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千載難逢

  水下探測器再一次被放進水裡，海水很混濁，還有屍體碎塊，沉船……

  突然而來的水流把探測器沖得搖擺不定，很快，畫面就一片漆黑。

  最後的畫面讓盯著監控屏幕的人一陣無言，從沉船里湧出很多東西，正是剛才見過的海蜇，還有海獅，它們把那裡當成了避難所。

  「的確有點不對勁，」門丁說了句廢話，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儘管這個答案他不想面對。

  是的，與人間生物與地獄生物的雜交種，有人不光想要把地獄生物帶進人間，還試圖把人間的生物和地獄生物結合起來，創造更強大的生物，而凡是與地獄生物結合的品種，無一不帶著極強的攻擊性，那是一種對生存的渴望，為了活下去，拋開所有的束縛，不擇一切手段地爭奪生存資源，要是由它們進入人間，等待一切生靈的，只有滅亡。

  沙里飛有這個本事？怎麼可能，他只是個混混罷了，就算是個老大，還是個混混，有什麼必要……除非他是修道士。

  山豬的臉上出現一絲激動的神色，儘管只有一瞬間，可是還是被門丁捕捉到了，剎那間，他似乎找到了某種只有修道士才理解的原因。

  如果地獄生物可以與人間的生物相結合，如果人類和地獄生物呢？這是一種可能，如果普通人可以，修道士當然也是可以的，要是藉此機會，能不能重新找到抽取宇宙能量的辦法，重新開始修道？沒人知道，成功的可能性無法預測，誰都不知道，可是似乎很值得一試。

  邊上的黑衣人雖然都看不到表情，可是門丁能敏銳地捕捉到其中一兩個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那是同樣的激動，只有修道士才會懂的激動之情。

  是的，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在黑衣人中找到盟友的機會，門丁心中一動，在他眼中，黑衣人似乎不像以前那麼可怕了。

  本章節來源於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

  只要有弱點，就可以被利用，再強大的敵人，也可以成為朋友，這也許就是黑衣人為什麼要對我如此寬容的原因吧，門丁想。

  山豬最先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帶著警告神色地巡視一圈，壓下了手下的躁動，兩個人從車上小心地搬下一個恆溫箱。

  只有食指粗的試劑管被拿出來，山豬在手裡掂量，然後抖手甩進海中。

  過了片刻，海里的溫度驟然下降，拳頭大的冰塊從水下翻上來，連結成塊，進而擴大，不到幾分鐘，就已經布滿了大半個港口，這回水下探測器在海里總算得以自由暢遊，把水下的情況觀察得更清楚，卻讓眾人再一次無語。

  雖然水下的危險生物都不動了，懶洋洋的，可是離掛掉，顯然還差得遠，看來低溫對它們並沒有太大的作用。

  很快地，這個探測器也壞掉了。

  門丁此時做出了誰都沒有辦法想像的事情，他甩掉身上的大衣，跳進海里。

  這突然而來的動作讓所有人都沒有預料，互相看，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個時候跳進去，不是找死嗎？

  門丁也是這麼想的，他還沒入水就開始後悔了，可為什麼這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覺得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海里正等著自己。

  比往常都要冷上許多的海水讓他幾乎瞬間就進入了狀態，周圍劇毒的水母對於外來的生物表現出極強的排斥，紛紛擠上來，雖然很慢，可數量多，很快就擠成一團，觸手碰到皮膚上，火辣辣的痛，遠處游弋而來的海獅也以極不友善的態度湊近，只要一個衝鋒，不到兩秒就能到近前，給他致命一擊。

  可門丁顧不上了，他徑直朝著某一點游去。

  黑暗也不能擋住他的視線，心臟在咚咚地狂跳，海底的沉船都被清理到一邊，在海底形成一片很大的空地，連海底的垃圾和泥沙都被沖開，露出海底青色的花崗石。

  「嘩……」

  一頭海獅從邊上掠過，對於門丁這個外來人很是疑惑，幾次張開嘴，想要發起進攻，把他撕成碎片，可是就是遲遲沒有動作。

  門丁的意識漸漸模糊，神情恍惚地向海底鑽去，離得越近，越是清楚。

  法陣，是法陣的一角，不，這就是全部的法陣，普度港的水下有這麼大的一座陣法，這些怪物來這兒，就是為了這個！

  直到落在海底，門丁感覺到久違的熟悉感，那是一種來自心底最溫暖的呼喚，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像是一次交流，面前冰冷的石頭讓門丁感動得想哭，可到底為什麼，他又說不出來。

  「唉……」

  沉重的嘆息，不知從何而來，卻讓門丁終於忍不住，淚水滑落，融入到海水中。

  更多的沙土被清理出去，海底的法陣更加清楚，海水也跟著變得溫暖，柔和的浮力把門丁托舉上浮，讓他再一次把法陣看個清楚。

  「嗚……」

  海底響起汽笛一樣的長鳴，遠處游來的碩大黑影像一座海底的小山，因為進不了港口，只能在外海游來游去，隨著這一聲呼喚，海底再起波瀾，泥水混合著垃圾和沉船，朝著法陣匯聚起來，剛才的溫和瞬間轉化成狂暴，剛從複雜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門丁就覺得自己呼吸到了清冷的空氣，人已經在海上，海面平靜無波，只有他知道，海底已經濁浪滔天。

  岸上有幾道目光是極不友善的，門丁能明顯地感覺到，不用仔細找，他就能知道這幾道目光意味著什麼，他們就是黑衣人中對自己真正有威脅的，但是，還有幾道目光是帶著希望的，其中包括山豬……

  只是一瞬間，這種感覺就消失了，門丁也徹底清醒過來，可是他有了更多的底氣，現在只差一次證明自己猜測的機會。

  「沒問題了，」門丁爬上來以後，發現自己不再像以前一樣，要克制自己胸中不斷燃燒的殺意，而是變得更加平靜，「現在可以下水救援，不過，沒什麼價值，因為人都死了。」

  那些怪物可以生生不息，是因為他們吸取了死人的精血和靈魂，這片海域恐怕未來要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不能再有生靈活動，只是這個法陣是誰弄的？

  江門歷史悠久，那座法陣看起來比江門的歷史還要悠久得多，古樸，粗糙，怎麼看都不像是有擁有巨大威力的，可是偏偏卻讓自己有了如此大的變化……

  水下探測器再一次被放進海中，雖然沒有再受到攻擊，可是也什麼都看不到，海里混沌一片，能見度無限接近於零，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先前的怪物的確是不見了。

  「你怎麼做到的？」

  山豬的疑問，讓門丁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回到車上換衣服，順便裝傻。

  直到門丁消失在車裡，一邊的手下才湊到山豬面前，「他身上的氣息——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還有，尋靈犬以前對他是沒有反應的，你看現在。」

  的確，那隻狗剛開始看到門丁時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現在卻變得有點焦躁不安，想叫，又不是很確定，結果搞得自己很鬱悶。

  「剛到港口時，它有什麼異常反應嗎？」山豬不動聲色地問。

  「沒有，海里的東西明明很像是地獄生物，可是尋靈犬一點反應沒有，好像——好像……」

  對於手下的欲言又止，山豬有些不滿，「有話就直說。」

  「我懷疑有人已經把地獄生物成功與人間生物結合，繼承了人間生物的氣息，卻沒有地獄生物的特徵，尋靈犬無法識別……」

  「生物改造，」山豬冷冷地吐出幾個字，「這個世界上，在這方面成就最大的，只有血族。」

  「是的，」手下人硬著頭皮說下去，「他們從存在開始，就一直在探索自己身體的奧秘，甚至不惜進行活體實驗，很多令人髮指的實驗，全有他們的影子，論起對未知生物的秘密了解的程度，血族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取得如此成就的，也只可能是他們，可是這些人的勢力太大了，最好……」

  「去電廠，」山豬沒有理他的猜測，「管好你的嘴巴，亂說話，我可不負責替你兜著。」

  縮在車裡的門丁更不輕鬆，他現在恨不得馬上離開所有人，找一個沒人的地方，把剛才的法陣畫在地面上，他敢肯定，一定會發生非常重要的事，這事甚至可以直接改變他的未來，他眼前所有不利的形勢，就算現在與黑衣人翻臉，他也可以輕鬆摧毀他們的根基，讓自己從這些麻煩里徹底脫身，但是，更強烈的危機感也在提醒著他，如果這個秘密被他的敵人知曉，等待他的，將是無法阻擋的災難。

  冷靜，一定要冷靜，離成功只差一步了，一定要更加小心，不能在沒有把握的時候把好好的牌打爛……

  雪越下越大，從漁港到電廠兩個半小時的路程，積雪已經到了快有二十公分深，而且不再輕易地融化，地面打滑現象非常嚴重，這讓來不及上防滑鏈的車輛在大街上開始隨意飄移模式，包括警車，很快地，黑衣人身後能跟上的車輛就所剩無幾。

  黑衣人乘坐的特勤車在此時顯現出與普通特勤車有著極大的不同，不僅依舊行駛如初，連速度都沒有受到影響，幾次與其他車輛的碰撞，都沒有造成任何損壞，這種鬼天氣，挨撞的司機最多也只能原地跳著腳罵幾句，根本沒有辦法。

  「重啟機組又失敗了，」山豬看著門丁，目光怪異，「工程師找不到問題出在哪裡，線路一切正常，設備無異常，開機不到半分鐘，就會產生短路，甚至還有爆炸，保險裝置被擊毀，以他們幾十年的經驗，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情。」

  門丁心中一動，沒有馬上睜開眼睛，防止被人看到眼神中的驚喜，「到了才知道，現在我需要休息。」

  「已經到了，」山豬拉開車門。

  雪花從外面一點不客氣地卷進來，門丁剛睜開眼睛，就被雪花糊了滿臉。

  「好大的雪，」門丁不由得道，「要是持續時間超過一天，江門將面臨前所未有的混亂，不，這雪有古怪。」

  「很像是一種大型法術，」山豬並不驚訝，「很久沒有看到有人用這種大規模的法術了，要是真的一天不停，我就只好向上級申請進入緊急狀態。」

  「江門今年可真不好過啊，」門丁感嘆。

  電站的空氣里充斥著讓人無法忍受的怪味道，又酸又苦，還有電纜燒焦的味道，幾個工人正頂風冒雪地把損壞的設備都搬離原位。

  「封鎖現場，」門丁說，「所有人沒有命令不得進入，還有，聽我的命令，重啟機組。」

  「配件不夠了，要是再炸一次，電站恢復正常工作至少要等到一個月以後，」山豬仰頭看看漫天大雪，「加上糟糕的路況，兩個月。」

  「看到了嗎？」門丁擼起袖子，「胳膊上的汗毛，有沒有感覺到什麼？」

  在風雪裡，門丁胳膊上的汗毛時而豎起，時而倒伏，當他撮手打響指時，甚至還能聽到靜電爆鳴的聲音，不大，但是離得近，能明顯感覺到。

  「你的意思是——」

  「有人利用雷電系的法術，把人的靈魂壓進電荷當中，」門丁指著被扔在空地上，損壞的變壓器，上面有焦黑的人體圖案，述說著前一晚，那裡發生的可怖情景，「當電有了意識，你知道它會怎麼做嗎？它會在這裡布置一個雷場，這裡的一切都是它的地盤，它的財產，任何試圖重啟發電機的行為，都是在分享它的生命力，把它的身體撕碎，還有一點，就是它會不斷地從空氣中抽取能量，增強電場，殺掉這裡的所有人。」

  電廠里的人都被趕出來，偌大的廠房轉瞬間就變得空曠，門丁抬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然後用無名刃在地上畫起來。

  天上的衛星也看不到他在幹什麼，強電磁干擾也保證了周圍的任何監控設備都會失靈，而他，將在這裡進行一次實驗，把在海底發現的法陣畫出來。

  風雪更疾，好像大自然也在催促他再快一點，電荷不斷地增強，又削弱，讓門丁不時感到頭皮發麻，他隱約覺得似乎這事故之間是有聯繫的，這種聯繫就像一環套一環的圈套，可他現在已經無法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