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碎裂的宮燈

  宇陽厲的語氣裡頭，帶著真真切切的怨怪。

  這宮裡頭，甚至刻意說是這普天之下，除了已經死去的柳清砂，怕是也不會再有一個人敢像是宇陽厲這般這麼抱怨宇揚烽，而且還讓人無法說他錯了吧！

  原本曲明鳶還很生氣，如今被宇陽厲這麼一打斷，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宇陽厲可也沒打算就這麼過去了，他再度上前一步，輕輕巧巧地從那箱子裡頭拿出來了那盞玲瓏宮燈，放在手裡頭仔仔細細地端詳著：「真是好看的緊！皇兄偏心啊，這本該是本王的東西！」

  宇陽厲這話的意思，實際上已經很明顯了。

  若是換做玉川是曲明鳶，就算是再喜歡這宮燈，也就送給宇陽厲了。他雖說是個瘋傻的王爺，可連皇上都好生將他養在宮裡頭，說起來，賣他一個人情，實際上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但此時此刻的曲明鳶，也不知是被鄭紫秀騎著了，還是壓根就沒有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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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狠狠瞪了一眼宇陽厲，倒像是要把今日的火氣都撒在宇陽厲的身上一樣：「王爺最好將這宮燈放下！這是皇上賞賜之物，若是弄壞了，王爺怕是……也賠不起的！」

  就算宇陽厲真的是一個瘋傻子，玉川覺得，曲明鳶也不應該這個和他說話。

  他能在宮中生活如此時日，還把這錦華宮來來去去自如自在的，課間宇陽厲就算是個瘋傻子，也是皇上喜歡的瘋傻子。瘋傻子說話，一向都是沒有把門的，雖說宇陽厲在宮中沒有什麼勢力，可也不是曲明鳶可以欺負的。

  何況……

  旁人的心裡不知道，玉川的心裡卻很清楚。宇陽厲能在宮中裝瘋這麼多年，自然是有他自己的國人之處。今日欺負了宇陽厲，日後便總會有曲明鳶後悔的時候。宇陽厲的心思……旁人可猜不透！

  果真，曲明鳶這話一出，宇陽厲的臉色立刻就癟了下來。

  平日裡連皇上和太后都甚少這般訓斥，如今卻被曲明鳶訓了，宇陽厲的臉色一垮，便也顧不得那麼多，在所有人都還未曾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把手中那玲瓏宮燈狠狠往地上一砸——

  「哐當——」

  要玉川說，這樣的場面，實際上還是挺好看的。

  那一百零八色的琉璃，就在宇陽厲揮手的這麼一個瞬間，流光溢彩地從四面碎裂成片，而後四散開來。以宇陽厲的腳邊為中心，仿佛盛放出了一朵琉璃之花的模樣來。

  琉璃反射著來自外間的光芒，將那些彩色的花瓣碎落在了地上的每一處角落。伴隨著所有人的尖叫，開出了一朵這世間唯有此一的花兒來，到讓玉川覺得，美的驚心動魄！

  這盞宮燈的下場，便是如此了。有的時候，越美麗的東西，反而越發不鞥呢長久。

  宇陽厲就驕傲地站在這些碎片的中央，揚起了頭顱，驕傲地看向了心疼錯愕還憤怒的曲明鳶：「誰允許你對本王如此大吼大叫了？！本王就是喜歡這盞宮燈，你不給就不給，作何要訓斥本王？！」

  果然……宇陽厲這可是把一個胡攪蠻纏瘋傻王爺的形象，發揮的淋漓盡致啊！

  而且就從這件事，玉川也看得出來，宇陽厲絕非一個沒有魄力的人！

  這玲瓏宮燈雖說就是個女人家的玩物，可說到底，放眼整個大越朝，甚至是放眼三朝之中，都也僅此一盞而已。他能根本不多加考慮地說摔就摔也實在是並非一般人就可以做得到的。

  別說是曲明鳶了，就連玉川，也會覺得心疼。

  面對這樣的宇陽厲，曲明鳶這會兒就是心裡頭有火，也都不知道該往哪裡發了！

  誰知道，若是再把宇陽厲惹急了，他回做出什麼更加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來呢？曲明鳶的心裡，是真的有些怕了！

  這殿中，已然成了亂七八糟的一團。

  那曲明鳶的心裡也很清楚，若是再鬧下去，她一定會被宇揚烽厭棄的！

  今日對於她來說，可當真算得上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地上的那碎裂的琉璃宮燈，讓他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來。可她知道，今日這啞巴虧，她就是不吃也得吃！

  到底，曲明鳶的內心裡有再多的不滿，也之鞥呢對著那一地碎片跺了跺腳，而後恨恨地瞪了一眼宇陽厲，這才轉了頭要走：「好好好，你們所有人都欺負我！有朝一日，我要你們加倍奉還！」

  狠話而已，人人都會說。

  那曲明鳶生氣地跺著腳走出了殿中，宇陽厲卻只是對著她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哼！有什麼大不了的！」

  瞧著宇陽厲這般模樣，連一旁伺候的太監都輕咳一聲，似乎覺得他有些太過分了：「王爺，您摔了這宮燈，是鐵定要挨罵的。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就不要再惹事了！」

  這殿中還有其他的宮女太監，宇陽厲也不好繼續多說什麼。

  他只是看了玉川一眼，而後才輕咳一聲點了點頭：「罷了罷了，咱們回去吧！本來本王只是想來問皇兄討好吃的呢，可看到那宮燈，本王就來氣你知不知道……」

  那太監很了解宇陽厲，知道他接下來又要絮絮叨叨了。

  所以他也是乾脆拉了宇陽厲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輕輕拍著宇陽厲的胳膊：「好好好，王爺，咱們不說了成不成？皇上這兩日忙著呢，沒有時間訓斥王爺，王爺您就安生點兒吧……」

  看著這主僕兩個倒像是耍寶一般的樣子，玉川也是忍不住微微有些失笑。

  轉而，她的目光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地上的碎片上，眸子裡，皆是沉思。

  宇陽厲……他摔了這盞宮燈，當真只是因為真性情嗎？玉川可真沒看出來他喜歡這宮燈，可他為什麼……偏偏為了這盞宮燈，要去惹了曲明鳶呢？

  他是不怕曲明鳶，可若曲明鳶真想對付他一個無權無勢的王爺，最後是誰吃虧，還真是說不好！

  這正殿是沒什麼事了，玉川也得趕緊去側殿看看鄭紫秀。

  一邊往側殿走，玉川還一邊再想，她要不要給兄長書信一封，讓他稍稍照看一下宇陽厲？

  可這麼想著的同時，玉川也有些鬱悶地搖了搖自己的腦袋：洛玉川啊洛玉川，你到底在想什麼呢？你和那宇陽厲非親非故的，還是不要如此招惹事端比較好，否則，兄長問起來，你又要怎麼說？

  這麼想著，玉川也到了寢殿之中。

  小俊子請了齊磊過來給鄭紫秀看病，此時此刻，宇揚烽正一臉心疼地坐在鄭紫秀的床邊，手緊緊地握住了鄭紫秀的手，眼神里偷，都是愧疚和情誼：「秀兒，下次可不許這麼嚇唬朕了！若是身體不舒服，你定要儘早說出來才是啊！」

  玉川覺得，沒有人能拒絕一個帝王如此的深情吧？

  就算是之前鄭紫秀的心裡對於宇揚烽還多少有些失望，此時此刻的她，不也依舊是含情脈脈地看著宇揚烽，仿佛這一場病，都是甘之如飴的嗎？

  女人啊……永遠都是這樣。

  她看不清，宇揚烽那顆被重重包裹的心臟里，究竟藏著的是什麼。他可以給鄭紫秀寵愛，但他絕不會給鄭紫秀她想要的愛情。

  大越朝的帝王，沒有愛情。

  玉川不再去看床榻上那相依偎著的二人，可當她的目光觸及到旁邊的齊磊的時候，竟不期然地從齊磊的眸子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悲傷。

  齊磊的心裡……自始至終，都是不曾放下鄭紫秀的吧！

  玉川真是不知，在這宮裡頭，像是齊磊這般，到底是好是壞！

  他喜歡鄭紫秀，所以作為鄭紫秀的太醫，他一定會竭盡全力護得鄭紫秀的周全。這一點，玉川可以完全地信賴他。

  可是很多時候，愛情延伸出來的東西，也並不全然是美好的。尤其是在這種境地之下，沒有人會保證，齊磊什麼時候會因愛生恨，什麼時候會嫉妒，什麼時候……會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甚至玉川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朝一日，當鄭紫秀被宇揚烽傷的痛徹心扉的時候，她會和這個一直守護在自己身邊默默無聞付出的太醫發生點兒什麼。

  不管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在這九重宮，都是堅決不會被容許的！

  帶著這樣的擔憂，玉川就顯得有些心事重重了。

  還好，齊磊眼中的那愛意也不過是一閃而過。

  很快，他就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中規中矩地對皇上道：「啟稟皇上，秀良媛娘娘之前的身體就還未曾全數養好，今日又受了驚染了風寒，情況並不好，還是要好生靜養著才是。」

  玉川倒是覺得，鄭紫秀沒那麼嚴重。

  不過齊磊說的越嚴重，皇上就會對鄭紫秀越發心疼罷了。

  雖說宇揚烽表面上沒顯露出什麼，不過他到底還是嘆了一口氣，而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兒，在鄭紫秀的額上輕輕地印下了一個吻：「齊太醫說的話，你要聽進去。好生靜養，其餘的事情呢，交給朕就行了。」

  有了宇揚烽的這句話，鄭紫秀就當真可以沒有後顧之憂了。

  這一場翻身仗，連玉川都要給鄭紫秀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