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他竟然……

  在這種時候，多說些奉承的話，必然是沒有錯的。

  

  那人說的話，便引得皇上再一次撫掌而笑：「哈哈哈，好好好說得好！但是諸位愛卿定然不知，這一次送來捷報的是什麼人！他多年未回京都，今日總算是回來了，讓朕好生高興啊！」

  聽到宇揚烽這話，玉川的心裡便「咯噔」了一下！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一陣騷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那騷動的方向看了去，只瞧著一個身披鎧甲的男人，似是風塵僕僕匆匆而歸，卻帶著滿身榮耀，腳步鏗鏘有力地踏上了台階。

  他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一身金色的鎧甲，右臂牢牢將那鎧甲的頭盔箍在懷裡。因為這裡是錦華宮不得佩戴兵器，所以他腰側本該佩劍的地方空空如也，似是少了些什麼。

  但饒是如此，也仍舊減不了他身上那自沙場而來的凌厲氣勢。

  和這錦華宮的人不同，他的身上有一種肅殺之氣。甚至連眼角的那一道淺淺的刀疤，也似乎為他本就硬朗的容貌添了幾分男人的氣概。他便是這守護大約邊境的大將軍，十年都未曾回過京都的鎮遠軍元帥，梅華章！

  他意氣風發而來，雖風塵僕僕，卻面帶喜色。

  這整個大越朝，怕是也只有他這一人戎裝上殿，而無人敢彈劾了吧！

  利落地跪在了宇揚烽的面前，迎著所有人的目光，他的眼中也帶著淺淺的笑意，讓方才那凌厲肅殺之氣柔和了幾分：「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手捧捷報，跪在殿中，也自成氣勢：「此次邊關大捷，微臣帶著捷報而來。往皇上犒賞鎮遠軍上下，叩謝皇恩！」

  梅華章的家世在京中實際上也曾算得上顯赫，十幾年前，誰不知道宰相梅家呢？

  只不過梅家人丁不旺，梅華章的大哥去世之後，便再也無人能繼梅家風威。這樣一個大家族，就日漸凋零了下來。如今，只剩下梅華章和他的母親，幾乎被京中之人所遺忘。

  梅華章十五歲參軍，當年還是太子的幽貴太妃之子宇陽弘同他一起去邊關歷練，了解駐軍兵制。怎料他們一行人突遇敵方襲擊，宇煬弘掉落懸崖，屍骨無存。

  自那以後，梅華章雖在戰場履履歷有奇功，一路做到了大將軍的位置，卻始終心有傷口。十年來，或許因為愧對幽貴太妃愧對當年的太子，他都未曾回到過京都，甚至將他的母親都接到了老家棲州去休養。

  這一次入宮，必然是有大捷。也同時證明了，他十年來的心結正在慢慢放下。

  又或許……是因為旁的！

  「好好好！」

  梅華章入宮，對於宇揚烽來說也是意外的。

  但他也知道，梅華章在邊關十年，即便是先皇對他也是讚賞有加。

  所以宇揚烽甚至親自從龍椅上站起身來，走到了梅華章的身邊，將他扶了起來：「將軍能回京，便足以讓朕欣喜若狂！邊關已平，將軍便留在京中，為朕培養將門人才，安個家吧！」

  如今的梅華章，已經二十有五了。

  可不管是京都女子還是邊關女子，他卻一個未曾入眼。

  這一次回宮，想來他也是想到了皇上會給他賜婚。

  玉川本以為他會拒絕，卻不曾想，梅華章復又恭恭敬敬地給宇揚烽行了個禮，竟真的不曾拒絕：「多謝皇上恩厚！微臣身處邊關多年，承蒙皇上關愛，感激涕零！」

  雖說是將門之人，規矩禮節卻做得絲毫不差。

  很顯然，梅華章的歸來，讓這個中秋宴變得更加熱鬧了。皇上對他的愛重之人心人人都看在眼裡，大臣們都巴不得開始籠絡這個朝中新貴。

  而梅華章卻也機智，這個時候，不管坐哪，必然都引得一群人蜂擁而至。

  他是常年身在邊關之人，最不喜的就是和這些朝中大臣們的往來應付。

  所以他乾脆坐在了那瘋王爺雁王宇陽厲的身邊！這個位置他作為屢立戰功的大將軍，絕對是當得起的！

  本來還吃著東西的宇陽厲，也是轉過頭看了梅華章一眼，而後嘿嘿一笑，就遞給了他一塊糕點。梅華章也接過來就放進了嘴裡，大臣們反而有些不好靠近他們二人，只能都你看我我看你，那起了一半的屁股便又放回了凳子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還放在梅華章的身上，這個時候，殿中的燈火卻突然黯淡了下來——

  玉川的目光，也從梅華章的身上移了開來。

  從頭到尾，梅華章都不曾往玉川這裡看上一眼。不過想想也是，這殿中那麼多宮女，梅華章又是要被皇上賜婚的人，怎會在這萬千人之中尋到她的身影呢？

  燈火黯淡了下來的同時，樂聲也響了起來。

  中秋的月懸於半空，仿佛一盤玉輪。

  而那玉輪之下，輕紗舞動，一曼妙的身影突然出現，就像是那從月宮之中飛騰而下的嫦娥仙子。

  她身穿煙青色水袖曳地群，頭戴桂花冠。在月的映襯下，翩然而舞。月亮將她的身影只襯托出了一個剪影，看不清容貌五官，卻讓人更加覺得神秘而心生嚮往。

  月色之下，長袖揮舞，她翩然若仙，不似凡塵。

  只不過……

  可惜了！

  瞧著秦眉月這兩日功夫裡頭加緊練出來的月下舞，玉川知道這女人是要拼一把了。新人進宮，讓她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緊張的狀態之中。

  只不過這一曲月下舞，和當年那人所跳相比，實在是相差萬分！

  當年那人是為她所愛之人所舞，所以渾身上下從骨子裡都透出來了萬分柔情。仿佛等著良人的寂寞嫦娥，讓人看著便心生憐惜。

  可秦眉月呢？

  她只學到了形，卻不曾真正領會月下舞的神。

  這一身煙青色的衣衫，便頗有了幾分狗尾續貂的味道。不及那人的萬分之一，實在是太過愚蠢！

  秦眉月以這樣的方式出現，便讓鄭紫秀都緊張了起來。

  她皺了眉頭，輕輕地扯了扯玉川的袖子，而後悄聲道：「今日怕是要讓她搶了風頭了，玉川，怎麼辦？」

  其實從知道秦眉月今日要穿這一身衣裳作月下舞的時候，玉川就知道，今日在錦華宮裡頭，誰也出不了這個風頭！

  當年知曉那件事的人，不過就幾個而已。

  秦眉月只知道表象，卻不知道，那人就是皇上心頭的傷口。要觸碰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她碰到了最疼的地方！

  輕輕拍了拍鄭紫秀的手，玉川的嘴角帶著自信的笑容：「你且看看皇后娘娘的神色，便知道她這一次是捅了大簍子了！著急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秦眉月身上，自然沒有人注意到上座的皇上和皇后。

  宇揚烽其實還好，他的表情和方才並沒有什麼變化，目光也是一直放在秦眉月的舞姿之上的。

  只不過玉川卻注意到，他放在龍椅上的手，是緊緊地攥了拳頭的。對於宇揚烽來說，後宮中的妃嬪們耍些小手段討他歡心，只要知曉分寸，也不是沒有什麼不可以。

  但這個人，這件事，是他心底里最不能被觸碰，也最不能被玷污的！

  而柳金玉坐在宇揚烽的身旁，表情可就不那麼好看了！

  她的眉頭緊緊地皺著，眼中帶著驚駭看著秦眉月。她沒想到，秦眉月竟然這麼大膽！

  這一次秦眉月做這件事，可是連她柳金玉都瞞著的！她的心裡幾乎已經有了結論，秦眉月這顆棋子，她怕是必須要棄了！否則若是這事兒連累到了她，那麼她這兩年以來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費了！

  一曲舞畢，燈光燃起。

  秦眉月只以為柳金玉是在嫉妒她，所以也不曾理會柳金玉那駭然的神色，只是纖纖玉步上前，對著皇上嬌羞一笑：「臣妾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願這中秋能讓大越朝家家戶戶都團聚，人人都笑逐顏開！」

  這祝福的話，倒是沒什麼毛病。

  秦眉月歡歡喜喜地等著皇上讓她平身順便賞賜，她此時此刻甚至覺得，說不定到了晚上的時候，皇上連皇后那裡都不去了都會跑來她這裡！低了頭，秦眉月幾乎沉浸在了自己的美夢之中。

  然而……她等到的，只是沉默。

  宇揚烽長長的沉默，讓本還熱熱鬧鬧的中秋宴，整個都安靜了下來。

  他的表情仍舊沒有生氣，卻也沒有歡喜。

  低頭看著秦眉月這一身煙青色的衣衫，沉默了半晌之後，他到底還是冷笑一聲：「誰教你的？」

  冰冷的聲音，仿佛帶著利刃一般，將本歡喜的秦眉月的心裡刺透一般的讓她的骨血都跟著冰涼了起來。

  秦眉月甚至不敢抬頭看宇揚烽，可她說話的語氣里，明顯帶了懼怕的顫抖：「臣妾……不知皇上問的是什麼……」

  她的回答，讓宇揚烽的眸色更加冰冷。

  捏緊的拳頭骨節都發出了「咯吱」的響聲，宇揚烽的語氣里，也帶了最後能給秦眉月的仁慈：「朕不想再問你第三遍，你穿著的這身衣裳，跳的這月下舞，是誰教你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