，我們就這樣抱著下去吧。」

  他一怔，低頭看著她，「你都知道了？」

  她點點頭，「我還進入過黑森林。」

  「什麼？你看到什麼了？」他低頭查看她的臉，語氣擔憂，「有受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