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關門弟子

  付凌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男人有些慍怒，但想又覺得自己對著一個店小二發作實在與自己的身份不符，於是從包里摸出來一小塊銀子，丟給付凌。

  付凌接過銀子，小拇指大小。

  「咳咳……」男人清了清喉嚨說道，「本人乃峪靈宮世化軒堂主李有金，專門負責峪靈宮在渭州一切事宜，今特奉峪靈宮……」

  峪靈宮！又是峪靈宮！

  付凌聽到峪靈宮這三個字，丟下銀子轉身就想走，然後他又聽到男人說了一句：

  「特奉峪靈宮鶴興風大長老之命，前來調查魔族妖孽……」

  鶴興風！他果然沒有死！

  付凌雙拳緊握，死死地盯住李有金，把他看得有些發毛。

  「小二？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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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凌回頭神來，問：「是鶴興風？」

  李有金立刻得意了起來，又覺得這個店小二很不禮貌，糾正道：「是鶴興風大長老，本人乃鶴大長老親傳俗家弟子。」

  付凌心裡暗罵：「什麼狗屁親傳俗家弟子！」

  世化軒是峪靈宮在山下設立的機構，一般都設在一些比較重要的地方。一是為了探查情況，提供錢資，方便弟子在山下行走；二是為了籌集善緣，也就是香火錢。

  而世化軒一般會選擇一些有權有勢的人作為本地的堂主，傳授一些玄功道法。這些人平時不缺錢，但是對於神鬼莫測的東西非常敬畏，於是雙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峪靈宮和其他門派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和俗世的聯繫非常密切。峪靈宮共十二峰，每個峰都會派人去山下擇地駐守，每當有妖魔禍患，峪靈宮的門人總能第一時間趕到扶危救難，因此積攢起很高的威望。而這些據點又能幫助峪靈宮弟子活動，擴充勢力範圍。

  通過這種手段，峪靈宮在朔州的地位穩如泰山。

  只是這渭州相隔千里，以前從未聽說峪靈宮在渭州設有據點。

  不過既然和鶴興風有關，付凌就不能置若罔聞了。

  付凌立即換了一副表情：「竟然是峪靈宮的道仙，失禮了！」

  「不知道仙有什麼要問的？」

  付凌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說出這種話竟然變得如此熟練。

  李有金顯然對道仙這個詞十分受用，頓時樂不可支，又從包里使勁摸了摸，拿出一大塊銀子，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好好回本道仙的話，重重有賞！」

  「本鎮是不是出現了一個妖怪？」

  「是啊道仙，這妖怪十分兇殘，短短數月已殘害上百條人命，是峪靈宮要來救我們了嗎？我們終於有救了！」

  付凌一臉焦急狀。

  「那是！那是！只要峪靈宮一出馬，什麼妖魔鬼怪立馬就會夾著尾巴逃跑了。」李有金拍了拍胸脯，有些飄飄然。

  「您說的那位鶴長老要親自來救我們嗎？」付凌繼續試探。

  「他老人家當然不是親自來了。不過我聽說來的幾個人中有鶴大長老的關門弟子——也就是我的小師弟，孟小川。」

  李有金故作神秘，低聲說道：「前幾天得到的內部消息，讓我提前備好所用物資，他們三五日就要來了。」

  「哦……」付凌摸了摸下巴，孟小川？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自己離開峪靈宮也就半年不到，鶴興風半年時間已經收了一個關門弟子，還能下山除妖了？

  「道仙，這位孟小川什麼來頭？」付凌追問。

  「他……額……」李有金好像也不太清楚，一下被問住了。只見他思忖一陣，突然面露怒色，拿著銀子哐哐哐在桌子上拍了幾下。

  「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是我給你銀子還是你給我銀子？」

  「都說車船店腳牙，無事也該殺！實在太討厭了，有點機會就想打探消息，仙家事務也是你該打聽的？」

  說罷，他把銀子往付凌懷裡一塞，厲聲說道：「從現在開始，本道仙問什麼你回什麼，不問你不許說！」

  李有金問了一些那妖怪的事情，付凌一五一十把知道的情況告訴了他，包括前後幾波捉妖師先後斃命的事情。

  李有金聽了面露難色，自言自語道：「師兄只說讓我打探消息，也沒說這妖如此厲害，那我在這裡豈不是很危險？但是師命難違，這可如何是好？」

  付凌見狀也沒搭理他，默默退出了房間。

  一到大堂，付凌就被老闆娘拉住：「你們在屋裡半天幹嘛呢？」

  付凌回：「他向我打聽點事。」

  「打聽事？給沒給賞錢？」

  「給了。」付凌從懷裡摸了摸，特意掏出那塊大的，得意地炫耀給老闆娘看，那塊銀子足有二三兩。

  老闆娘一把抓了過來塞進兜里，付凌看得傻了眼，饒是修行多年的他也沒見過這麼快的速度。

  「本店第十五條店規，不准私收小費！這個我沒收了。」老闆娘說完一溜煙跑了。

  「還是年輕啊！」吳胖子感嘆了一句，嗑著瓜子從旁邊溜達過去。

  ……

  由於那妖怪鬧得太兇，客棧里最近都沒什麼生意，付凌早早回了房間。

  他緊閉房門，盤腿而坐。

  這近半年來，他日日修煉，加上以前已經登上過第八重境，因此輕車熟路，進步神速，短短時間已經突破了御恆境第三重，能夠用靈力纏繞物體，達到以靈固物的境界。現在隨便一把椅子在他手中都能用得虎虎生風。

  當修行者嘗試邁入第四重境時，天賦的重要性便體現的尤為明顯。若無法在此階段取得突破，將無法釋放精神力量，進而無法運用釋靈御法。

  「呵呵，一個不能施法的修行人？」付凌想到這裡，他自嘲地笑了笑，歸根結底，還是丹元太小，無法積蓄起足夠的靈氣。

  往日付凌並未深思過這個問題，畢竟自己恢復也才半年不到，還有大把時間琢磨。

  但當他聽說鶴興風的弟子即將來桃源鎮，內心深處不禁再次湧現出一絲不安。

  御恆境第三重？

  他付凌恐怕也連對方的身都近不了，更別提鶴興風他們了。

  這時，付凌又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想起猶如神跡一般的巨人和那個嬰靈，於是他便進入靈海中再次仔細探查起來。

  前些日子他曾經在靈海中探查過一次，但裡面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他還以為自己當初是生死之間的幻象，但後來他聽說書先生提起了穹岙一事，他便找到先生打聽了一番。但先生也是轉述他人的故事，所以後來這事也就沒有下文了。

  「看來只能靠自己了！當初那巨人說自己修為不夠，只能靠提升修為才能見到他，說不定再見到他可以有所收穫。」付凌在靈海深處中四處張望著，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付凌輕嘆一聲，正欲離開，忽然覺得遠處白茫茫之中有一處動靜，付凌心念一動，疾步跑去。

  遠遠地，他看到一個人正在用力地鑿著什麼。他在心中暗自猜測，靈海之中無論出現什麼，都不是他可以打擾的。

  他靜靜走去，那人並不理他，只是對著地下鑿著。付凌又近了些，這才看清那是一個女人，女人腳上有一條白色的鎖鏈，像是從靈海中生長出來一般，與四周的色澤一模一樣。

  女人正拿著一把玉鑿對著自己的腳上的鐵鏈一下一下鑿著。

  「既然鏈子砍不斷，你為什麼不砍自己的腳呢？」付凌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

  女人止住了動作，抬頭看向付凌，四目相對，付凌心中大駭。

  他看到的是死亡！

  他甚至看到自己的身體被一劈兩開，就像那隻蛤蟆一樣。

  這殺氣……究竟是何等強大！

  女人轉過頭，繼續揮舞著手臂一下一下地鑿著鐵鏈。

  付凌還是不敢妄動，他感覺冷汗從額頭滑落而下。

  「你還不走？」女人終於開口說話了。

  「我還想向你問一些問題。」付凌鼓足了勇氣開口。

  「哈哈哈，你囚禁了我這麼多年！你覺得我會想和你說些什麼呢？」女人冷笑著說道。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我根本沒有見過你……」付凌小心翼翼地回答著。

  「罷了，有什麼就問吧。」女人好像不想過多解釋。

  「你是誰？」付凌小心翼翼地問道。

  女人苦笑了一下：「三百多世了，這還是你第一次問起我的名字。我叫洛，一萬三千多前被囚禁到你的靈海之中。」

  付凌有些震驚：「可是我才二十九歲！」

  「可是這靈海之中的穹靈已經存在很久很久了。」女人平靜地回答道。

  「那你是因為什麼原因被囚禁在我的身體裡？」付凌繼續問著。

  洛輕輕地搖了搖頭，並沒有回他。

  付凌還想問些什麼，突然一陣力量將他推了出去，越來越遠，直至被推出靈海。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快要脫離靈海的那一刻，他聽到洛的聲音。

  醒來之後，付凌一摸，發現自己渾身濕漉漉的，一身的冷汗。

  靈海，便是付凌的靈力之海，付凌十三歲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地方。

  通常靈力一經形成，便存儲在丹元之中。可那時付凌總覺得胸口處微微發悶，某天夜裡，他的神識不自覺間進入了丹元之中，才發現自己身體中竟還有這樣一片天地。

  他又去問了師兄弟們是否有同樣的情況，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後來他就把這個秘密隱藏了起來。

  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的身體中竟然住了一個女人！

  付凌換了一身衣服，那柄斷劍掉了出來。付凌急忙撿起，借著月光在那裡摩挲。好一會才依依不捨放了回去。

  這是師父送給他的，也是師父的遺物。

  師父從前一直叮囑他用心收好。那天他臨走之前冒著巨大的風險去三福觀附近轉了轉，他本來是去打探消息。幸運的是，在觀外很遠的一片樹林裡撿到了這個劍柄，這是他從峪靈宮唯一帶走的東西。

  月光下，斷刃處好像飄出一絲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