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酸梨

  南十蓁倒沒想到大伯母會直接問明來意，輕抿嘴唇，想著在她面前說不方便，便輕笑道：「沒什麼，就是想娘了，過來看看。」

  南伯母斜了她一眼…自己的侄女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了解，哪能這麼輕易就信了她的話，便滿腹狐疑道：「自從你嫁出去以後，回門的次數我用手指頭都能數出來，今天不知從哪吹來的風把你刮回來了。兩手空空，哪會只是回來看你娘這麼簡單，是不是又遇上什麼難事了？」

  此話一出，連帶著南夫人看她的眼神也有了些許疑惑，摻雜著緊張、擔憂的情緒。

  她慌了神，握住南十蓁的手，焦灼道：「丫頭，你遇上難事了嗎？」

  南十蓁搖了搖頭，淡笑道：「娘，你放心吧，我很好，家裡一切都好，今天只是來看你的。」

  南夫人緊繃著的臉這才舒緩了些，抽回了手。

  丫頭這幾年沒少吃苦頭，受了委屈都是咽在肚子裡，從來不肯告訴她，每次她出事了，她都是從別人嘴裡聽到才知道的。

  這丫頭，倔得很！

  

  南伯母一副看熱鬧的心態，說出的話多了戲謔的意味：「十蓁丫頭，若你真的遇到了難事，大可說出來，你娘在這兒，多多少少能幫得上忙。」

  南夫人一聽又覺得不對勁了，接著道：「丫頭，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娘？」隨即斜眼看了看南伯母，開口想讓她沒有後顧之憂，「你放心，大嫂是自家人，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說出來。」

  南十蓁神色動容。

  自己雖被冠上災星的罪名，可娘親對她的疼愛不比有為少，每次聽到她出事了最著急的便是她。

  她握住南夫人的手，認真應道：「娘，您還不了解我嗎？若是真出了事，我怎麼可能安然地坐在這兒和您聊天。」

  南夫人轉念一想，覺得確是如此，眉頭卻還沒真正放鬆，叮囑道：「若真的出了事，不能瞞著娘，知道了嗎？」

  南十蓁應下了。

  南伯母頗有些失望，語氣不冷不熱的，道：「沒事就好，省得讓你娘心煩。」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南夫人一臉訕笑，尷尬地側過臉去，道：「大嫂，丫頭從小到大一直都讓我省心，她好不容易過來一趟，我們就不說這些了。」

  南伯母悶哼一聲，不搭理她。

  南夫人趕緊轉移話題，笑道：「丫頭，我想起來了，去年做的酸梨還沒吃完，現在這個時候最好吃吃，娘拿出來給你嘗嘗。」

  南夫人眉開眼笑地進了屋，南伯母見勢，不懷好意地說道：「丫頭，你瞞得了你娘卻瞞不了我，若是有什麼難事的話大可說出來，不必憋在心裡。」

  南十蓁輕皺眉頭，又迅速恢復自然，淡然一笑道：「多謝大伯母關心，不過我真的沒有什麼難事，若是有了定會找您幫忙。」

  南伯母被她的話生生給嗆住，臉色變了又變，極其不自然道：「沒什麼事就好。」說罷，默了聲，移開目光打量著桌上的鞋墊。

  南十蓁不知怎的覺得有些諷刺，卻一點難過之情也沒有…大伯父一家明明是最親的人，可是兩家人的關係卻比遠親還要差，若不是牽扯到利益，大伯母今日也不會好整以暇地坐在這兒。

  南夫人端著一大碗酸李子出來，笑呵呵地放在桌子上，道：「丫頭，趕緊嘗嘗，你以前最愛吃的就是這個了。」

  南十蓁伸手拿了一個，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還有點脆，非常好吃。

  這是小三黃梨，而且還是野生的，三水村山上有不少棵小三黃梨樹，每到成熟季節那些果子滿滿當當的掛在樹上，村裡的人若是路過了，會摘一兩筐回家裡做酸李子，裡面放上清水和糖，浸泡幾個月，梨的苦澀消失殆盡，只剩下酸酸甜甜的味道，尤其是野山梨，清脆爽口。摘來做酸的梨裡面都是苦澀的，不能直接入口吃的，若是季節過了還沒人採摘，那些梨會掉到地上腐爛。

  酸梨雖然非常好吃，但有些村民沒有經過長著酸梨樹的地方，或是沒有時間做酸梨，村里每年就只有兩三戶人家做酸梨，等酸梨可以吃了，其他人便會尋個機會，到那家人家裡坐坐，嘗嘗酸梨。酸梨浸泡的時間越久越好吃，只要密封得好，放上一年半沒有問題。

  這些東西村里人叫酸野，村里小時候沒有什麼別的零食，她們就吃這些和山上那些數不勝數叫不出名字的野果子。

  南夫人笑意盈盈道：「丫頭，喜歡就多吃點，等會你回去了，娘親給你盛一些。」

  南十蓁一連吃了四五個，南伯母也不客氣，吃了七八個。末了，她道：「弟媳婦，若不是你今天拿出來，我還以為你們家沒有酸梨了呢？」

  看似平常的一句話，聽在南夫人耳朵里卻有些變味。

  可別看南夫人大度，對村里人也大方，可也是進退有度的。酸梨剛可以吃會主動邀請村裡的婦女過來嘗嘗，但也會藏著掖著，給自己和孩子留下一些。

  不止是她，其他人亦是如此，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明說罷了。若是有人突然嘴饞，在做酸梨主人家佯裝提起，主人家說沒有也是不能多說什麼的。

  南伯母可沒少窺伺這些酸李子，只是分家了南夫人不讓她知道，她也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要。

  南夫人訕笑道：「罐子裡就剩這最後一碗了，特意為丫頭留的，她喜歡吃。」

  南伯母自然是無話可說，不以為意地瞥了南十蓁一眼，沉默不語。

  半柱香過去了，南十蓁偶爾和南夫人搭幾句話，南伯母坐在旁邊看南夫人做繡花鞋，遲遲未離去。

  南十蓁瞧著她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時間也不早了，低頭思索片刻，開口道：「娘，地里還有黃瓜嗎？」

  南伯母一聽就覺得不對勁了，詫異地抬起頭來，似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抬高音量先聲奪人道：「丫頭，你今天過來不會就是為了地里那幾個黃瓜吧？早說不就得了，還在這裡磨蹭這麼久。」

  難怪她說大伯母怎麼一副欲走不走的模樣，原來是在這兒等著看熱鬧。

  南十蓁淺笑著，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南夫人放下針，疑惑道：「丫頭，你今天回來是要摘黃瓜嗎？」

  她回娘家的確是為了這件事情，自然沒有反駁的道理，老實地應了聲：「娘，我今天回來不僅是想回來看你，也是想問問地里還有沒有黃瓜。」

  聽到女兒親口承認，南夫人沒有細想，只覺得是她想吃瓜了，笑呵呵的道：「有有有，不僅有黃瓜，西瓜也是有的，現在家裡還有呢，你要是想吃新鮮的，娘立即去地里給你摘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