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混水摸魚難自保

  「真像個小丑，」門丁靠著牆壁坐在地上，面前是一片黑暗的通道，一牆之隔，大廳里是到處亂竄的警察，把廁所的馬桶蓋都掀起來了。

  可他們什麼都發現不了，就像不會有人發現這裡有個通道可以不經過大門，悄無聲息地來，悄無聲息地走。

  是的，這條通道是門丁偶然發現的那條秘道的分支，因為人多眼雜，他一直沒有機會徹底把這條通道探索一遍，所以在聽到馬丁居然告訴孫軍從這條通道進警局的時候，他是真的震驚了，一直以來精心保存的秘密，知道的居然不止一個，再沒有什麼比這還要讓人驚訝的了。

  可是現在，他不能隨意進入警局，太多眼睛，太多的攝像頭，更別提還有很多人認識他，黑衣人也以此為據點，所以他最初的打算，是在後面跟上，在通道里等待，等孫軍拿著東西進來，然後伏擊他，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倒霉蛋居然在眼看就要離開的時候被殺掉了，估計孫軍到死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死。

  如果他只是孤獨地死在廁所，門丁還要多想想，可是在看到劉佳慶進來以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這個蹩腳的政客正在用所有手段為自己的競選造勢，真不知道像這樣無恥的人當選，會給江門帶來多大的麻煩。

  

  袋子上，劉佳慶笑的跟被狗咬了似的，那張臉恨不得讓人用拳頭在上面搗一下，袋子裡的傳單還散發著油墨香，爆炸裝置實在太粗糙，塑性炸藥，加上雷管，也不知是從哪弄來的，就算孫軍明白自己被算計了，想要來個玉石俱焚，這玩意也肯定炸不響，

  不過，一個神出鬼沒的刺客，來警局搞這一套？在公眾場所不是更具震撼性麼，非要來這裡是要鬧哪樣？

  傳單無異常，爆炸裝置也是沒有用的，看來這就是一次簡單的暗殺戲碼，門丁把袋子丟到一旁，正要站起來的時候，袋子落在地上的聲音在通道里引起輕輕的回聲，讓他停住，再一次把袋子拿起來，把裡面的東西都倒出來，扯開。

  雖然伸手不見五指，可是袋子內側的一面，卻清晰無比地映出圖案。

  還沒等門丁看得仔細，這些圖案就被無形的力扯碎，爭先恐後地鑽進他的眼睛裡，呈現在他的腦子，與先前的地圖合二為一。

  太快了，根本來不及反應。

  不好！

  門丁跳起來，撒腿狂奔。

  沒有從來時的路走，門丁像突然開了掛，眼前的黑暗再也不能阻止他分毫，明明沒有走過的方向，他就直接闖過去，看到牆也不躲，直接撞在上面，也沒有被碰得頭破血流，這條通道比想像中的還要四通八達，門丁陷入一種奇妙的境界，就像自己的靈魂從身體抽離出來，看著自己的身體在跑，而他的靈魂繞過了大腦，直接向身體發布指令，準確到毫釐之差都沒有。

  為什麼要跑？不知道，只是潛意識提醒自己，必須馬上離開原地，有多遠跑多遠，一刻也不能停。

  「轟……」

  牆壁被炸開，一隊黑衣人闖入通道，山豬領隊，打出靜止的手勢，仔細辨別了一下方位，手向前劈，黑衣人朝著門丁剛消失的方向快速追去。

  我是誰？我現在在哪？門丁跑著跑著，就徹底失去了方向，只知道腦袋裡不斷地浮現著路線，可是這些路線到底從何而來，又到哪為止，全不知道，每多跑一步，路線就多延展一分，漸漸地，他覺得似乎這個路線似曾相識。

  是了，是萬豪公寓，要是預測的沒錯，萬豪公寓的陣法，與這個陣法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想到此，門丁停下腳步，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正踩在水裡，地下通道的味道不能算好，可這水……

  沒有熏人的臭味，可也絕對算不上好聞，四周的空氣沉悶得讓人窒息。

  「啪噠……啪噠……」

  回音？不，後面有人！

  門丁下意識地摸向後腰，結果摸了個空，這才想到自己已經把黑衣人配發的槍扔掉了，現在可謂是赤手空拳。

  聲音消失了，倒是更遠處有整齊的腳步聲，那種聲音是他這輩子都不會聽錯的。

  跑就對了，不然現在就要在狹窄的通道里與他們進行一場近距離拼殺。

  短暫的身心合一，讓門丁再度要開啟逃亡生涯時，腦袋裡的地圖出現一個青色的標識，亮得讓他眼花繚亂，地圖在細看之下，竟然變成了江門地圖，而這個標識正是警局內的某處，離自己現在的位置不遠。

  要不要賭一把？

  腦子裡在想，身體卻已經做了決定，等門丁反應過來，人已經朝著那個標識前進。

  十幾分鐘後，門丁已經出現在警局的浴室，他悠然地洗了個澡，又隨手撬開衣物櫃，拿了套還算整齊的警服，對著鏡子，把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以後，還坐在休息室休息了片刻，才吹著口哨出來。

  全員戒備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劉佳慶還有圍繞他的記者身上，浴室反倒冷清了許多，以至於走出去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往這邊多看一眼。

  難道自己的靈魂碎片在警局？前面那麼長時間，怎麼一點發現沒有？

  壓下心頭的焦急，門丁神色如常地走著，其實在踏上這條略顯陳舊的水泥路後，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去的是什麼地方了。

  證物存放分兩部分，有一部分是正在偵辦，和剛剛審結的案子，相關證物會存放在安保嚴密的大樓，那裡除了防備嚴，樓也比較新，而還有一種證物，其實就是已經過去很久的案子，證物都已經失去了存放價值，在可扔可不扔的範圍內，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才會放在一處地方，相當於是個保險箱，平時誰都不會來，要不是有專門的保潔，這裡早就長滿荒草了。

  厚實的保險門，空調機嗡嗡地響，防護網是剛刷的漆……

  剛刷的漆？

  濃重的油漆味，刷的並不好，一看就是業餘的人幹的，地上還有腳印，踩到落在地上的黑漆上，留下三分之一的前腳掌印，鞋印的痕跡門丁一眼就認出來，只有黑衣人的作訓鞋，才會有這種印跡。

  想到此，再想躲避的門丁，感覺已經晚了，因為門推開，一隻手頂著門，另一隻手裡拿著手機，一個黑衣人從裡面露出頭來，人也跟著往外走。

  門丁沒想到，對方也沒有想到，兩個人就這麼來了一次近距離接觸，然後又一齊反應過來，黑衣人拔槍，門丁合身朝他撲去。

  兩個人在剛打開一半的門前來了個「親密接觸」，黑衣人的拔出槍的手因為施展不開，撞到了門上，而門丁則因為和黑衣人不相上下的健壯體型，一齊被卡在門口，他的拳頭也沒有足夠的空間施展，只得用頭頂住他的下巴，朝裡面推，可急切間，兩人蹭在門框上，然後側身朝裡面倒。

  「嘭……」

  兩個人一齊倒在地上，黑衣人總算有機會把槍口對準門丁，而門丁則重拳砸在他的臉上。

  「砰——」

  門丁只覺得耳邊「滋兒」地一聲尖鳴，左耳什麼都聽不到了，可這不耽誤他一下又一下地把拳頭砸在對方臉上。

  黑衣人的槍口微微調整，在下一次擊發即將完成時，他昏了過去。

  門丁剛要去拿槍，就覺得腦後生風，緊接著腦袋像被球棍抽中，側滾翻倒在地上，眼角餘光瞥見，另外一個黑衣人手持突擊步槍，朝他瞄準。

  這回完蛋了，門丁哀嘆。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居然還有兩個黑衣人守著，等反應過來不對勁，偏偏對方還恰巧從門口走出來，唉，要是有監控探頭什麼的，倒也能多個預警的時間，偏偏這裡什麼都沒有……

  「嘩啦……」

  腦後的不知什麼東西掉下來，砸到門丁的臉上，是一截水泥塊，還有半截門栓，砸的可真疼，緊接著，他似乎看到有個什麼東西從他的頭上方飛過去，正中對面黑衣人手中的槍，只一接觸的功夫，就把那槍砸彎。

  「噠——」

  子彈雖然擊發，卻在槍膛里炸開，順便帶走了那個黑衣人半個手掌，當他還沒來得及發出痛叫時，槍和那個東西就一齊砸進他肚子。

  屍體轟然倒地，槍枝零件和那個東西從他的肚子裡滾出來，血也跟著湧出來，讓門丁不由得瞬間清醒的是，血沒有噴到他臉上，反而湧向那件物品，而那件東西他居然認識！

  察猜，蠱術師，他進入江門時，做了很多事，讓人想不明白，也搞不懂，帶著很多疑問來，又被門丁所殺，因為對蠱蟲本能地厭惡，門丁很快就在記憶里清除了他，更不用提他製作的殭屍，還有他隨身帶著的東西，那塊像是某種碎片，不是完全體，看著不大，卻重達百斤以上，一個壯漢都提不起來的彎月狀物體，而它曾經無情地吸乾了察猜，把他變成一具乾屍，現在，它竟然呆在這裡？！

  黑衣人怎麼會——不，這本來就不是察猜的東西，而是黑衣人秘密保存的物品，察猜來江門，跟他無關，跟他的師兄無關，一切都是為了這個東西，這件物品才是他來江門的真正目的！

  完成吸血的動作，這塊碎片像是有了意識一樣，蛇一樣蜿蜒著朝著門丁爬過來，門丁想要退縮，可卻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碰。

  觸手溫涼，還有某種莫名的親近感，他就這樣把這塊碎片拿在手中，根本不像第一次拿的時候那麼重。

  半米長左右，比初次看到時小了許多，薄了一些，握在手中實在不算是舒服，很難想像還要拿著這玩意打人，臨時用一下也許可以，不過——

  桌上還有一支長槍是完好的，再加上兩支手槍，身上有生死薄護身，怎麼都能拼一下，門丁腦子裡一邊想，一邊從地上爬起來，晃晃頭，感覺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意識模糊，又看看手上的碎片，「好歹是個兇器，就叫你無名刃吧，現在，咱們得趕緊從這裡離開。」

  曾經以為的事實，不一定是真實的答案，想要知道，就得更加了解這個不一樣的世界，困在江門，是絕對不行的。

  門外有人！

  門丁才剛出去，就發現自己被包圍了，剛才發生的事情讓他想到了很多以前的往事，卻偏偏忘記，現在的環境要時刻保持警惕性，容不得片刻分心。

  山豬，還有另外五個黑衣人，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包圍圈，看起來他們不打算跟他廢話，眼看就要扣動扳機。

  功虧一簣，門丁微閉眼睛，正打算為自己做最後一搏的時候，突然發現山豬的槍口偏轉，對準了自己的戰友。

  「砰砰……」

  槍聲提前響起，他身邊的一名黑衣人猝不及防，被一槍爆頭，其他的黑衣人剛調轉槍口，還來不及瞄準，山豬已經再次擊斃一人，另外兩個人正要開槍，倒下的黑衣人，其中一個人的槍碰到地的同時，搶先響了，子彈飛出去，打穿了其中一個的大腿，子彈炸開以後，把他的槍口也炸得向上揚起來，人也跟著倒下，但是僅剩的一個黑衣人已經完成了瞄準，而山豬已經來不及再瞄準他了。

  「啪……」

  這個黑衣人的腦袋突然炸開來，沒有頭的屍體栽倒在地。

  太快了，不到十秒，四個人倒地，只剩山豬一個，臉上，身上，全是血，他就這麼站著，冷冷地看著門丁，又看看七點鐘方向的遠方。

  西蒙，一定是他，這個僱傭兵，國際殺手，幽靈一樣地在江門出來進去，現在，他再次出現，又救了門丁一命。

  槍聲沒有再響，山豬還是好好地站在那兒，槍口緩緩垂下，眼睛左右動了動。

  讓我走？他是——內奸？

  門丁與他擦肩而過，看到他的嘴唇微動，好像是想說什麼，可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萬豪公寓倒了，一個二個的全都跳出來了，江門的水更混了，在這潭混水裡，首先想的不該是怎麼找到想要的東西，而是怎麼想辦法先活下去，免得被抓住，吃得屍骨無存。

  當門丁重新躺在溫泉水中，任由溫熱的水撫慰自己過於緊張的身心時，這是他唯一堅定的念頭，越來越執著，越來越大於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