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生產

  風水先生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欲言又止地看了南十蓁幾眼，目光定在她的肚子上，搖了搖頭。

  南十蓁看出他有話要說，又似乎有意想隱瞞。

  她知道定是不好的大事，心裡惶恐，趕緊說道：「先生有話但說無妨。」

  「哎，天機不可泄露，這些話我本不該說的。但你們心地善良，我能來到這兒，也算是和你們有緣分。既是如此，我便明說了吧。」

  風水先生說：「你的性命，是用幾千亡靈換來的。獨活於世，難免招惹陰魂不滿，恐怕要遭遇一次不測，若能安然度過，此生平安。如果不能，就是上天的意願了，怨不得別人。」

  他說得陰陽怪氣的，南有為聽得不舒服，不悅道：「先生，你為何要詛咒我姐姐？姐姐心地善良，從小被他人欺凌，如今好心好意地安葬那些人，他們怎麼還會對姐姐恩將仇報？若是如此，改日我到鎮上找道士把它們的魂魄封鎖在地底下，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南有為並非衝動之下隨口說出來的胡話。

  爹娘和爺爺都走了，他就只剩下姐姐這麼一個至親，絕不容許別人再欺負她。

  是人是鬼，他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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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村民生前沒少欺負姐姐，要是走了還想拉姐姐陪葬，那他就不會顧及往日情誼了。

  風水先生也不惱怒，反而笑著又搖了搖頭。

  「我所言不虛，願不願意相信，就是你們的事情了。」

  他能告知的，就是這麼多了。

  「你這個先生，我們好心請你來看墓地，你竟然詛咒我姐姐，安的什麼心？」南有為欲要理論，氣得聲音又大了幾分。

  南十蓁怕他再說錯話，小聲呵斥：「有為，不要在先生面前胡言，失了分寸。」

  「先生，有為不懂事，若有得罪之處，請您見諒。您剛才所說的，可有解決之法，能否告知一二？」

  他們素未謀面，沒有仇恨，南十蓁看著他仙風道骨，一身正氣的模樣，覺得他並非信口雌黃，故意唬騙自己。

  她覺得，眼前的先生隱隱約約知道些東西。若能從他口中打聽到別的東西，再好不過了。

  陰陽先生搖搖頭，高深莫測地留下最後一句話：「無解，世間沒有可解之法，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說完這句話，不再多言，搖頭帶著身邊的徒弟離開了。

  「胡說八道，你給我說清楚，你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南有為跑過去，想要攔住他問個一清二楚。

  南十蓁及時拉住他的手，把他止住了。

  「天意不可違。」陰陽先生大笑著離開了。

  「姐，你放開我，我要過去問清楚，他剛才所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雖然覺得陰陽先生在胡說八道，可親眼目睹留在村子裡的人無一生還，南有為終究是沒底，不敢不相信。加上牽扯到南十蓁的安危，不禁心生恐懼。

  「有為，別追了。就算你把先生綁起來，他也不會告訴你的。」

  從事風水和算命這些行當的，講究的就是守口如瓶，不然就會折壽。

  風水先生該說的都告訴她了，其餘的，就不會再透露了。

  不管說的是真是假，她暫時還琢磨不透他所說的不測指的是什麼，只要不是相公和敦兒發生事端就好。

  至於她，走一步算一步。

  反正她也是從異世來的亡魂，上天既然有意讓她來這兒，就不會讓她輕易死去。

  即便是死了，那也是天意，就像她來到這兒一樣，無從得知緣由，也無法改變，更找不到化解的辦法。

  自從算命先生留下那些耐人尋味的話之後，月嬤嬤和南有為整天提心弔膽，生怕南十蓁和肚子裡的孩子出事。

  南十蓁早就看淡了許多事情，倒也不在意，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可災難，還是在六個多月後的一天凌晨降臨了。

  南十蓁腹痛了三天，出現了生產的預兆。府里的人都知道，她要生了。

  月嬤嬤提前備好了兩個產婆，又往京城捎去一封信。

  「嬤嬤，好痛。」

  這天夜裡，南十蓁驚動了府中的所有人。

  她躺在床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身子起起落落，就是找不到一個舒坦的姿勢，五臟六腑都在揪疼。

  屋裡有侍女進進出出，有的端水，有的拿剪刀和布帶，產婆在一旁安撫她的情緒。

  「夫人，忍忍。我瞧著，您這是準備生了，這是每個孕婦都要經歷的事情，再忍幾個時辰，把孩子生下來就好了。」

  產婆試圖安撫她，讓她放鬆身子，可臉卻一直緊繃著。

  她幫過上百個人接生，可從來沒見過痛到如此程度的人。這都三天了，孩子都沒生出來，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事。

  南十蓁只是依稀記得原主生裴小聰的記憶，自己卻是從沒經歷過生產之事的。

  她沒想到，會痛到如此地步，就像是一把刀放在身上，一點一滴地割開她的肉。

  「夫人，您忍忍，很快就好了。產婆，不是說有藥嗎？快拿過來讓夫人服下。」

  月嬤嬤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握著南十蓁的手，給予她力量，同時吩咐那些下人準備生產的東西。

  「嬤嬤，藥來了。」

  侍女匆匆忙忙走過來，把手裡的助產藥呈給產婆先過目一遍。

  產婆聞了聞味道，點頭示意她拿過去。

  侍女趕緊雙手呈給月嬤嬤，月嬤嬤扶起南十蓁，往碗裡舀了一勺藥，吹涼了之後遞到南十蓁嘴邊。

  「夫人，這是助產藥，可以止痛的，您趕緊喝下去。」

  南十蓁剛抿了一口，腹痛感比剛才更加強烈。

  她眉頭擰成一團，極其忍住體內的不適，又喝了一口，腹中頓時翻江倒海，一股噁心感傳到口中，她撇開臉，捂住肚子蜷縮成一團。

  這一會的功夫，南十蓁大汗淋漓，揪著身旁的被子，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里。

  她痛呼道：「產婆，什麼時候生？」

  鋪天蓋地的痛楚侵襲著她的身子，她快承受不住了。

  從今以後，她都不要再生孩子了。

  「夫人，我也不知道。」產婆為難地回應著她，「不過依我接生多年的經驗來看，快了，快了。」

  產婆也看不出來具體的生產時辰，但看著她的模樣，還要再痛幾陣，只能極力安慰著。

  體內的陣痛反反覆覆的，折磨得南十蓁痛不欲生。她頭髮凌亂，面色鐵青，一陣又一陣的劇痛傳遍整個身子，她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折騰了一個時辰，她的意識漸漸渙散，感覺體內的痛苦消退些了，她的眼皮漸漸合上，睜也睜不開，只想沉沉地睡下去。

  「夫人，您不能睡，孩子快生出來了，您醒醒。」產婆拍了拍她的手，使她恢復意識。

  南十蓁雙眼朦朧地望著她們，動了動唇角，試圖阻止她們，可是口乾舌燥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話。

  她不想生了，她只想睡覺。為什麼這個世界沒有麻醉藥？沒有剖腹產？

  南十蓁現在只想破口大罵這個世界的生產條件。

  產婆看見她快痛暈過去，顧不得其他，用力掐了一下她的手臂。

  南十蓁在疼痛中清醒過來，排山倒海的痛苦像巨浪一樣一下右一下地湧現，她抓著床板，雙腿不自覺地弓起來，隨即叫了幾聲。

  「夫人，要生了，用力。」產婆打開她的大腿，隱約看見了露出來的半個人頭，歡喜地說道。

  其他侍女在一旁，東西都備好了，聽見產婆的話，都露出了喜色。

  就要生出來了，太好了。

  南十蓁一聽，力氣恢復了不少，在產婆的指導下，咬牙用力。

  等了好一會，孩子也沒有出來的跡象，產婆急得直冒虛汗：「夫人，再用點力，加把勁。」

  南十蓁身子酸軟，努力使勁，可身子卻不聽使喚，軟綿綿的。

  想著孩子還在自己肚子裡頭，她強忍著痛，臭罵一聲：「老娘以後再也不生孩子了。」

  說著，憋足了氣，用盡全力。

  她感覺有東西從自己體內流失，可還是沒有完全生出來，卡在那兒，疼痛不已。

  產婆徹底急了：「夫人，再用點力，就要出來了。」

  來來回回幾次，孩子終於露出頭了，南十蓁卻沒有一點力氣了。

  產婆大喜過望，伸手助她生產。

  半刻，南十蓁感覺肚子空空的，有東西從裡面流了出去，整個人都輕鬆了。

  她也虛脫了。

  她感覺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意識和身體脫離開來，耳邊嗡嗡響著產婆和侍女驚喜的話。

  她的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隨之而來的是產婆和月嬤嬤驚慌失措的臉，在自己眼中越變越小。

  一股暖流源源不斷地從體內流出去。

  「不好了，夫人出血了。」

  她隱約聽到產婆驚恐的大叫聲，感受到有人在拍打自己的手，她想睜開眼睛，可毫無作用。

  南十蓁迷迷糊糊中，看見了南有道夫婦和南老爺子站在屋裡，對自己招手，滿臉笑意，他們身上都帶著一縷強光。

  「爹，娘。」

  南十蓁動了動乾澀的嘴唇，想要說話。可話卡在喉嚨里，發不出來。

  她還看見了裴寒墨和裴小聰，他們站在床邊，對著自己眉開眼笑。

  她是不是要死了？

  南十蓁心想。

  雙腿暖暖的，她能感覺到體內一直有東西在流逝。她知道，那是血。可是，她阻止不了。

  半響過後，她眼前一黑，徹底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