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致命十分鐘

  屍體一共有二十三具，整齊地擺在地上，臉上還帶著死前的恐懼和無助，從衣服的質地來看，都是小有資產的人物，在死亡面前，他們是平等的。

  的確有穿保安制服的死者，不過，不是一個，而是四個，身材差不多，面目——門丁不得不放棄，剛才一切發生的太快，他只來得及看到那是個保安，沒有注意長相。

  那條傻狗比起大狗來，可強的不是一點半點，氣勢就不一樣，覺得自己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它還有羞恥心，不像大狗，干吃飯，不幹活，還挑飯挑菜的，一有危險，撒腿就跑，毫無義氣可言。

  

  看到門丁在瞄它，這條破貨表現出十足的敵意，似乎沒有命令也要上來收拾他，很快門丁就找到了原因，老貓出現在門丁面前，亮爪子，呲起牙，一副試試就試試的德行，就是尺寸上差距略大。

  門丁可沒有心情看它們玩龍虎鬥，他從屍體中間來回走了幾圈，然後又在傷者間觀察了片刻，他不得不同意，山豬是對的，這些人里沒有肖竹杉，這是直覺，沒什麼道理。

  剩下的還有幾千號人，不是在賭場，就是在樓上某個不知名的空間，雖然被控制住了，可是要是核查的化，只靠一個人不可能，也沒那麼多時間，他只有不到十分鐘。

  「把六子請出來，」門丁很快做了決定，並且決定也得到了很堅決的執行。

  六子臉色鐵青地出現在賭場，門丁沒有看他的臉色，而是定定地盯著他的步態，神情。

  變了，跟剛才不一樣，剛才不是這麼走路的，現在變得跟正常人一樣，雖然霸氣依然，但是少了些味道。

  一個人的步態和神情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有太多變化的，變成另外一個人更是不可能，就算他是演員，擅長用表演來詮釋不一樣的人物，最多也就是有六七分像，能達到八分，就已經堪稱影帝了，但是六子前後的變化，判若兩人。

  「不地道，」六子帶著責備的語氣，「小丁子，你讓我配合，我也配合了，何必還要來這麼一手？還弄死這麼多人，這不是你的風格，你也不該這麼做。」

  「我也知道不對，可現在是他們做主，」門丁苦笑，「要不你跟他們討個說法？」

  六子不傻，氣哼哼地找了個椅子坐下，顯然他對此也無能為力，「想知道什麼，問吧」。

  門丁再一次失望了，這個人跟他以前見過的六子相比，並無太大不同，還有一點，就是心中隱約覺得不對勁的感覺消失了，連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就是覺得他挺正常的，就像先前列出來的那個名單上的人一樣，普普通通，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

  一邊的尋靈犬也沒有什麼反應，在六子走過來的時候，它的確表現出些許疑惑，是很人性化的疑惑，可是隨即就消失了，到六子坐到離它不遠的地方，它壓根連看都懶得看。

  原來是這樣！

  迎著山豬詢問的目光，門丁一字一句地，「去你的百變小生！」

  山豬沒有說什麼，嘴角抽搐了一下，即沒承認，又沒否認。

  門丁忍著即將要爆發的怒火，扯開胸口，從裡面掏出無字書，打開以後，發現上面已經不知何時多了一頁內容。

  早該知道的，肖竹杉根本不是人類！

  他惡狠狠咬了自己手指一口，當血流出來以後，瞪著充血的眼睛，照著書，一字一句地念誦，「在虛無飄渺中享樂的天使們，請回到紛擾污穢的塵世之中，我期望純白的景色……」

  空氣里出現淡淡的白光，絲絲縷縷向著手指上的鮮血集中，讓他的血變得越來越鮮艷，與此同時，手掌上，臉上，淡淡的符文像復活了一般，浮現到皮膚表面，游魚般來回遊動。

  一個有幾分姿色的貴婦眼睛變得腥紅，帶著極度的怨毒瞪著門丁，似乎那淡淡的白光和血極大地刺激到了她。

  「你沒事吧？」她身邊的人注意到了她的異常，手剛碰到她的肩膀，貴婦就突然發作，把那個多事的「紳士」撲倒在地，張開嘴咬在他的耳朵上，在周圍的人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就聽到慘叫聲過後，她竟然把耳朵扯下來，咬在嘴裡，嚼的嘎嘣嘎嘣直響。

  血腥的一幕把周圍的人都嚇壞了，不顧一切地想要躲開她，可是這種突然而來的噪音列激發了貴婦的凶性，她跳起來朝著另外一個人撲去。

  「砰——」

  一顆子彈準確地穿透了她的胸口，在上面開出一個血洞，貴婦倒在地上，嘴裡血肉的碎塊伴著她自己的血流出來，瞪大的眼睛從血紅變得正常，一絲迷惑浮現在臉上。

  咒語依然在繼續，一名保安站在人群里一切如常，突然拔出腰上警棍朝門丁衝來，很快也被擊斃。

  門丁像沒有看見正在發生的事情，只顧念動咒語，這時，坐在那裡的六子眼神迷茫片刻，還沒有恢復清醒的瞬間，門丁把帶血的手指摁在他的腦門上。

  「嘶……」六子的表情馬上變得猙獰邪惡，一張與他原來佛爺一樣的臉完全不同的醜陋面也浮現在臉上，要不是有某種束縛存在，馬上就能給門丁致命一擊。

  「終於現形了，」門丁冷冷地，「附身怪，你來自地獄，就回到地獄去吧。」

  「呵……」六子發出怪叫，身體跟著抖動起來，試圖從椅子上站起來，奇怪的是，按在他腦門上的手指像有無窮的力量，讓他無法如願，這更加讓他焦躁不已。

  「無垢之光，化為無堅不摧的劍！聆聽我的請求……」

  眼看就要滴到地上的血與白光合二為一，凝聚於指尖，門丁用力向前推，血和光組成的短劍射進六子的腦門。

  那張浮現出來的鬼臉發出讓人耳膜都快被刺穿的尖叫，化為無形。

  六子倒在地上，七竅內流出黑色的血，眼神渙散，出的氣多，進的氣少。

  「六哥……」

  「六爺……」

  保安們一陣騷動，想要上前，可又懾於黑衣人的槍口。

  「還活著，」門丁坐到地上，渾身虛汗不斷地冒出，臉色也慘白，他看無字書，上面的字跡正緩緩消失，再看山豬，朝他狠狠比了個中指。

  「附身怪」來自地獄，它的特性在於能附身於人，任何人都可以，附身於他們的大腦中，得到他們的思想，變成他們，就連最親近的人，也很難發現異常，能騙過尋靈犬，更是它本身的天性之一，準確地說，它不是任何人，又可以變成任何人，黑衣人要找的肖竹杉，可以是這裡的所有人，因為黑衣人身上有全套的防護服，想要侵入控制他們，難度很大，而附身怪無法在脫離人體後獨立存活，一分鐘都很難，這就是為什麼山豬要把這些人全都困在這裡，他是真的想要殺掉這裡的所有人，就為了把這該死的地獄生物消滅。

  山豬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他舉高右手，做了個手勢，全場的人都被有秩序地帶走。

  今天晚上他們也許看到了很多東西，街頭和飯館裡，明天又會多出很多傳說，經歷過的，都會覺得那是真的，沒經歷過的，就只是當個鬼故事聽罷了，信息爆炸的時代帶給人們海量的信息，但只要跟自己無關，相當數量的人對這些信息會選擇無視。

  「你一定在想為什麼吧？」山豬摘下頭上的面罩，坐到門丁邊上，「地獄生物正在用自己的辦法跨過那道門，來到人間，當它們發現，無法以原來的形態活在這個世界時，附身就成了最簡單有效的選擇，我該怎麼向公眾解釋？有不明生物來到地球，附身於人類，它可以是你身邊的任何人，它會在你最不經意間殺掉你，吃掉你。」

  門丁滿腔的怒火消失了，他呆呆地看著六子，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噝……」

  流出的污血在六子的臉上蒸發，黑色的氣體凝而不散，在六子的臉上半米處形成一顆醜陋的頭顱，兩隻血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門丁。

  山豬臉色變了，「怎麼你——」

  「別緊張，它確實是死了，」門丁面無懼色，「只不過，它在對我進行掃描，當它返回地獄，會把我的形象傳送到其他同類那裡，讓它們都知道，我是個驅魔者，是專門跟地獄生物做對的人，要是它的影響力夠大，用不了多久，整個地獄的生物都會知道我，只要碰上我，它們就會不擇一切手段宰了我。」

  「還好不是我，」山豬很不負責地甩鍋。

  門丁壞笑，「要是你戴上面罩的化，沒準它認不出來，不過現在我連你臉上的汗毛都數得清。」

  「不是吧？」山豬真的在怕，「你這就不厚道了，有這麼一手你怎麼也不說一聲。」

  「不被鎖定，你覺得它們會請你吃飯嗎？」門丁拿起掉在地上的一張籌碼，朝著那顆鬼頭扔去，在籌碼碰到鬼頭的一刻，鬼頭消散而去，這回是徹底消失，再沒出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我這是怎麼了，我怎麼倒在地上，喂，小丁子，瞧你幹的好事，算到誰帳上啊……」

  在六子喋喋不休的嘮叨聲里，門丁被山豬攙扶著走出來。

  月朗星稀，空氣中帶著初秋的清冷之意，門丁沒有覺得神清氣爽，反而覺得壓力重重。

  今天，他得到了一個關鍵的信息，就是地獄生物正在用另外一種方式侵入人間，隱蔽性更強，更難防禦，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地獄生物，或者它們的走狗，只要有足夠的回報，有的人可以不是人。

  朋友，姬爾達，你說的朋友，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