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殺雞儆猴

  「王妃，王妃，該起了。」

  一道陌生的女聲在沐清笙耳邊響起，她艱難地睜開眼，見床邊正站著一個圓臉的青衣丫頭，五官柔和，一看就讓人覺得親近。

  那丫鬟見沐清笙醒了，溫柔一笑，一面招呼人進來服侍，一面親自將沐清笙扶下了床。

  看著周圍一眾陌生的臉龐，沐清笙不著聲色任由她們服侍，裝作漫不經心道：「西兒呢？」

  西兒是她的陪嫁丫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

  那丫鬟恭敬答道：「西兒姑娘身子不適，王爺吩咐要她這兩天好好休息。王妃放心，奴婢細柳，一定會服侍好王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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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清笙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她吩咐去西兒去放火，如今看來應該是被翊王抓住了，還好只是「身體不適」，而不是永遠不見。

  今日是皇后大婚的第二日，也是她嫁入皇家的第二日，於情於理她都要按品大妝進宮覲見。撫了撫頭上厚重的頭飾，沐清笙幾乎要站不住，右肩傷口還在，且昨夜……

  想到這裡，沐清笙不覺臉上微紅，忙捧起粥碗擋住了，問道：「王爺呢？」

  「王爺在西院練劍。」

  沐清笙透過窗外看到外面白瑩瑩一片的翊光。皺了皺眉：「今日大翊，王爺也去？」

  細柳抿嘴微笑，取來翊白的狐狸裘大麾給沐清笙披上：「王爺自七歲起就日日卯時初起練劍，二十年來，風雨無阻。」

  沐清笙沉眸，外界關於翊王權梟晟的流言不少，十歲封王，十四入軍，十八破江城，斬敵十萬，二十二當街劍斬一品大員，被禁閉北疆，二十七……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卸職返京。

  這樣一個功名赫赫的人物，也同時籠罩了不少其他的色彩，冷酷無情，陰晴不定，流連花叢，暴戾無情……

  沐清笙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的選擇——到底對不對？

  很快收拾妥當，在細柳的引領下去往大門，她這才第一次打量這座府邸，不算大，也不華麗，應當是長久不住人的原因，即使收拾整齊，也總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門口停著一輛雕花鳥的紅漆大馬車，華麗是華麗，只是不尊貴，不像是個王爺該坐的，倒像是個商賈的座駕。

  沐清笙徑直上了馬車，就見到權梟晟已經坐在了裡面，一身玄黑蟒袍，高束金冠，俊美凌厲，雙眸失焦，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沐清笙上來了，微微點頭致意，示意她在自己身前坐下。

  馬車一路安安穩穩地到了皇宮，兩人具是沉默，直到要下馬車那一刻，權梟晟才低聲道：「那刺客咬舌自盡了。」

  沐清笙點頭，這樣的結果她早就想到了。

  權梟晟繼續道：「你知道是誰。」

  「皇后。」沐清笙看向權梟晟：「煩請王爺處理好那丫頭的屍體，不要讓人發現了。」

  權梟晟挑眉，玩味地看著眼前半毀容的女人，「憑什麼？」

  「這可能會成為掣肘皇后的機會，王爺應當是清楚的。」

  權梟晟眸底一冷，突然冷笑一聲，拂開車簾自己下去，臨走輕聲道：「做戲做全套，你自己護著自己。」

  權梟晟要先去見皇帝，沐清笙要去見皇后，兩人就此分開，在寒風中好不容易到了棲鳳宮，裡面已是熱熱鬧鬧地站了一堆人。

  沐清笙扶著細柳的手靜悄悄地走進去，沒有驚動一個人，剛打開門帘時一股帶著檀香的熱氣就撲面而來，這股熟悉的味道她無數次在她家妹妹閨房裡聞到過，之前總覺得有凝神靜氣的功效，如今再聞，心中竟不自覺泛起一陣噁心，是對香，也是對人。

  「哎呀，這位不是新王妃嗎？」一道尖細的聲音突然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本來坐在陰影里的沐清笙一下成了所有人的焦點，她心中大恨，臉上卻是淡然，目光似刀般瞟過自己身前那個尖利的婦人，吏部尚書家的劉夫人。

  劉夫人饒有興趣地圍著沐清笙轉了兩圈，諷刺道：「翊王妃怎麼坐在這裡，哪裡符合您的身份？」

  字面意思是說沐清笙身份高貴，不該坐得這樣偏僻，但在她拿腔作調的嘴裡說出來，卻是分明在諷刺她連坐在這裡都不配！

  今日來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命婦以及皇家女子，什麼樣的齷蹉不知道，自然能聽出劉夫人的意思。

  有的當即走開，不願捲入是非，有的坐看熱鬧，但更多的還是竊竊私語，吃吃調笑。

  不大的聲音在靜謐的大殿裡顯得各位刺耳。

  「這就是翊王妃？她那臉……」

  「不是說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嗎，怎麼差這麼大。」

  「可憐了翊王，那樣俊美的一個人，竟然娶了這等醜婦！」

  「哼，她那樣翊王怎麼會喜歡，就是個名分罷了。」

  「……」

  沐清笙不動，細柳也不動，兩人宛如兩尊雕像，承受著所有人的侮辱。

  劉夫人見此，心中不悅，一拳打棉花上有什麼意思？當即就伸出手，在沐清笙右臉那道疤痕上輕撫：「真是可憐見的，要是我，就好好藏著，再不敢出門。」

  沐清笙抬眼，看著眼前保養甚好的女人，輕笑一聲：「你可以試試。」

  劉夫人不解，卻見沐清笙已經迅疾一把拔下劉夫人頭上的珠釵，朝著她臉上狠狠一划。

  「啊!」

  劉夫人慌忙往後躲，可沐清笙已經得手，躲避的動作除了讓珠釵在臉上留下更長的痕跡，再無別的作用。

  她癱倒在地，緊捂右臉，另一隻手指著沐清笙不住顫抖，滿臉驚愕：「你……你敢……賤人！」

  沐清笙冷冷看了她一眼，如同在看一堆垃圾：「賤人？」將手中帶血的珠釵扔到劉夫人腳邊，嚇得她又往後縮了一下，「區區臣婦，也敢摸本王妃的臉，以下犯上，到底誰是賤人？嗯？」

  看著沐清笙越來越近，劉夫人心裡最後一絲的虛張聲勢也沒了，她不過是個深閨婦人，哪裡見過眼前惡鬼一般的模樣。當即嚇得哇哇亂叫救命，不住往後縮去。

  這個劇情太跳躍，周圍一眾人全都嚇傻了眼，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要去救她。

  眼看著沐清笙越來越近，劉夫人幾乎就要嚇昏過去。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歷喝：「住手！」

  沐清冷一席明黃鳳袍款款而來，身邊的丫鬟錦繡怒目指揮兩個宮女去將劉夫人和沐清笙拉開。

  沐清冷好不容易忍住心中的憤怒，端坐到正位上，「究竟是怎麼回事？」

  今日是她春風得意的一日，本想擺擺譜稍後再到，可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沐清笙那個賤人！今天可是她封后的第一日，要不是她聽到小丫鬟的稟報及時趕到，她還想殺人嗎！她真以為她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了她？！

  劉夫人如同看到救星一般一下撲倒在沐清冷腳邊，哭嚎道：「娘娘救我，娘娘……那個賤人……她想要殺了我呀！」

  沐清冷溫柔命人將劉夫人拉起來，嫌惡地將染上了幾滴血跡的裙子理了理，心中的怒火更盛，現在是什麼時候？！這群人到底要做什麼。

  甩了一道凌厲的目光給沒事人一般都沐清笙，她這是故意要給她沒臉？！

  沐清笙恍若沒看到沐清冷那殺人一般都目光，恭恭敬敬低頭道：「好歹妾身也是王妃，是皇家人，剛剛劉夫人對妾身的侮辱在座各位有目共睹，區區一點懲戒而已……」

  「一點？！」有皇后到場，劉夫人又硬氣了不少，一下打斷了沐清笙的話，一臉猙獰地看向沐清笙：「你看看我的臉，你自己是個醜八怪，就要所有人和你一樣嗎！這等沒教養的妒婦，哪裡配得上翊王，就該直接休棄回去才是！」

  劉夫人氣瘋了口不擇言，身邊那群命婦腦子卻清醒得很，全都躲得遠遠的，生怕和她扯上關係。

  沐清冷再也繃不住了，臉色黑得如同鍋底，她可以私下派人暗殺沐清笙，可明面上兩人還是姐妹，她受辱自己面子上難道好看？況且劉夫人還說到教養，她也是沐家的女兒！這人到底在罵誰！

  沐清笙深深低著頭，劉夫人的謾罵湧入耳中，她心裡卻越來越開心，好歹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她怎麼會不了解沐清冷的性格，即使沒有看到她的表情，她也知道，她現在恐怕要氣瘋了吧。臉面和尊榮，才是她最看重的東西。

  正等著沐清冷繃不住爆發，一道清冷的聲音卻突然傳了進來。

  「配不配，還不該劉夫人來說吧。」

  沐清笙還沒來得及抬頭，肩上就被一隻有力的手環住。

  權梟晟？他不是去見皇帝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沐清笙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見門口又走進了一個明黃身影：「阿榛還真是疼王妃啊，怪不得要拉著朕過來。」

  權梟規！

  沐清笙猛地抬頭看向門口那個人，麻木地任由權梟晟按著跪下行了禮，又被他扶起來，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他，總以為再見這人，她應當會似瘋了一般撲上去殺了他，可如今卻是一步也動不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他說得對，她會恨他，會怨他，卻還是下不了手去殺了他。

  沐清笙腦子嗡嗡的，幾乎聽不到周圍在說什麼，似乎大家都在說笑，似乎劉夫人在告狀，又好像權梟規在看自己。沐清笙不由自主地又撫上右臉上的疤痕，可手還沒伸到，一股火辣辣的痛突然襲來，沐清笙冷不防被這個耳光扇倒在地，剛好壓在右肩上，鑽心的痛楚使她的臉色瞬間變青，帶著扭曲的猙獰。

  權梟晟皺了皺眉，又瞬間回復了一臉笑意，看向劉夫人：「這好歹是本王的王妃，要教訓本王自己教訓，不知劉夫人可還滿意？」

  劉夫人一臉得意地瞟了眼地上的女人，眼底閃著惡毒的光：「區區一個巴掌，翊王您看看妾身的臉，怎麼夠？」

  權梟晟笑答好，大步上前扯起地上的沐清笙，右掌高懸，毫不思索得又要扇下去。

  「夠了。」權梟規沉思阻止，看向已經來到了自己身邊的皇后，溫柔道：「好歹是你姐姐，就算了。」

  沐清冷眼底閃過一絲恨意，卻還是柔柔地福了一禮：「謝陛下。」

  說完就直接叫人將沐清笙帶去側殿，名曰治傷。

  皇帝發話，劉夫人再不甘心也沒辦法，恨得幾乎要把手中的帕子絞爛，不過是個不得寵的醜八怪，且不說翊王不護她，就算翊王護她，區區翊王，還不是遲早要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