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詐屍

  「鬼，有鬼，裡面有鬼，別來抓我，我都不認識你……」

  才到屍檢中心，門丁就看到這一出，心下不由得納悶。

  

  李念跟急救醫生說完情況，才走過來，「你怎麼來了？」

  「這什麼情況？」門丁好奇地問。

  「別提了，」李念抽出根煙叼在嘴裡，想想又放回兜里，「這小子倒霉，拉屍體的時候正好碰到屍體從解剖台上坐起來，當時就嚇暈過去了，醒過來意識就不清了，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好，挺好的小伙子，再有兩年就能轉正了。」

  「你也在？」

  「在啊，就在眼前，」李念聳肩，「說實話，我也嚇壞了，所以我還傻乎乎地跟她打招呼。」

  「怎麼你沒事？」

  李念咧了咧嘴，「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帶我見識那些事，我就算不瘋，基本也得休息一個多月才能再走進這個鬼地方。」

  門丁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挺有前途的嘛，要不要過來一起干？」

  李念縮脖子，乾笑，「那個——今天天氣挺好的哈，來請進，整個江門最涼快的大概就是這裡了。」

  「我要是來這兒消暑才真叫有毛病，」門丁搖頭。

  解剖台上蓋著白布，凹凸有致的身段表明這是一個女性。

  「就是她？」門丁問。

  「對，就是她，」李念臉上浮現一絲惡作劇的表情，突然一把掀起白布。

  他得逞了，門丁被嚇到，而且嚇的不輕。

  解剖台上躺著的與其說是一具屍體，不如說是個大活人，皮膚紅潤，沒有屍斑，沒有外傷，面色平靜，即無灰暗，也沒有呈現出死者的死氣，離得近了，甚至能聞到她身體上自然散發出來的香氣，好像這個時候輕輕推她一下，馬上就她就會張開迷濛的眼睛醒來，慵懶地伸個懶腰。

  「這是——死人？」門丁腦筋不夠用了，他真的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奇怪吧，我當時也不敢相信，」李念驚嘆，「總共也就一個小時多點，她從完全冰凍的狀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要說干我這一行的，什麼奇形怪狀的屍體沒見過，就算是放在解剖台上，打嗝的，放屁的，身體抽搐的，碰一下就把腦袋轉過來對著你的，就算屍體坐起來我沒碰到過，也算聽說過，可是死了快一個月，退冰後就像活著一樣的，還是頭一次見，不過不算是最讓人驚訝的，看看這是什麼？」

  他說著端起邊上的金屬盤，門丁一眼就認出，「彈頭嘛，不會是這女人身上的吧？」

  「答對了，你猜這彈頭是怎麼取出來的？」

  「從嘴裡吐出來的？」門丁沒發現屍體上有彈孔。

  「身上到處都是，一共17個彈孔，」李念沒有從他的臉上發現驚訝，有點小失望，「就在她坐起來的時候，彈頭從她的身體裡自己擠出來，而且你看——」

  他說著用手碰了一下屍體，然後退到一邊拿起手機。

  「唰……」剛才安靜地躺在解剖台上的女人睜開雙眼，「呼」地一下從台子上坐起來。

  門丁這回沒法淡定了，就算有心理準備，還是被驚的倒退幾步，撞在椅子上以後還差點跌倒。

  「哈，嚇到你了吧，」李念欣慰極了，「還以為你從來不知道怕字怎麼寫呢。」

  「一次是偶然，還有第二次？」門丁走近，心臟跳的咚咚直響，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是這具屍體的心臟在跳。

  兩眼雖然睜著，可是沒有聚焦，坐了片刻，她又緩緩倒回去，門丁大著膽子伸手去摸，結果屍體再次彈起來。

  有溫度，是正常人的體溫！門丁差點叫出聲來。

  「神奇吧？」李念特猥瑣地又伸手要去碰，「要是以她為例寫篇論文，哥們兒轉眼就能登上國際舞台，成為醫學界的權威人士——」

  門丁抓住他的手，「別再碰了。」

  「幹嘛？」李念不滿，「我可是個法醫，現在純粹是以學術的角度搞研究，又不是在非禮她，作為一個堂堂正正的真男人，對於你的誤解我表示很不高興，哄不好的那種。」

  「滾蛋！」門丁給了他一腳，把他帶到門口的風紀鏡子前，「看看你的臉。」

  「我臉怎麼了，挺帥的啊，」李念瞪著自己布滿血絲的眼睛瞅鏡子裡的自己，「別看現在矬了點，回去睡個好覺，保證生龍活虎。」

  「當心一睡不醒，」門丁沒心情開玩笑，就在他剛才手指碰到屍體的一瞬間，感覺體內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似的，「你仔細想一下，在每次碰到那具屍體的時候，是不是覺得有頭暈的現象？還有像是針刺的感覺，同時有一種無法趕走的疲憊感，我知道你已經連續加班很長時間了，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加班，這次跟以前有什麼不同，仔細想一下。」

  「不會吧，」李念現在最怕門丁認真跟他說話，「大哥，我已經不跟你混很久了，難道這具屍體——」

  「她在抽取你的生命力，」門丁說，「還好你沒有生出什麼不好的想法，不然要是你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沒準現在躺在解剖台上的，就是你了。」

  「要不要這麼懸啊？」李念還在懷疑。

  說實話，他現在的樣子的確可以用形容枯槁來形容，可是因為先前已經兩夜沒有休息，一刻不停的忙乎，氣色差本來就很正常，只是跟門丁在一起的奇妙經歷似乎又有著很大的說服力……

  「把她交給我吧，」門丁對自己的好朋友又怎麼能不了解呢，「現在趕快回去睡覺。」

  「交給你？」李念伸手，「有手續嗎？兄弟是兄弟，工作是工作，少了一具屍體，你讓我怎麼跟家屬交待？」

  「她的家屬也在我那裡，」門丁瞥了一眼解剖台上動人的屍體，「出了事只管推到我身上。」

  「好吧，反正你也跑不了，」李念只好讓步。

  用白布再次把她蓋起來後，才剛抬頭，就發現李念在門口晃蕩了幾下後，軟軟地就倒在地上。

  「看吧，我早就告訴你了，」門丁無奈。

  此時——

  江門警察總局的門口，檢測站警員鍾名放下欄杆，把一輛銀色麵包車攔住，「請出示證件。」

  「送外賣啊，長官，」司機是個一臉麻子的胖子，笑呵呵地，「剛做好的一百五十份盒飯，不抓緊就冷了，到時候又要被你們長官罵。」

  「證件，」鍾名沒有理會，「規矩就是規矩，請配合。」

  「好吧，」司機無奈地把證件遞過去，「真服你，這麼認真負責，怎麼還沒有升職啊？」

  鍾名沒有理會他的嘲諷，仔細核對證件，突然抬起頭，「你看起來跟前幾天不太一樣了。」

  「變帥了是嗎？」司機很認真地看後視鏡，頗為自戀地，「看來新買的化妝品還是很有幫助的，再這樣下去我也是個小白臉了。」

  看那張嚴重影響市容的臉，鍾名想笑，可是又很快忍住，他的助手從另一側繞過去，拿著探測鏡把車底掃過一遍後，朝鐘名點了點頭。

  今天也不知怎麼了，雖然這個司機不止一次來這裡送外賣，證件也沒有問題，車上也一如往常，堆滿了散發飯菜香的飯盒，可是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偏偏又說不上來。

  「長官，再不送進去真的要挨罵了，」司機催促。

  「走吧，」鍾名沒有辦法，只得放行。

  盯著那輛車徑直駛向辦公大樓的後門，鍾名拿起無線電，「這裡是西門2號門崗，外賣車到了，哦——」

  知道哪裡不對了，司機叫向長發，往常都是他和一個飯店的夥計一起來的，今天只有他一個，而且這貨以前穿的白色廚師服油乎乎的，老是敞著懷兒，今天扣子系的十分整齊。

  向長發在西門停車，卻沒有馬上下來，而是看左右無人，撕掉身上的衣服，露出裡面黑色的警服，在下車的一瞬間，身形發生改變，從剛才的短粗胖，變成結實魁梧，臉上的肉也像蚯蚓一樣扭動。

  門打開，一邊煲電話粥，一邊推門出來的警察跟面前的警察撞個正著，表情有些錯愕，「小羅，這麼快，那個死胖子呢？」

  「說是鬧肚子，去上廁所了，」被稱為小羅，這人的嗓門也跟剛才大不相同，熟練地從邊上扯過推車，「門崗的鐘名又把他留了好一會兒，飯菜都有點涼了，我們得快點。」

  「那個死腦筋，」來人搖頭，「可惡，這個死胖子不知道做菜的時候洗沒洗手，早叫後勤換一家，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好處……」

  「趕快搬吧，就你話多，這是咱們能做得了主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