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臉怎麼這麼燙」

  六月初的帝都，窗外香椿樹的羽狀複葉在熱風中搖曳。

  天邊是一望無際的藍，盡頭處太陽高懸，發出灼眼的光芒。

  盛夏已至，酷暑未到。一片鮮活的，充滿生命力的綠，這是夏天獨有的赤誠敞亮。

  紀清竹來到經紀公司樓下時，正是晌午時分，太陽最為灼熱的時候。

  她取出包里的墨鏡戴上，逕自往Linda辦公室走。

  禮貌性敲門，聽到一聲極為強勢的「請進」後，紀清竹推門而入。

  

  正在辦公桌旁處理工作的Linda一看來者是紀清竹，立馬掛上笑臉。

  一改剛才女強人似的姿態，她換上熟稔又熱情的語氣，「寶貝你來得夠早啊。」

  紀清竹輕車熟路地往沙發一坐，遞上了給Linda帶的咖啡。

  「你讓我快點來公司一趟，我敢不快？」

  Linda接過咖啡，與她互相調侃幾句，隨即進入工作狀態。

  她遞上幾份文件，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我挑的一些好本子，你看一下，儘快把下部電影敲定了。」

  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她從辦公桌那一大堆文件中翻找出一份遞給紀清竹。

  「之前有不少綜藝找過你，因為你個人也表達過不接綜藝的意願，所以之前那些我都是直接拒了的。」

  「但是這個綜藝我仔細看了一下，覺得還不錯，你可以先拿回去了解一下，再做決定。」

  紀清竹點點頭。

  在那一眾劇本之中，有一位導演的名字吸引了紀清竹的注意。

  導演名為蘇夏月。

  之所以會引起紀清竹的注意，是因為紀清竹最近剛觀看完她拍攝的微電影，被狠狠驚艷到了。

  電影名為《如風如海》，故事聚焦在一位名為默默的高中女孩身上。

  孤女的身份，在整個學校乃至社會都缺乏認同感，青春期的不安與躁動，還有長期面臨的校園霸凌。

  不同於治癒美好的青春電影，這部電影反向揭示了另一種校園面貌。

  導演蘇夏月以女性視角的細膩感觸，構建了女性角色的豐富內心。

  該電影甚至在奧斯卡坎城獲獎短片推薦。

  蘇夏月作為初出茅廬的新人導演，大家都誇讚她未來可期。

  一旁的Linda注意到紀清竹專注翻閱著蘇夏月正欲籌拍的電影劇本，她思忖半晌，提出自己的見解。

  「其實我不太建議你接這部電影。」

  「為什麼？」

  Linda停頓片刻，隨即道：「風險性太大。」

  「雖然她導演的微電影剛獲了獎，但是新人導演怕就怕在曇花一現。外界現在對她寄予厚望，期待值拉得太高，假若她下一部電影拿不出比《如風如海》更好的水平來，最終結果你應該可想而知了。」

  Linda從業十餘年，她眼光向來獨到，對於很多事情的看法都是一針見血。

  簡單的一番分析下來，紀清竹自然也能懂她的顧慮。

  「可是，我們不能總往壞處想啊，她能獲獎就說明她有這個實力。」

  沉默了幾分鐘後，Linda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說道：「對了，蘇夏月的團隊提出想跟你見一面，你看要不要先和本人見面聊一下？」

  紀清竹覺得這方法可行，於是一口應下，「可以，那你約個時間吧。」

  *

  回到曦園後，紀清竹一頭扎進了時越的書房裡，準備把帶回來的劇本看完。

  夏天最是容易犯困的季節，書房內冷氣開得足，陽光透過窗紗影影綽綽地照進來，光影在紙張上跳動著。

  等到時越回到家時，紀清竹已經半靠在偌大的書桌上安穩睡著了。

  書桌上堆滿各式各樣的劇本。

  此刻的畫面讓時越不由得想起他曾經去高一那棟樓送資料，經過高一六班時，看見了在物理課上犯困的紀清竹。

  大概於她而言，物理課上講的牛頓定律太過枯燥乏味，她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去。

  曾經偶然間目睹的生動畫面與此刻近在咫尺的幸福有了短暫重合。

  時越心中湧現出一種莫名的滿足感來。

  不忍心打攪此刻夢寐的女孩，時越將空調溫度調高一些，為她披上毯子。

  隨手整理桌面的劇本時，不小心瞥到了「蘇夏月」的名字。

  時越拿劇本的手微頓，又立馬將其放回原位。

  想到最近陪陳景笙喝過的無數次悶酒，他的頭都要大了。

  紀清竹處於半夢半醒之中，聽到書房的動靜後就緩緩睜開了眼。

  迎面撞上那雙幽深淡漠的黑眸，在此刻寂靜的氛圍下，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把你吵醒了嗎？」

  時越快步至書桌旁，將此刻還有些懵圈的紀清竹拉入懷中哄了哄。

  紀清竹此刻還靠坐在椅子上，時越長身玉立，站定在她一側，女孩的頭靠過去，堪堪只到他的腹肌處。

  隔著輕而薄的襯衫布料，她能清楚感受到男人緊實的肌肉線條。

  下一秒，時越突然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紀清竹雙頰泛紅。

  只聽見時越問出一句非常典型的直男語錄，「臉怎麼這麼燙？」

  紀清竹：「......」

  剛才滋生出的那點狎昵心思在這一刻已經盡數消散了。

  陽光透過紗窗灑在書櫃與地板上，光影交織，一本本精心挑選的書籍整齊排列。

  時越看書很雜，文學經典，科學著作，金融知識，全都會涉獵。

  紀清竹環顧那面龐大的書牆，很多都是英文原版。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那本《答案之書》。

  高中時，大家掀起過一陣《答案之書》的熱潮。

  這本書的使用方法：用5-10秒在心中默念一個問題，然後隨意翻開一頁，對應的那一頁就是這本書給你的答案。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本書的答案不過是一種慰藉，但還是會將其視作靈驗的玄學，頗有一種「自欺欺人」的味道。

  紀清竹沒想到，時越居然也會信這個。

  她失笑，踮起腳尖取下這本放在較高層的《答案之書》。

  揚了揚手中的書，她揶揄道：「時越，你還信這個呀？」

  對上女孩帶笑的眉眼，時越有片刻的怔愣，腦海里像是放電影般，與某種深藏的記憶串聯起來，似是一種冥冥之中的註定感。

  他釋然一笑，說：「這本書，曾經給了我一種很好的心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