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相思相見是何日

  張嫣放下那本書的時候，便覺得自己又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天。她想著明日再也不要看這勞什子書，手帕都被她弄髒了好幾個。

  她不過是個十六歲大的姑娘，夜晚稍有風吹草動就睡不安穩。

  

  只盼著明天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她能看到蘭若姑姑或者那個害的她掉眼淚的男子。抱著這樣的期許，張嫣慢慢的進入了夢鄉。

  恍惚之間她真的瞧見了北冥漓站在她窗前，一直默默地守護著自己。

  「北冥大巫師，你怎麼有空來看我？」她毫不掩飾的欣喜讓北冥漓皺起眉頭，他搖了搖頭，繼而道：「聖女，你可安好？」

  張嫣眉目含情，低頭輕聲說：「北冥，喚我嫣兒，可好？」

  只要北冥漓肯叫她一聲嫣兒，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便一點都不覺得難熬。她一度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提出那樣的要求。

  北冥漓目光稍有一滯。

  看著張嫣的目光，不再是清冷不帶半分感情。他輕輕挑起張嫣的下巴，低頭溫潤道：「嫣兒，你這段時間辛苦了。」

  張嫣咬著薄唇，烏黑的髮絲隨風清揚，「不苦，嫣兒一點都不苦。」

  她終於等到了北冥漓，還是不似往日那般清冷的北冥漓。

  「我說你辛苦了就是辛苦了，我的嫣兒這段時間清減了不少。你莫要害怕。以後，你的身邊有我了。」

  她與北冥漓正是情濃的時候，蕭寒冷笑一聲拉著張嫣出了屋子。

  張嫣氣的一巴掌打在蕭寒臉上，蕭寒抓著張嫣的手拂過臉上灼熱的刺痛感。他威脅道：「你若敢跟他在一起，等我稱帝，我便取了他的性命。」

  「你是天定的聖女，就算是死也要留著清清白白的身子。」

  張嫣身上只覺得徹骨的冷，她就算是死，也要留下清清白白的身子。眼角的淚水沒有讓蕭寒改變決定，反而北冥漓被蕭寒帶到了死牢，不日處死！

  她絕望的喊道：「蕭寒，他也是天定的大巫師！」

  蕭寒的聲音冷的像冰一樣，不怒反笑：「從今日起，南陵再也沒有什麼大巫師，只有觸怒帝王的忤逆之臣。張嫣你知道嗎？真正能給你幸福的人，從來都不是北冥漓。你現在要是回頭，或許，他能留個全屍。」

  她厭惡皇權，討厭這種威脅。

  張嫣一身白衣，站在刑場之上，而蕭寒則是冷冷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用性命救下別的男子。

  蕭寒冷笑說：「張嫣，這些年，你的心我成全你。」

  張嫣在聽蕭寒說完這話之後，眼中一片濡濕，對著蕭寒道：「謝謝你，張嫣福薄消受不起你的恩情。」

  北冥漓被釋放之後，她們兩個人便成婚了。

  她新婚之日，蕭寒甚至送來一對玉如意祝福她與北冥漓。

  紅燭高燃，紅帳春宵，張嫣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有點害羞。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對北冥漓的感情已經到了想要嫁給他的地步。可，想起夢中出現的蕭寒，張嫣便覺得這一切虛無的如九天之上的雲彩。

  枕頭上留著的是她夜裡哭哭笑笑的痕跡，醒來之後想要見的人卻與她相隔甚遠。

  她喜歡北冥離，從他帶著她出聖女宮開始。或者說，是從她初次見到北冥離的時候。心中越發煩悶，張嫣忽然想起北冥漓好似很喜歡品茶，她鬼使神差的出門想要買了些茶樹的種子，想著等來年的時候她或許能種出跟北冥漓一樣性子清冷的茶樹。

  張嫣一路往集市上走，行色匆匆，連許藍意喊她的時候都沒有聽見。

  只見許藍意搖了搖頭道：「看來娘親說的沒錯，嫣兒妹妹的確是有了心上人了。」

  她仿佛是聽到了這句，張嫣回頭說：「好姐姐不要聽李大娘的話取笑我，我只是著急去買些種子。」

  「什麼種子？」

  許藍意望著張嫣失魂落魄的樣子，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等你走到集市上，你就能發現今日根本沒什麼集市。你且算算日子，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張嫣低頭認真的算起來，忽而之間，抬起頭失望道：「看來今日我的確是買不到什麼種子。」

  她還想著，早早的買了茶樹種子回來，茶樹就能早早的長起來。

  「你長這麼大，我見你平日從來都不下地。蘭若姑姑在的時候，你的雙手連水都不沾半分，今日怎想要去買些種子？」

  張嫣不說話，許藍意驚訝半刻：「哎呀，嫣兒你終於想通了，好好學習種些菜出來省上幾兩銀子。」

  許藍意一臉欣慰，張嫣卻是道：「我想種幾棵茶樹，等著過段時間我就能好好的品品茶。」

  她心虛的低下頭。

  許藍意這下真的忍不住，瞧著張嫣眼底的認真收斂了幾分，才打破張嫣的品茶念頭，「嫣兒，杏花村的泥土只能種出杏子。」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張嫣眼底有著期待，她誠意夠了，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到。

  許藍意拉著張嫣回到屋子，給她取了點家中藏起來的茶葉。在她耳邊輕聲道：「嫣兒妹妹這茶葉我送你，你快些打消了種茶樹的念頭。」

  「萬一真的能種出來呢？」張嫣不死心的問。

  等張嫣真的種出茶樹的時候，估計杏花村就出了奇事了。茶樹喜陰雨，而她們村里整日艷陽高照。莫要說種出茶樹了，能在集市尋見茶樹種子都不容易了。

  這丫頭還跟以前一樣，喜歡做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往日她身邊有蘭若姑姑護著也就罷了，現在的她孤身一人這樣胡鬧怕是要將自己餓死。瞧著張嫣的臉色，不知是餓得還是夜裡沒有睡好，許藍意勸著張嫣道：「嫣兒妹妹，今時不同往日，你要為自己好好打算才好。」

  她拿出張嫣給她的白紗裙，想要還給張嫣。有了這件衣裳，等她十八歲，入宮選秀也能安樂一生。

  張嫣看見那件衣服更加心煩，委屈蹙眉呢喃：「好姐姐，我送你的東西絕對不會要回來的。你要真的想去選秀你就去吧，嫣兒這輩子都不想再踏進皇宮。」

  再？！

  許藍意拉著張嫣的袖子，問：「嫣兒，你前幾日消失是去皇宮了，對不對？那你有沒有見到國主，國主樣貌他生的如何，是不是俊朗非凡舉世無雙？嫣兒，你告訴我呀，嫣兒。」

  她現在呆呆的站在那裡，回想著南陵國主的樣子，看起來是位很和藹的大叔實際上卻是小氣的要命。

  舉世無雙她的確是見過一個，她思之如狂的那位可不正是性子清冷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嗎？張嫣搖了搖頭，許藍意接著道：「那國主可有什麼尚未婚配的皇子？」

  「帝王家的人都不好招惹的，姐姐你何苦非要去灘那趟渾水。再說了，我們隔壁村的趙大柱不是很喜歡姐姐嗎？他待姐姐很好，小時候為姐姐打跑那些欺負你的人，現在老大不小了還在等著姐姐嫁給她。」

  許藍意何曾不明白趙大柱的心思，只是她真的是窮怕了。他那一畝地的杏子能護著她一時無憂卻要她一世煩惱！

  張嫣在許藍意耳邊說：「人要自己過得快活，姐姐你大好年華何苦要去宮牆中寂寞終老。我匆匆見過國主，只覺得國主也不似我們想的那樣隨心所欲，反而我有點同情國主整日在皇宮中過著籠中之鳥的生活。」

  「玉盤珍羞自然是富足的不可比擬，可這其中的滋味想必尋常人也受不了。我去過那個地方，從那裡逃出來後便再也不想回去了。」

  是啊，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午夜夢回，即便想念那人想的都要掉眼淚。可她仍不願回去，承擔不起那份辛苦便不要回去徒增煩憂。

  兩個人都有心事，張嫣留了一會便要離開，許藍意也不阻止她。她也在想，那些富貴背後到底有多少她不能承受的事情。

  許青君和李大娘回家的時候，看到倚在窗口發呆的許藍意。

  李大娘笑著說：「今日出門，遇了個貴人，等杏子熟了給你們姐妹兩個縫製些新衣裳。」

  許藍意見自己娘親的衣裳已經穿了近六年，身上的破洞縫縫補補，她越發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無論如何，她都要去試試。

  「娘親，我的衣裳都還夠穿，你給自己和姐姐做些新衣裳便好。」

  李大娘聽了這話，眼眶不由得紅了。人人都說許藍意是個追名逐利的姑娘，覺得她辜負了趙大柱的一番深情，可李大娘卻知道許藍意心中所想。

  許青君拍了拍自家娘親的肩膀，安慰道：「我們過我們的日子，別人愛怎麼說道怎麼說道。」

  「感情的事情，外人怎麼會明白呢？等過段時間，趙大柱想通了，小妹的日子就好過了。

  「是啊，你看嫣兒那丫頭出去一趟，回來之後也有心事了」，趙大娘換上了小臉，商量著賣了杏子給她們姐妹兩個做什麼樣式的衣衫。

  趙大娘想著張嫣一個人在家，她過去跟張嫣說說，順便給她也做件衣裳。

  她給許藍意送的白紗裙子，看起來都很貴，做工用料都是大手筆。尋常的富貴人家做這種衣裳，估計都要狠狠地下定決心。

  想著想著趙大娘便要去找張嫣，剛一進門，就看在張嫣端著茶杯若有所思。

  「嫣兒，想什麼？這麼入神。」她好像聽見張嫣喊什麼漓，對她的到來一無所知，儼然一副痴兒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