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杉篇——重男輕女

  顧杉從小就生活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中。顧父顧母從結婚後，最大的願望就是生一個兒子繼承家業。但實際上，顧家也沒有那麼大的家業需要人繼承的，也不是什麼皇室血統，還生來就帶著高貴的范兒。

  但偏偏夫妻倆就想要個兒子，好像身下多了那二兩肉，整個人都能從凡人升華為上仙了似的。

  第一胎就是個女兒，他們倆直接把孩子送人了。那對沒有孩子的夫妻很樂意抱回一個健康可愛的女孩子，對她和親生的沒什麼兩樣。

  大女兒送了人，顧家父母又繼續努力，一年之後就懷上了第二胎。結果，又是個女兒——這就是顧杉了。

  更讓夫妻倆失望的是，顧母生產的時候出了點兒意外，以後都不能生了。

  這種情況下，顧母當然不會答應把她唯一能養大的親生孩子送給別人。顧父抽了一夜的煙，同意留下了這個女兒。

  但從那以後，顧父就開始不著家了，回來的時候身上不是菸酒的味道，就是濃郁的香水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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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母一邊抹眼淚，一邊憤憤不平地罵人。她罵的不是不著家的丈夫，而是女兒。

  顧杉從小就是在各種「你為什麼不是個兒子」、「賠錢貨」這一類的抱怨聲里長大的。

  在她三歲的那一年，顧父有了「兒子」，是他在外面的相好生的。這男人在兒子的事兒上出乎意料的執著，為了這麼一個兒子，他二話不說跟顧母離了婚，要跟那個陪酒女結婚。

  但結婚之前才檢查出來——他現在根本就沒有生育能力了！他兩年前出車時不小心撞了車，那一次住院半個多月，還是顧母親手照顧的。也就是那次事故留下了後遺症，就算那東西還能用，但絕不可能讓女子受孕。

  出事故是兩年前的事兒，這陪酒女懷孕生子也就才一年的時間！

  顧父氣得不行，直接帶了孩子的頭髮去做親子檢查，果然不是他的兒子。

  那陪酒女本就是個人精，看出了不對，抱著孩子就去找孩子的親爹了，順便還撈走了顧父的一大筆積蓄。

  「浪子回頭」的顧父又重新回歸了家庭。

  換做是個有脾氣的女人，是絕對不可能接受他的，被人家帶了綠帽子就知道回來了？有多遠滾多遠！

  可顧母不一樣。

  從小的生活環境，加上受到的教育方式，讓顧母成為了那種以夫為天的家庭婦女。之前離了婚，如果不是家裡還有個孩子，她恐怕會去跳河。

  現在顧父願意回來，這女人歡歡喜喜地就把丈夫迎回了家。

  夫妻倆都不能生了，大女兒也送了人，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小女兒顧杉。兩人也不知道是為了自欺欺人，還是找一找心理安慰，活生生地把顧杉一個女孩子養成了兒子。

  別的小姑娘有的公主裙洋娃娃，顧杉都沒有；

  別的小姑娘可以拿著棒棒糖冰淇淋撒嬌，顧杉卻不被允許做出這麼「女孩子氣」的事兒。

  一開始，顧杉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她委屈地咬著手指頭，鼓起勇氣告訴母親，自己也想穿裙子，想留長頭髮讓媽媽給自己扎辮子。

  可最後卻換來了母親冷漠的訓斥。

  那時候她還會隔著壁櫥去看商場裡的漂亮裙子，羨慕地看著其他女孩子身上好看的裝飾品。

  到了後來，她就已經習慣了。

  剪著和男孩子一樣的短髮，衣服也是寬鬆的男式服裝。加上本來發育得就很晚，除了個頭其他地方並不突出，活生生的就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小男孩兒。

  等到中學時期，除了戶口本上的性別還寫著「女」，顧杉整個人就跟變成了男人似的，和「女生」這個詞語根本就不搭邊。就連去學校報導，老師都會懷疑她的學生信息表上的性別是不是填錯了。

  顧杉也習慣了男孩子一樣的作風，和男孩兒們大大咧咧地混在一起，對待女生紳士有禮。不化妝不買漂亮衣服，喜歡打球，甚至還會和人打群架。

  久而久之，就算知道她的學生證上的性別，大家也把她當成了男孩子來看待。

  和她表白的人倒是不少，可全是女生！誰讓顧杉不僅比一般的男生長得好看，而且還愛乾淨，對待女生十分熱情呢？不僅小學妹喜歡她，連成熟的學姐也有喜歡這個類型的。

  在這事兒上，顧杉還是明白自己沒有那個硬體措施的，直截了當地聲明了她性別為女，愛好為男。

  那些女孩子倒是沒有生氣，反而還很遺憾這樣可愛的男孩子，為什麼會是個女的呢？

  等到上了大學，顧杉以前玩得好的哥們兒陳亞平居然跟她表白了！

  就算表面上表現得大大咧咧，顧杉心裡還是藏著一個渴望公主裙的小姑娘。被女孩子們追逐，這種事情其實並不會讓她覺得高興或者驕傲，只會覺得無奈心酸。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男孩兒追求，她的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再加上她和陳亞平往日的交情也不錯，彼此之間相處得挺和諧，顧杉也不拿喬，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

  陳亞平的確是一個不錯的男朋友，他的耳根子很軟，幾乎不會拒絕顧杉的要求，也不會做出什麼讓她不爽快的事情，仿佛能夠包容她所有的缺點。

  顧杉也以為，以後說不定能夠跟這個人結婚。

  但現實就是這麼可笑。

  她的父母得知外地有一個鄉村郎中很擅長治療他們這種情況，迫不及待地就趕了過去。哪怕已經到了四十多歲，兩人為了兒子還是會頭腦發熱的。畢竟，顧杉再怎麼像個男孩兒，也不可能娶妻生子。

  結果那地方太過偏僻，雨後路滑，整輛車子都栽下了路邊的陡坡，夫妻倆就這麼死在了求子的路上。

  顧杉心頭一時空蕩蕩的。

  她對父母沒有太深的感情，也有過怨恨。但當他們真的離開了，她一邊覺得解脫，又一邊覺得痛苦。再怎麼說，那也是她的親生父母，哪怕沒有給過她應有的關愛，卻也是將她養大了的。

  顧杉的親姐姐也回來了，幫著她一起辦理了父母的喪事。兩姐妹雖然沒有一起長大，相處得倒是挺愉快的，顧杉的姐姐也沒有提出什麼遺產的事兒，辦好了喪事就很快離開了。

  有時候，顧杉其實挺羨慕這個姐姐，雖然從小離開了親生父母，卻有了一對比親生父母更好的養父母。

  顧杉還沒從父母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就被另一件事再次打擊到了——陳亞平劈腿了，對象還是他們的好哥們兒的前女友李靜佳！

  看著陳亞平那心虛躲避的眼神，還有李靜佳表面歉意可憐，實際上耀武揚威的表情，顧杉什麼都沒表示，只冷冷地說了一個「滾」。

  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就是個男人嗎？

  她冷笑了一身，買回了一箱啤酒，在家裡喝了個爛醉。第二天出門，還是那個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意的大山。

  然而她沒有想到，人的心居然能夠黑成這樣。

  陳亞平和李靜佳當然不想背負這樣的名聲，他們劈腿的事實改變不了，乾脆就想抹黑了顧杉。好像這樣，他們就不再是背叛了別人的渣男渣女似的。

  為了抹黑顧杉，兩人甚至還把另一個無辜的女孩子牽扯了進來。

  陳亞平還有幾分猶豫，但他耳根子軟，被李靜佳一說，床單一滾，就什麼反對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直到那女孩兒自殺身亡，兩人才明白自己製造出來的謠言對別人的打擊有多大。

  以前的朋友四分五裂，再也聚不到一起。

  顧杉默默帶上了行李，離開了這個記載著她曾經所有苦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