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月妃，歿了

  玉川本以為，就照著昨夜宇揚烽那折騰的勁兒，今兒的鄭紫秀怎麼地也得睡個懶覺。

  卻沒成想，那邊宇揚烽還沒睡醒，鄭紫秀倒是先醒了過來。

  瞧著玉川也起了，那鄭紫秀倒是多少有些詫異：「怎麼不好好養傷？」

  因為宇揚烽還在裡面睡著，所以為了不吵醒他，鄭紫秀必須要到外間來穿衣服洗漱。

  雖說雨花台的火盆已經燒起來了，可這早晨的外間到底還是冷意森森。眼瞧著鄭紫秀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玉川便也適時地給她披了一件衣裳：「睡著還不如起來舒服，倒是娘娘今兒怎麼也這麼早？」

  玉川的貼心，讓鄭紫秀的心裡安寧了下來。嘆了一口氣，她皺了皺眉，垂眸也掩飾不住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其實也捆著，但就是覺得心裡頭不安生的很。總覺得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也睡不著了，還不如起來。」

  這是玉川第一次見到鄭紫秀的這個樣子。

  然而鄭紫秀的話剛剛說完，就瞧著外面匆匆忙忙地跑來了一個太監。

  那太監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玉川也略微見過幾次。

  

  他匆匆忙忙的樣子，被春公公擋在了雨花台簽，輕聲呵斥：「這般慌慌張張做什麼？！皇上還在裡頭睡著，若是擾著了皇上，咱家拿你是問！」

  那小太監被春公公訓斥了，倒是也沒有表現出什麼。

  他只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而後便拉著春公公，一副出了大事的模樣：「春公公，今兒一早他們發現……月妃娘娘上吊自縊了！人都涼透了，還請皇上去看一趟吧！」

  秦眉月自盡了？！

  「哐啷——」

  聽了這話，鄭紫秀手裡頭的那漱口的杯子都沒有拿穩，便直接摔碎在了地上。

  而玉川也是眸色微斂，心頭生出了一種不好的感覺來。秦眉月此人的性格，她是最了解不過的。她絕不是那種能做出自盡這樣事情的人！哪怕是在這深宮之中，就算是她那般觸到了皇上的逆鱗，可皇上還未處置她，只是將她禁足，她又怎會突然無緣無故的自殺呢？

  玉川的心裡也明白，鄭紫秀之所以這麼害怕，是因為這事兒扯到了她們雨花台的頭上。當初那秦眉月，可是咬死了是玉川教唆她這麼做的！如今出了事，死無對證，她們雨花台摘不掉干係！

  外間的動靜這樣大，到底還是吵醒了睡夢裡的宇揚烽。

  他們一行人進到內殿的時候，宇揚烽便皺著眉頭看著春公公：「天色還早，你們在外頭吵吵嚷嚷的做什麼？！秀兒起得早，你們便跟著吵鬧嗎？朕一會兒還要上早朝，你們要鬧什麼？！」

  很顯然，宇揚烽最不喜歡的，就是旁人吵他睡覺。

  那春公公頂著宇揚烽的厭煩上前，硬著頭皮說了秦眉月自縊的事情。

  倏然站起身來，宇揚烽的眼中，只剩下了失色的驚懼和不可置信：「你說什麼？！月兒自殺？這怎麼可能？！朕只是罰她禁足而已，她不會這麼想不開的！朕要親自去看她！」

  要說宇揚烽對秦眉月無情，如今瞧著他倒是一副一往情深的樣子。

  不過秦眉月也跟在他的身邊這麼久了，就算是個鐵人，聽到了秦眉月自盡的小心，可能都不會做到毫無波瀾。

  宇揚烽二話不說穿了衣裳就往秦眉月的楊柳殿趕了過去，鄭紫秀自然也要跟在宇揚烽的身後了。

  這區楊柳殿的路上，宮女太監們都是匆匆。皇后娘娘的儀仗已經到了楊柳殿了，還有許多聽了消息來不知是湊熱鬧還是關心的妃嬪們也都提前到了。楊柳殿的門口，堆滿了人。

  見到了皇上的龍御，這些妃嬪們才稍稍後退。

  宇揚烽的臉色並不好，這楊柳殿的氣氛也不對勁。

  宮女太監們全都跪在了一旁輕聲哭泣，尤其是平日裡近身伺候秦眉月的兩個宮女，幾乎哭成了淚人。有一個都需要旁人的攙扶才能稍稍站穩一些，當真看上去是個忠僕。

  秦眉月是自縊於她自己的寢室的，據宮女說，自從皇上今日從楊柳殿離開以後，她的心情就一直不會要。揮退了所有人，不過卻吃了送去的晚膳，所以連她身邊的宮女都沒發現什麼異常。

  結果一早的時候，宮女也是想進去看看她是睡著還是醒了，就瞧著她整個人掛在了房樑上，早就涼透了！

  因為柳金玉是最先到這裡的，所以自然著人將秦眉月從房樑上取了下來。

  宇揚烽他們到來的時候，那房樑上只有一條隨風飄蕩著的白綾、仿佛昭示著秦眉月的命運，在這深宮之中浮浮沉沉，即便得了從前的那些恩寵，如今也不過落得這樣的下場而已！

  被放下來的秦眉月，也是用一席白布裹著的。

  宇揚烽親自走到那白布跟前，在鄭紫秀有些害怕和不安的眼神里，掀開了那白布——

  白布下的秦眉月倒是沒有玉川想像中的那麼恐怖。

  她穿著那身封妃時候的服制，頭戴枚紅色薔薇朝鳳冠，臉上也化了妝容，看樣子在死之前，她是精心打扮過的。

  她臉色蒼白，脖頸之上有一道深深的紫色勒痕。到不像是坊間傳言那般，吊死鬼都是吐著舌頭的。她的模樣，反而平靜的就像是生了病睡著了一樣，只有脖子上的那道勒痕觸目驚心。

  玉川還注意到，雖說穿戴整齊，但是秦眉月卻並不曾穿鞋。

  她的鞋子被整整齊齊地放在吊死的房梁之下，這倒是符合一個一心求死之人會做的事情。

  「怎麼回事？！」

  看到昨日還鮮活的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今日就變成了這毫無生機的樣子，宇揚烽似乎連說話的語氣里，都帶了幾分即將爆發的隱忍：「這麼多人看不住一個女人，朕養你們這些廢物都是吃白飯的嗎？！」

  在這宮裡頭，只要是主子出了事，奴才們就沒有不被牽連的。

  何況……月妃娘娘竟然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在宮裡頭，這楊柳殿的奴才們，恐怕已經是性命不保了。

  只是連玉川都不明白，為何秦眉月這樣性格人，竟然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性命呢？

  說起這個秦眉月，其實她的身份也不一般。

  她的親身父母是何人，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是當年柳相國帶著女兒們去寺里還願的時候，路上撿到的一個被旁人拋棄了的女孩而已。因為她長相秀麗，加上和柳相國的女兒們投契，所以柳相國便收了她做義女，正式入了柳家的族譜。

  她之所以姓秦，也是因為柳相國的夫人，當今皇后娘娘的母親喜歡她，所以便讓她隨了自己的姓氏。她就作為柳家的外家小姐，從十歲開始，一直生活在柳家，和京中的貴女們沒有什麼區別。

  柳金玉進宮的第二個月，柳家也將她送進了宮中，成了柳金玉的左膀右臂。

  因為柳家的原因，還有柳金玉的器重，加上她自己也很聽話，很會討皇上歡心。所以短短一年的時間，她便從一個小儀一躍成為了月妃。只是因為她的身份，她的位份，大概最高也只能停留在這裡了。

  但是對於一些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人來說，秦眉月的遭遇，就是她們敬仰的典範！

  一個不知出身的貧民女子，如今卻成了九重宮裡頭至高無上的月妃娘娘，受盡了皇上的寵愛。如此傳奇的經歷，大概是天下所有女子的嚮往了吧！

  如今，她一夕求死，實在是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宇揚烽看了白布裡頭的秦眉月之後，便陰沉著臉坐在了上座。

  柳金玉是坐在宇揚烽的身旁的，所以連鄭紫秀也只能站在一旁了。

  楊柳殿的人就如同玉川所想，最輕的也是三十個板子。那些貼身伺候的，都一律關進了司刑局之中。

  而從頭到尾，柳金玉對於宇揚烽的處置都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雖說不知道她是真的和秦眉月姐妹情更深還是裝出來的，但是現在給人的感覺就是，柳金玉多少是怨怪宇揚烽的。她紅了眼眶，咬緊牙關，作為一個皇后，似是隱忍著不讓自己在眾人的面前哭出來。

  可她的目光划過裹著秦眉月的白布的時候，卻到底忍不住眼中的傷痛，整個人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若這是一場做戲，柳金玉的功夫，便是讓玉川都要佩服的！

  按道理來說，在九重宮裡頭，就是宇揚烽的人。若是沒有宇揚烽或者太后的命令，任何宮妃都是不可以行自殘自縊的事情的。若是情節嚴重的，甚至可能牽連母家。

  但是秦眉月只是柳家的義女，而且她自從入宮以來，就幾乎不曾被宇揚烽冷落過。所以此時此刻，宇揚烽的心裡反而有些決定而愧疚。不管如何，秦眉月都是為了討好他，他二話不說就把秦眉月禁足，連他自己都覺得，是對秦眉月有些過分了的。

  瞧著宇揚烽一直沉默，柳金玉到底忍不住了，也是吸了吸鼻子，而後用帕子輕輕掩了自己的唇：「月兒一直跟在本宮身邊，昨兒就算是惹著皇上了，皇上又何必……對她如此疾言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