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逞英雄

  雨勢沒有一點減小，到達現場後，雖然門丁不是那種好逸惡勞的人，可也不想就這麼下車，雨幾乎把車窗都蓋住，不管雨刷怎麼賣力工作，視線都不是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就應該呆在家裡吃火鍋才對。

  李念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在車裡一個勁兒磨蹭，說些不著邊際的廢話，就是不願意下車，但是他們倆還是不得不穿上雨衣下去，因為就在河邊，他們看到了一個執著的身影。

  邢海川正擼胳膊挽袖子，打算下去撈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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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在平時，說不定誰也勸不住他，但是現在，兩個年輕的警察使勁拽住他，說什麼也不讓他下去。

  河水這時已經可以用洶湧澎湃來形容了，各種雜物從上游傾瀉而下，塑料瓶子，泡沫塊，偶爾也有玻璃瓶，甚至有生鏽的鋼筋和水泥塊翻滾而來。

  「邢局，你不能下去，太危險了，要是有什麼東西撞一下，您就得被衝到下邊去，」拉住他的警察苦口婆心地勸。

  「水再漲一會兒，屍體就被沖走了，到時候還破什麼案，」邢海川甩掉雨衣，戴上橡膠手套，「我下去，你們在上面接著，我還就不信了——」

  怎麼也不能讓他下去，畢竟是副局，可他不下去，別人下去也有生命危險，兩個警察看到門丁他們過來，都把哀求的目光投向他們。

  警察也是人，也會害怕，救活人還好說，為了撈具屍體把命送掉，誰都得猶豫。

  「邢局，先穿上，」門丁把雨衣重新給他披上，「不年輕啦，還這麼衝動，你叫我來不會就是為了讓我下去吧？」

  「你來得正好，」邢海川指著下面，「你看，是不是有點兒邪門，那屍體已經爛成那個樣子了，可是你看！」

  門丁順著他指的方向看，此時正有半截樹枝飄過來，水勢隆隆作響當中，它的速度很快，兒臂粗，眼看就要撞到那在水裡若隱若現的屍體時，突然就完全違背常理地扭到另外一邊去，這種轉變幾乎就是九十度角的改變，可能本身質量也差點兒，「嘎巴」一聲斷成兩截，在它後面緊隨而至的礦泉水瓶子也很快遭遇了同樣的變故，剛才還喝飽了水的瓶子擰成一團，朝邊上彈開。

  「最先發現屍體的環衛工用抄網就拽起來半個頭，一條胳膊，可現在水裡這麼多雜物，一點傷害不了他，」邢海川面色凝重，「我尋思著也許只有人下去撈才能把屍體弄上來。」

  「你下去弄肯定不行——」門丁也不想充英雄，「邢局，別看水最多只有一米五深，但你要想站穩，根本不可能，水裡雜物又多，一個不小心，你就是第二具屍體。」

  「那怎麼辦？」邢海川有點兒著急，「最新的水情報告顯示，上游有個水庫馬上就要泄洪，等洪峰路過，什麼都不剩啦！」

  門丁此時的目光卻被那具屍體吸引，剛才因為水流的關係，攔水壩底下有什麼地方被蝕穿，形成了強烈的暗流，反把屍體往上推，露出脖子上掛的玉飾，它沒有隨著水流飄蕩，而是緊緊貼在胸前，每當有雜物到近前不到半米的時候，玉飾上就發出淡淡的微光，在如此大的雨中幾乎難以分辨，可是正是這些光讓水流瞬間產生了極大的變化。

  有點兒意思，門丁定睛細看，雖然還是看不太清楚，可不知怎麼，對於這個玉飾，他總是有點兒熟悉感，好像——

  聞璐的脖子上的吊墜！

  想到此，門丁左手撐欄杆，飛燕投林就翻下去，還沒等邢海川反應過來，他已經落進水裡。

  「撲通……」

  剛一入水，門丁就覺得大腿上傳來巨痛，露著鋒利斷茬的啤酒瓶正插在左大腿上，水面上馬上浮現一絲洇紅。

  「門丁！你發什麼瘋，快上來！」邢海川剛才還一個勁兒想要逞英雄，可看到門丁受傷，自己反倒急了。

  門丁顧不上跟他說話，他的眼睛只盯著那具屍體，可是剛一抬腳往前邁步，水流就沖得他失去平衡，仰頭倒進水裡。

  這水真是難喝！門丁只來得及想這個，就手忙腳亂地想要浮起來，就在這個時候——

  水流在一瞬間停滯，就像時間靜止般，腳下和身邊的水都靜止下來，一動不動，緊接著，那具屍體居然朝著他飄過來，順便把他身上的惡臭一塊帶來。

  我還能說什麼？都是命啊……

  門丁有點後悔自己跳進水裡了，其實那塊玉也不是很重要的。

  可不管怎麼說，反正都來了，他忍著噁心，張開懷抱，打算迎接屍體。

  屍體入懷，那股味道幾乎馬上就讓門丁崩潰，可更讓他崩潰的事情發生了，這屍體的重量在變輕！

  「抓住繩子！」邢海川從岸上拋下來一根拖車用的纜繩，李念甚至拿出個車輪胎打算扔下去，還好他邊上的人拉住他，不然這大輪胎砸下來，門丁沒準當場就掛了。

  門丁剛要扯住繩子，就覺得有一股大力從水下湧來，他出血的那條腿被什麼東西狠狠咬住，他就這麼抱著屍體一起沉進水中。

  「洪水來啦！」李念拎著輪胎，聲音都變調了，指著上游大叫。

  黃濁的水比下游高出一米還多，寬三米，深達五米的水道幾乎馬上被填滿，還有多餘的水拍擊在岸上。

  可門丁沒看到，他也顧不上，沉進水裡的時候，他下意識就想睜開眼睛去看，是什麼東西咬住他，可是理智提醒他，要是在這個時候睜眼，他不光看不清是什麼，還會被水裡的不一定什麼東西刺瞎，就算避開這些，這水可不是純淨水，裡面的污染物天曉得會對眼睛造成什麼影響。

  大腿上的那張嘴突然在此時鬆開，幾乎就在同時，懷裡正摟著的屍體竟然分解消失，眼前綠光熒熒，門丁心中一動，剛伸出手想要劃拉，馬上就被一張鱷魚一樣的大嘴咬住，那一瞬間他甚至聽到了自己骨頭嘎嘣直響的動靜。

  先是麻木，然後就是劇烈的疼痛，水跟開鍋一樣翻滾起來，胸口被什麼東西狠懟了幾下，馬上背就砸在河底，門丁借勢反彈，整個身體勉強竄出水面，手抓到什麼東西的同時，就聽到有人在岸上大聲喊，「拉——快拉！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