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六章 中蠱

  逍太夫動了動嘴唇，可話憋在心裡，像是被堵住了似的，說不出來，煩悶不已。

  「沒事，繼續吃飯吧。」他拿起筷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還沒有半盞茶的功夫，又開始待不住了。

  他肩膀微垂，重重地嘆了幾口氣。

  對上她們兩人不解的目光，又百無聊賴地低頭連連嘆息。

  南十蓁看不下去了，拿手帕擦了擦嘴唇，說道：「老頭，你怎麼了？有話直說便是，別吞吞吐吐的。」

  她心直口快，逍太夫剛想好的話再次堵在嘴邊，瞥了一眼陸子初，終是按耐不住道：「你們兩個，當初發生了何事？」

  陸子初手中的動作一滯，又神色自若地低下頭，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南十蓁發了話：「當初敦兒染上瘟疫，我們一家人在路上遭遇刺客，巧遇陸太夫一行人，是他醫好了敦兒的病。」

  

  逍太夫點點頭，卻沒有完全相信她話中的真假，狐疑地盯著陸子初。

  陸子初在他炙熱的目光注視下，緩緩應道：「我在毒蛇寨住了幾年，和裴娘子相處了幾日，也算是有過幾面之緣。」

  兩人簡單解釋了前因後果，就沒有再說話。

  逍太夫哪裡是這麼容易被糊弄的。

  他質疑道：「就沒了？」

  「還能有什麼？」南十蓁反問，眸子清澈。

  陸子初起身：「師父，子初舟車勞頓，先回屋沐浴歇息了。」

  逍太夫剛目送他離開，轉頭的那一剎那，發現南十蓁也要離開了，趕緊阻止她。

  「丫頭，等等，老頭子還有事情要問。」

  「老頭，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既然你這麼好奇，我就明說了吧，陸太夫得罪了我，我心有不喜，不太想親近他。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逍太夫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搖了搖頭，煩躁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情，老頭子不知道，只要別把家裡弄得雞飛狗跳就行。」

  既然她們兩個閉口不言，他也不去瞎攪和了，讓她們自己鬧著。

  逍太夫哼著小曲，悠然自得地往院子裡去了。

  南十蓁留下來收拾殘局，廚房裡還剩些熱水，她洗漱過後，便帶著裴小敦入睡了。

  陸子初住在顧夜白當初就寢的屋子，他的到來並沒有在南十蓁心裡掀起任何波瀾，像往常一樣，躺下片刻就入睡了。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時候，南十蓁端著裴小敦的尿盆輕手輕腳地打開門，剛轉身掩上房門，側頭看見陸子初站在門外怔著。

  他的眼睛有意無意往盆里瞟了幾眼，為了緩解尷尬笑了笑，出門洗漱去了。

  往日南十蓁身子不便，經常處於昏迷的狀態，裴小敦三天兩頭都會在夜裡醒來，嚷嚷著上茅廁，茅廁離得遠，她嫌麻煩，會在寢屋裡放個尿盆以防萬一。

  逍太夫知道她每天都會出門倒尿盆，特意錯開了起身洗漱的時辰，避免碰面。

  南十蓁略顯尷尬，但頃刻間便坦然地拿著尿盆，走到不遠處的灌木叢處倒掉，折回來的時候，陸子初已經不見了。

  早膳是南十蓁做的，不過短短半天的功夫，逍太夫重新承認了這個徒弟之後，陸子初的本性又暴露出來了。

  一大早兩個人就在院子裡拌嘴，陸子初悠哉悠哉地在自己寢屋裡揀藥煉藥，把逍太夫鎖在門外，逍太夫氣得七竅生煙，不一會兒又無所事事地到自己的藥房裡煉製丹藥。

  南十蓁不知道陸子初什麼時候才離開，早膳的時候並未與他一起進食，她早早便帶著裴小敦到茶館裡做生意。

  明宇他們閒來無事，七八個孩子跑到那兒尋找裴小敦，幾個孩子吃過水果撈和綠豆羹之後意猶未盡，吃夠了有人說山上有好吃的果子，幾個孩子成群結隊地跑進了林子裡。

  途經路邊的客人屈指可數，南十蓁無所事事地坐在棚子裡，翻看老頭送給她的醫書。

  裡面詳細地記載了上百種藥材的名字以及用途，還有圖案大致描繪了它們的形狀。

  南十蓁隨意翻著，在中間的一頁紙上驟然停下，往前找了一會，認真地看著上面的字跡，發現那一頁紙上描述的症狀和裴寒墨的病幾近一模一樣。

  毒蠱……南十蓁盯緊上面寒冰蠱的字眼，眼皮跳了跳。

  如此說來，相公是被人下了蠱。雙腿癱瘓，身子時冷時熱，發作時猶如烈火焚身，全身血液噴張，這些都是因為寒冰蠱引起的。

  南十蓁把那一頁紙折上，一整天做事的時候都略略心不在焉。

  接近黃昏時分，她回到家中歇息了一會，發現逍太夫去附近的鎮子給村民看病了，還未回來。

  明宇和一群孩子抱著滿噹噹的竹簍跑到院子底下，沖她道：「裴大娘，海邊有很多魚，你快去撿。」

  他們白日裡白吃了南十蓁的綠豆羹和水果撈，還惦記在心裡，紛紛把自己剛撿到的魚拿出幾隻送給她們。

  南十蓁看見水位又上漲了些，知道剛起過浪，拿著竹簍到附近的海灘撿扇貝。

  沿著海岸一路往左走，見到一些撲騰的小魚，她就隨手把他們扔回海里。

  不過短短一盞茶的功夫，她收穫頗豐，不僅撿了許多扇貝和生蚝，還拿到了不少海帶。

  海面上風平浪靜，一眼望去，無邊無際，晚霞紅彤彤的照射在水面上，太陽還未落下，懸掛在海上，水天相互交映，美不勝收。

  南十蓁觀賞著眼前的美景，身子緩緩放鬆了下來。

  轉身回去的時候，她發現不遠處的灌木叢里有東西在抖動，她站在原處靜靜觀望了一會，發現有個人藏在後面，潔白的雙足露在外頭，衣服也散落在地上。

  南十蓁以為自己撞到那檔子事了，不由得臉色緋紅，躡手躡腳地轉身離開。

  剛走沒幾步，身後傳來一陣悲拗的嗚咽聲，她聽著聲音十分不對勁，背過身子，發現有個人頭露了出來，一動不動的，哭聲不止。

  等了半刻，沒發現有男人從裡面走出來，也沒有交談聲，只有哭聲，她自覺不妙，緩緩朝灌木叢後走去。

  離灌木叢還有些許距離之時，她驟然停下，小心翼翼地沖裡面問道：「誰在那兒？」

  灌木叢後的人受到了驚嚇，尖叫一聲，慌裡慌張地拿起衣裳站起來，急著逃跑，不小心被地上的尖石劃到，踉蹌幾下，摔在了地上。

  她吃了好幾口沙土，劇烈地咳嗽著，嘴裡吐出了許多細沙，上半身只穿著一個破舊的粉色肚兜，腿上掛著一件發黃的里褲，髮絲濕漉漉的，這一會摔得灰頭滿面。

  南十蓁愣在那兒，盯著灌木叢後瞧，卻發現還是只有她一人。

  那個女子慌裡慌張地爬起來，隨手抹了一下臉，坐在地上抓著自己的雙腿，身子朝前往後晃了好幾下，痛苦地哀嚎著。

  南十蓁覺得她的背影有幾分熟悉，對她痛苦的哀叫心有不忍，右手握著藥粉，抬腳一步一步朝她走過去。

  「瘋娘？」南十蓁試探性地叫了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