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段故事

  「嗯……嗯。」

  林心怡的問題沒有得到趙君玄滿意的答覆，疑惑依舊在心裡留存，聽到趙君玄要講故事時便答應了下來。

  「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趙君玄眼神迷離，聲音有些低沉。

  一段動人的故事就此展開……

  有一個少年，自小家境優渥，一直過著幸福的生活。但是父母每天忙於生意無暇顧及他，所以物質上的富足並沒有讓少年過得開心，精神上很空缺。

  學校里礙於自己強大的身份背景，老師同學們表面上對他和善友好，實際上都在暗中和他保持距離。

  少年很快就看穿了老師同學們的行為，沒有戳破他們偽裝的善意，只是性格越發孤僻。

  

  在他16歲那年，少年隨著父母前往南越國度假。少年坐在自家的海景房前，看著湛藍的海水，不知在想什麼。

  忽然，少年透過落地窗看見一道青春靚麗的身影，是一個皮膚曬得略微發黑的少女，身穿白裙，頭上戴著花環，正笑眯眯地看著少年傻笑。

  她純粹的眼眸里，少年看不到任何雜質。區別於少年學校里的那些同學，少年從少女眼中只感受到最純真的善意。

  少女渾身仿佛散發著魔力，少年鬼使神差地跑出別墅來到少女的身邊，少女依舊笑吟吟地看著少年，看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好……「少年笨拙地打招呼，顯得有些木訥。

  少女卻說著他聽不懂的南越語，兩人對話了幾句發現誰也聽不懂，於是少女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是那樣的美麗動人。

  眉眼彎彎，表情燦爛，唇角還有個迷人的酒窩，少女的笑容如同冬日的暖陽，驅散掉少年沉鬱已久的陰霾，照亮他心底某個陰暗的角落。

  少年有些看痴了，傻乎乎地看著對方時，少女卻嘴角上揚將她頭頂的花環放在少年的頭上。

  少年個子比少女高很多，花環戴得歪歪扭扭的，惹得少女咯咯直笑。

  看見少女笑靨如花的面容，聽見這銀鈴般的笑聲，少年也跟著傻笑起來。

  隨後兩人就成了很好的朋友，兩人一起在沙灘上玩耍。少年陪著少女嬉戲打鬧，看著碧藍的海水從腳邊划過，浪花拍打沙灘的聲音就像是最動聽的旋律。

  少年看著陽光下少女熠熠生輝的笑靨，以及那對自己毫無防備的模樣，心中的某處柔軟被擊中了，這還是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後來，少年叫來自家的翻譯，才了解到少女的信息。

  少女名叫阮清月，是南越國本地人，就住在內河市里。

  兩人藉助翻譯，相約第二天再見面。

  第二天，少年和少女在內河市區見面。一見面少年就看到少女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站在那等著自己，依舊是滿臉笑意，美得不可方物。

  見到少年後，少女笑吟吟地把少年打量了一番，第一句話就是：

  「Hôm nay trông anhđẹp trai lắm.」

  少年問隨行的翻譯是什麼意思，當翻譯將翻譯結果告訴他時，少年臉紅了。

  少女說的是：「你今天很帥。」

  隨後兩人就結伴在內河遊玩起來，少女帶著少年品嘗各種美食，從南越河粉到醉蝦，糯米糰到酸辣湯，少年被這南越的熱帶風情深深感染，笑容逐漸多了起來。

  兩人走到商業街，少年看向每一家商店門口都掛著長長的法式長棍麵包，有些新奇。

  少女給少年耐心地解釋，經過翻譯後，少年才得知南越國曾經被法蘭西所殖民，法蘭西的飲食文化對南越國影響深遠，長棍麵包就是其中的典型。

  少年出於好奇買下一根麵包，一口咬下去牙差點被崩掉，惹得旁邊的少女捂嘴大笑。

  少女一邊幫少年揉下顎，一邊解釋，原來越南的法棍是要配合一杯咖啡食用的，通常是要泡軟一些後才能咀嚼下咽，不然會像他這樣被麵包得堅硬硌牙。

  一天的愉快時光很快就結束，少年和少女揮手告別。

  在南越國的一個月里，少年幾乎和少女形影不離，兩人互相熟絡起來，成為最好的朋友。

  兩人坐在海邊的礁石上，少年教少女一些簡單的中文，少女教少年唱簡單的南越民歌。

  累了就躺在沙灘上，看著漫天星辰和身邊的少女，少年眼神中的孤僻與灰暗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對生活充滿期待的光明。

  兩人約定，在將來的某一天，一定要跨越國境找到彼此。

  趙君玄沒有再說下去，仰起頭，漆黑的眸子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後來呢？」

  女生是感性思維很強的生物，林心怡很快就被這個浪漫的故事所吸引，急切地想知道故事的下文。

  趙君玄注視著窗外，陽光明媚，院子裡天真爛漫的歡笑聲給這破敗凋敝的孤兒院增添了一抹盎然的春意。

  「後來啊……」

  趙君玄緩緩開口，背過身去對著窗，似是繼續講述又似是自言自語。

  少年在回國的前一天，依舊去了兩人平時見面的老地點。

  少年本來以為還是能見到那道純真的笑顏和靚麗的身影，並向她做一個鄭重的道別，卻發現路牌下空空如也。

  興許是有事忘記時間了吧。

  少年自我安慰道，坐在一旁的長椅上靜靜等待著。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道身影出現在他面前，少年欣喜地以為是少女來了，卻看到是一個個子矮矮的小男孩。

  小男孩拎著一個袋子，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少年，將手裡的袋子遞給他。

  「姐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經過翻譯後，少年得知了小男孩的意圖，結果打開袋子，發現裡面是一件純白色的奧黛。

  奧黛是南越國女子的傳統服飾，類似於華夏的改良式旗袍。

  奧黛有很多種顏色，白色奧黛象徵著未婚少女。如果一個南越少女將自己最珍貴的白色奧黛贈予一名男子時，意味著女子是在隱晦地表達對男子的心意。

  這些都是少年無意間聽少女所講，頓時喜上心頭。這麼多天的相處，少年怎麼可能對少女沒有好感呢？

  本來以為是郎情妾意的美好愛情，可這時袋子裡滑落出來的紙條吸引住了少年的注意，少年撿起來看到後，瞬間僵在了原地，手中的袋子也掉在地上。

  紙條上字跡歪歪扭扭，用中文寫著：

  「對不起，對不起。」

  少年錯愕地看向給他送東西的小男孩，小男孩卻哭著跑開了，意識到不對勁的少年迅速帶著翻譯跟在小男孩後面。

  跟著小男孩拐進一個偏僻的巷子，這裡潮濕陰暗破舊不堪，滿地的積水和垃圾，空氣中瀰漫的臭味讓少年有些作嘔，但還是跟著小男孩走進裡面的一處院子。

  一進門就看到一群衣衫襤褸的小孩，有的還赤著腳，正圍著中間的一張白布哭得傷心欲絕，白布上躺著一個少女。

  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刻在他腦海的身影，嘴角依舊掛著甜美的微笑。

  只是這次，少女緊閉雙眼，沒有再對少年綻放出如花的笑靨，嘴角還殘留著乾涸的血跡，身體再也沒有反應。

  少年顫顫巍巍地走上前，看清那日思夜想的容顏後，癱坐在地上，眼裡失去了光芒。

  「不，這不是真的……」

  少年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卻見身後出現了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同樣面帶複雜神色地打量了一眼少年。

  隨即嘆了口氣，將一封信放在少年不知所措的手裡，做完這一切轉身離去。

  少年顫抖著打開信封，取出裡面的信紙，看到裡面熟悉的娟秀少女字跡後，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下。

  那是兩人在沙灘上，少女用樹枝在沙灘上教少年寫字時的字跡，依舊那麼溫婉圓潤。

  「親愛的阿玄，」

  （南越語裡用Hà+人物的名字以表親昵，翻譯成華文就是「阿+名字」）

  「我不知道你看到這份信的時候，我會是什麼樣子的呢？我真不希望你看到這份信，因為當你看到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死了吧。」

  「被你看見我那樣的醜陋樣子，我不要，我不要……」

  「請先允許我給你道個歉，對不起。我接近你並不是因為我們萍水相逢，而是我有意為之，我真實的目的，就是為了接近你從而獲取你家族的情報。」

  「有人想要你們家族的一些隱藏信息，就僱傭了我所屬的組織，至於是什麼組織，我不能告訴你，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

  「在調查完你的背景後，組織決定派我去接近你，用最純真的笑容去感化你從而獲得進入你家的機會。事實證明我做到了，我在和你熟絡之後你主動邀請我進入你家別墅，並偷偷在你家放下隱蔽的竊聽器。」

  「我在每天和你的相處之餘，得到了大量情報，任務進展很順利，但我卻越發不安起來。」

  「你無條件地信任我，親近我，甚至那天在飯店我被混混騷擾時是你站在了我的身前。那一刻，我內心的不安格外強烈。你保護我的高大背影和你溫柔的笑意，並沒有讓我特別喜悅，反而讓我的心如針扎了一般的痛。」

  「從那一刻開始，我知道我喜歡上了你。」

  「組織那邊也在時刻監視我，察覺到我對你態度的不對勁後也是嚴厲警告了我，並拿孤兒院的孩子做威脅。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那個老爺爺就是這的院長，這些孩子們就是孤兒院的成員。我加入組織就是為了賺錢，讓這些孩子們有新衣服穿，能吃一頓飽飯。但在這麼多孩子的開支面前，我所做的一切都顯得徒勞……」

  「我不想傷害你們家族，更不想傷害到你，於是我拒絕將情報送還組織，組織也對我下了最後通牒，我卻絲毫沒有畏懼。」

  「因為那一天晚上，我們坐在沙灘上，你用華夏文寫下了一句『我喜歡你』。」

  「你這個大壞蛋還以為我不認識這四個字，這句話我早就偷偷學會了，你騙我讀出來，我也如了你的願讀出來了，讀的時候還認真地看著你。」

  「當時你瞬間臉就紅了，嘴巴動了動，聲音很小但還是被我聽到了。」

  「你說：『我也喜歡你』。」

  「我不知道我當時是什麼表情，只記得我差點哭出聲來，因為想到了組織，我們註定不能在一起。」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兩心相悅在一起生活，這本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可我卻無法回應你的心意。」

  「我欺騙了你，做了傷害你家族的事情，我不配得到你的喜歡，也再也得不到了。」

  「組織首領闖入我的住所，拿走了我藏起來的情報，並給我注射了一針試劑，三天之內我就會死亡。」

  「我知道違抗組織的代價，組織給我的死法已經很仁慈了，所以什麼都沒有說，默默注視著首領冷漠離開的背影，只是無比懊悔沒有藏好情報，給你們家族帶來了麻煩。」

  「對不起……」

  「所以我的這條命，就當作是我欺騙阿玄的補償吧……」

  「所以在你離開南越的前一天，我註定要失約了，所以我託孤兒院的孩子將那一件奧黛送給你，裡面還有我用不流利的華文寫下的道歉。」

  「那身奧黛是我國中在校時天天穿的，見證了我最美最靚麗的年華看，希望你看到她的時候就能想起我。」

  「我希望你想起我，我怕你將我從你的人生中遺忘；又害怕你想起我，因為我給你留下了痛苦的回憶……」

  「但我還是自私地希望，阿玄你不要忘記我，好不好。」

  「南越與華夏自古頗有淵源，今生你我陰陽相隔，所以你說我與你還會不會有來世？」

  「原本不相信造化輪迴之說的我，現在也虔誠地祈禱，若有來世，我一定還會喜歡你、愛上你。」

  「我想把那天星空下的告白進行完，也想和你走遍南越、走遍華夏，我想和你生好幾個寶寶，最後溫柔地看著你和他們陪在我左右。」

  「你說未來的有一天我們一定要堅定地去找到彼此，」

  「對不起，阿玄，我不能赴約了……」

  「願你前程似錦，找到一個心愛的女孩。」

  「阮清月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