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水榭白雪
2024-09-22 14:47:57
作者: 北子礁的逍遙子
飛花入檐下,青竹變瓊枝。不過說幾句話的功夫,遊廊一旁的湘妃竹就蓋了層雪白。
沈謙見她不語,倒像是默認似的,有些氣悶道:「倒不如我幫你將所有人都丟進京兆府衙門去,省得你這般辛苦籌謀。」
他也不知為何,明明自己是沉穩的性子,偏偏遇些窈娘,就變得少年脾性,實在是明知不好又無法克制。
本書首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三老爺慎言,且這是妾自己的事,不敢假手於人。」窈娘低聲道。
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敢嗔怪他慎言。
雪風吹得緊,刮在人臉上就有些生疼,沈謙看著她的面容,思緒一頓,道:「方才是我唐突了。」
窈娘見他這般,才想起自己方才的話,實在是不妥,福身道:「是妾的錯。」
林伯遠遠瞧見沈謙,趕緊跑上前來露臉:「三老爺安,不知三老爺可還有別的安排?」
他帶著斗笠站在遊廊外,眼裡只炙熱看著沈謙,並未瞧窈娘半點。
「按著……孟小娘的意思就好。」沈謙淡淡道。
他的話在沈府自然是如聖旨般,林伯點頭稱是,這才算當真答應下聽從窈娘的吩咐。
窈娘看著大雪覆載,一時半刻也不會停去,吩咐道:「讓大家都停下吧,這雪下著一時不停,即使放了香幾高凳,待雪停後打掃擦拭反倒費事,有的這功夫不如多採買些好看難尋的梅花來,夫人必然也歡喜。」
林伯道:「是,小的這就通傳下去。」
沈謙看著她這般利落模樣,實在有趣,倒是一時不挪腳只站在旁邊瞧著。
青天白日的,園子裡還有許多人,些本沒什麼不妥,只是林伯得了話走後,窈娘的面容逐漸變得滾燙,倒是不敢再抬頭。
只聽園子裡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眾人來往,又很快恢復平靜。
「我已與母親講明,奈何……」
窈娘面色緩和些,抿了抿唇低聲打斷道:「三老爺……慎言。」
沈謙被她嗔怪兩次,絲毫不見怒氣,反倒是懷揣著打趣的笑意,鄭重其事的作揖道:「實在是我大意,一切聽你的便是。」
說罷不待窈娘回應,隻眼神略過時深深看了她兩眼,這才轉身抬步離去。
有些話眼下說不得,有些話只能在夢裡與她說。
窈娘在他離去後才悄悄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咬著唇似女兒家害羞模樣。
自從兩人在夢裡坦誠相待後,這還是頭次在家中相見,她實在沒想到,沈謙會是這假不正經的模樣,心裡既害怕又有些甜滋滋的歡喜。
可看著自己手上畫著的香幾擺設,心中添了許多愁緒,這樣見不得光,只能在夢裡歡愉,到頭來,又能如何。
將來……這本來不是她願意去思索的事,可看著沈謙的背影,心中莫名的去想,難不成他娶了人,她委身沈循,兩人還要異床同夢不成?
若真如此,沈循不足可憐,可憐的是他身邊之人。自己又要以何心境去請安問候。
窈娘臉上的羞意與緋紅,漸漸褪下去,而後在飛雪與冰冷之中,變得青白,變得沉重。
沈謙四平八穩坐在松鶴院中,冷肅著一張臉,倒是讓沈老夫人和王氏心中忐忑,婆媳兩人不自覺對視一眼。
王氏硬著頭皮開口道:「三弟來找母親,可是有事?若有要是,我就先回去了。」
「大嫂不必回去。」
沈謙看了一眼王氏,嚇得她心肝脾肺皆是離了廟。扯了不自然的笑看著沈老夫人,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坐著。」
沈老夫人自然是知道他為何過來,輕咳了聲才道:「這府里自你父親離去後,就鮮少熱鬧,上次還是大郎娶妻的時候呢。趁著著雪景,我想著過幾日邀相熟的人家來府中聚聚,你覺得如何?」
「母親安排自然是極好的。」沈謙神色泠然,緊抿的唇帶著些疏離與暗怒,果不其然,又聽得他道:「母親若只是請人相聚自然最好,千萬莫因旁的事。」
沈老夫人聲色俱厲,指著沈謙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難道不是看上哪個身份低微的女子?怕不是販夫走卒家的女兒,或是哪個奴婢,哪個倌人?」
沈謙眉宇微蹙,若真如此他必然明日就三媒六聘,實在是那人已進了門,如今只能讓她出門去才好。
見他沉默不語,沈老夫人心中大駭,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道:「你接觸的女子少,偶然遇到起了心念也是正常,只是你的身份,沈家的門第,萬萬不能容忍這樣的女子做正妻,你若真是喜歡,娶了新婦後再納進來,母親定然讓你媳婦應下。」
松鶴院安靜非常,屋裡伺候的人除了陳嬤嬤一人也沒留下,就連門口打簾的小丫鬟也散去。
沈謙淡淡道:「母親過慮了,兒子心上之人身份倒也沒有那般低微。」
沈老夫人眼睛一亮,道:「可是出身小官之家?雖說門第配不上,但也能做妾,將來……」
「她只能是我的正妻。」沈謙冷言打斷道。
王氏忙打圓場:「三弟難得有心儀之人,此事還能再議議的。」
沈老夫人不再說話,氣氛更是怪異了些,沈謙一刻也不多留:「既然如此,兒子就先回去了,還請大嫂多陪著母親說話。」
「這是自然。」王氏訕訕道。
門帘被沈謙掀開時,才見天色已昏暗沉沉,屋檐沾染雪氣,樹木草地上下皆白。
陳嬤嬤知道沈老夫人不放心沈謙,忙跟出去喚了一個丫鬟,讓她點燈籠送過去給沈謙用。
「三老爺莫要多心,老夫人也是為了府中好。」
沈謙接過燈籠,頷首道:「我自然明白母親的深意,還請嬤嬤平日幫我多寬慰。」
陳嬤嬤這才鬆了口氣:「噯!三老爺放心,老奴知道的。」
天色昏暗,寒涼之氣四起,天地間籠起了薄薄的霧氣,沈謙提著燈籠離去,又過門不入徑直到了水榭。
不過須臾,水榭響起了早已失傳的一曲白雪。折竹碎玉,凜然清靜,終究是曲高和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