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六子的賭場

  朋友？什麼才是朋友？眼下的狀況，誰會跟我交朋友？

  門丁縮在特勤車的角落裡，呆呆地望著地面，不斷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要是以前，有人這樣跟他說，他一定會不屑一顧，辦正事，需要的是工作上的夥伴，跟是不是朋友毫無關係，影視劇中也許會有人強調這個概念，現實中這樣做，尤其還是破案，這種危險往往就在幾秒鐘內決定生死的工作，需要的是可靠的工作夥伴，就連他和邢海川名義上是父子關係，工作上也不敢有半點馬虎之處，從不談私人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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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現在，姬爾達卻跟他說他需要朋友？

  車子停了，山豬遞給他一盒煙，「一會兒你進去，看到人了以後，就把其中一根煙點上，我們就進去抓人。」

  這貨真不愧山豬的外號，壯實的不像話，尤其是頭髮，跟豬鬃也差不多少，兩隻手臂比門丁的腿也差不多少，兩隻眼睛裡不時流露出狂野的寒光，像正宗的野豬，煙盒拿在他手中，就像拿著一盒火柴。

  「我？」門丁接過煙，有點不明所以，「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他住哪兒了，只管上去抓不就是了，還用得著我嗎？」

  「肖竹杉百變小生的綽號不是白叫的，」山豬解釋道，「我們一直沒有掌握他到底是男是女，連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有幾次差一點就要抓到他了，可是他還是跑了，這傢伙實在太狡猾，易容術使得出神入化，連修道士都識別不清。」

  「那就是高階修道士，我去不是送死嗎？」門丁從觀察孔往外看了看，「西城的土街，你們該不會是要我去六子的賭場吧？」

  六子的賭場在江門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這當然是違法的，可是六子卻能讓它一直沒有被掃掉，歸根結底，除了六子長袖善舞，還因為這裡是江門最大的地下消息交易場，很多棘手的案子，不管是正規的，還是不正規的渠道，都沒有辦法得到些許線索，在這裡卻總不會讓人失望，曾經有一段時間，江門的破案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各路大神名震全國，靠的就是這裡，甚至江門的私家偵探都比別的地方稱職，靠的也是這裡，黑衣人想要進來拿人，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肖竹杉太精明了，」山豬說，「易容術最好的掩護，就是把自己藏在各色人等當中，又能及時得到消息，做出應變措施，而六子的賭場就是絕佳的場所，這已經是我們所能鎖定的極限，在沒有動用更多的資源導致泄密的前提下，你得進去，幫我們鎖定他。」

  「這算哪門子鎖定？」門丁哭笑不得，「你知道六子賭場一晚上賭客有多少人嗎？足有上萬人的客流量，光是常客就有好幾千人，不到天亮不回家的那種，你就讓我一個人進去查，一個晚上就給你答案？關鍵我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不是一個晚上，」山豬一本正經地更正他，「最多一個小時，因為我們還要再去別的地方抓幾個危險份子，那幾個是真正的狠角色，有一個還是通緝犯，雖然懂得術法的人殺人越貨是常有的事，但是在黑衣人的資料庫有掛號的，都不是普通人物。」

  「好吧，真的只需要點菸就行？」門丁翻來覆去看手上的煙盒，沒覺得有什麼特別。

  「煙里有一次性觸發器，它會發射電子信號，雖然只有五秒鐘，但是夠用了——」

  「只有一個問題，」門丁揚揚手上的煙盒，「我從不吸菸，還有，場子裡認識我的人加起來差不多得有十幾個，他們也知道我不抽菸，拿著這個，不是自找沒趣嗎？」

  六子這貨很善於交際，肖竹杉願意藏身於此，想必跟他的關係不淺，門丁能理解黑衣人不打算驚動六子，直接抓人的苦衷，但是他可不是什麼生面孔，只要在門口把煙扣下，任誰也說不出什麼，反正他不過是個警察，連副局都不算，得罪也不怕，再說要是為盒煙翻臉，那也太欲蓋彌彰了，邢海川來，他們倒是要好好想想，可惜黑衣人看來不打算跟這個老倔頭兒有什麼聯繫。

  煙盒不在身邊，那還發個屁的信號？場子裡有手機屏蔽器，又是全封閉的地下室。

  「這——」山豬露出為難的神色，他看得出門丁沒有敷衍的意思，說的也是實情。

  門丁還是下車了，帶著那盒破煙。

  他別無選擇，是黑衣人讓他從精神病院走出來，還給了他證件和配槍，他們給了他重生的機會，當然也可以輕鬆奪走這一切，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不再被送回去，不管什麼難題，只要在他能力範圍內的，他就得解決。

  這算是朋友嗎？

  六子的賭場低調的甚至有點兒寒酸，一條窄巷，地面黑乎乎的，兩邊的牆也乾淨不了多少，雖然沒有什麼無法忍受的味道，但吸進肺里的也絕不是綠色無污染的空氣，不遠處就是繁華的商業街，停車位什麼的就別想了，想要賭錢，賭場負責車接車送，保證不泄露隱私，安保方面也下足了功夫，比如剛一進到這又黑又髒的小巷，馬上就能感受到在角落裡有很多雙眼睛盯著自己，有人的，也有機器的，一百多米外的樓頂天台也常年有觀察哨，說這裡是江門最安全的非法場所，一點不過分。

  一扇黑漆漆的鐵門鑲在黑乎乎的牆上，簡直毫無違和感，一不留神還真就錯過去了。

  門丁一點沒客氣，抬腳就踹。

  「空空空……」

  窄巷裡的回音讓人心裡發毛。

  一雙眼睛出現在牆上，讓門丁瞬間想起在街心公園看到過的印在樹上的眼睛，不由得向後退了半步，是啊，剛才只顧著思索姬爾達的提示，忘記問那個街心公園的烏鴉到底是不是她，唉，為什麼會忘呢？

  「你找誰？」門裡眼睛的主人粗聲粗氣地問。

  「你媽還好嗎？」門丁盯著他的眼睛，「多年不見，你更胖了，肥牛，你早晚會肥死。」

  「嘿嘿嘿……」眼睛眯成一條縫，門隨即就開了，露出裡面足有兩個門丁寬的大胖子，把門堵了個嚴嚴實實，「多年不見，門先生還是這麼精神，敲門的動靜都特別。」

  話說的和氣，卻沒有打算讓開。

  門丁識相地平伸雙臂，「能搜到什麼都算你的，這麼多年了，連個安檢門都不裝，你們六哥真是節省。」

  「讓您見笑，」大胖子跟變魔術似的拿出個金屬探測器，邁出門來，後面隨即跟過來兩個人一條狗，看來要是不把他搜個徹底，是不會放門丁進門了。

  搜身，是進出這樣場所都會做的，所以門丁槍都沒帶。

  肥牛，全名牛浩，但是後出來的兩個人是陌生面孔，門丁覺得自己應該沒有見過他們，五年，看來六子的賭場也經歷了一些改變，還有那條狗，跟大狗比起來還差得遠，可也是純種的牧羊犬，嗅覺不錯，服從性好，要是有需要，大概還可以咬個人啥的。

  那盒煙很快就被搜出來，長相略顯猥瑣的那個拿在手裡，在沒有發現可疑之處後，正要把它還回去，肥牛卻把煙盒接過去，一邊打開，一邊笑的眼睛都眯起來，「門先生這幾年不見，怎麼還抽上煙了，用的什麼香水，身上一點味道都沒有，這招您說什麼都得教我，省得我老婆老是抱怨我一身煙味，討人嫌。」

  肥牛才是最麻煩的看門狗，他在賭場呆的時間也最長，看人的本事不輸給好多經驗豐富的偵探，是的，抽菸的人身上都有煙味，可能自己不覺得，但只要抽菸都會有，怎麼都去不掉，但是門丁身上沒有，那盒煙的味道也極其淡，要說那是娘們兒抽的，都有人信。

  「汪——」繞著門丁亂轉的狗發出警惕的叫聲，然後它的主人就發出痛叫，苦著臉把戴著白手套的手從門丁的上衣內袋抽出來，手指已經鮮血淋漓。

  老貓從裡面鑽出來，爬到門丁的肩膀上，雙眼寒光閃爍，很是不善地盯著拿煙盒的肥牛。

  去姬爾達家的時候，因為福禍難料，為了安全，就特意把老貓關在車裡，結果這貨發了好一通脾氣，門丁只好把它帶到身邊，沒想到它倒是乖巧，知道自己目標太明顯，就把門丁的上衣口袋弄破，藏在衣襟里。

  「勸你趕緊把煙盒還給它，」門丁心中一動，把煙盒的鍋果斷甩給老貓。

  「呵——」老貓十分配合他的表演，掄著貓拳，一副你再不給我，我就跳過去撓你的表情。

  肥牛眼中的笑意頭一次被詫異取代，「想不到啊，門先生居然有了養寵物的愛好，只不過——」

  「你最好別叫它寵物，」門丁這回不讓步了，「它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朋友，你要是把它跟那些貓貓狗狗的關在一起，它一定會把那些傢伙全宰了。」

  「好吧，那就破個例，」肥牛的底限純粹看人來決定，「不過要是它在場子裡傷人，可別怪老牛了。」

  「說的好像我願意來似的，」門丁看左邊那個小子，「差不多行了，你要是再往下摸，我立馬翻臉信不？」

  那人沒有害怕，也沒有繼續動作，把摸到下半身的手收回來，看了看狗，又看看肥牛，鄭重地點頭。

  沒發現，能有什麼發現呢？門丁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純潔過，什麼陰謀詭計，不存在的。

  肥牛又堆起人畜無害的笑容，終於讓開了門口，順便把煙盒遞過來，老貓一口叼住，抱著就不撒開了，爪子還朝他示威似的掄來掄去，讓他的胖手只好放棄摸貓頭的打算。

  「好兇，太兇了，」肥牛尷尬地搓著手，「千萬別讓它傷著人，門先生，當可憐我，這年頭有份旱澇保收的工作不容易。」

  「沒問題，不過——」門丁也堆起同樣虛假的笑容，「我更好奇的是，肥牛，有哪個女人瞎了眼會嫁給你那才真是不容易吧，哈哈哈……」

  「門先生真愛說笑，我們是絕對的真愛，真愛，一定是這樣的，嘿嘿嘿……」

  肥牛更尷尬了，但是在門丁把後背亮給他的一瞬間，他快速地朝自己的手下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