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沒有人,修個屌的橋?
2024-09-21 21:48:10
作者: 三生三笑
她說話嗓門又大,動作也很快,把材料從衣兜里取出來,整整齊齊地在鋪了玻璃的木頭茶几上展開。
旁邊那捲菸漢子這會兒卷好了煙,劃火柴點著了,邊抽菸邊瞪大眼睛直咂摸嘴巴:「哇,不得了,這是有備而來啊!」
梁星也是很驚訝,眼睛著了迷似的粘在那些圖紙上,說:「畫得真專業,雖然我看不懂,但看得出來花了好多心血。朱英雄,聽說你之前是排長了……果真是有那股子……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一看這橋就靠譜,要是真建好了,能走好多年!」
朱家喬索性也打開了話匣子,娓娓而道:「書記那是過獎了。不過說真的,我剛才來的時候,也走過了那條舊橋,那是當年我們家給朱善人建的,還搭上了我小弟和我娘的兩條人命!說起來是傷心地,但那橋,在起造的時候,就按照能用三十年,能過汽車的標準造的,真材實料有保證,到底誰那麼缺德帶冒煙的把橋給炸了啊?」
梁星說:「是誰?呵呵,不就是朱善人那個遠房侄子朱大業唄。當年游擊隊來打朱善人家,把朱善人家裡打垮之後,叮囑著我們鄉親們好好保護自己,不要被報復了。那可真的是活諸葛料事如神,也就是打跑了蘿蔔頭沒多久吧,朱大業帶著反動派就回來了,一來到就鬧著什麼清算,『石頭過刀,房子過火,人要換種』……」
朱家喬面沉如水:「操,這套當年在井岡山那邊搞過啊,缺德帶冒煙的東西!」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時候我爹和叔伯好歹都有點經驗,連夜通知了鄉親們先躲起來,等他們撲了個空,磨過了銳氣之後,再帶著武器殺回村里。」梁星眼底這時候才划過一道跟他溫和外表很不相襯的狠厲,「一個晚上就把他們打了個屁滾尿流連鍋端,趕出我們村子!讓他們知道,我們廣東佬可不是好欺負的!」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好!」朱家喬高聲喝彩!此起彼伏地,幾個村幹部也一塊兒叫好!那捲菸漢子一條腿放在凳子上,挺直了胸脯,滿臉驕傲,「我也有份!我提著獵槍就上了!我那會兒預准了朱大業要翻牆跑路,事先攔在巷子裡,他過來跑出來了,我對著他屁股就是一槍!誰知道他旁邊的跟班給他擋了,那跟班屁股中槍給倒了,朱大業卻滾上了他那輛吉普車,開車跑了!」
一說到這裡,捲菸漢子直拍大腿,滿臉懊惱。
另一個黑皮瘦臉的精幹女人滿臉善意嘲弄:「梁阿東,差不多就得了啦。你這個獵槍打屁股的故事,講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別說我了,就連我兒子都能夠倒著背出來了。朱英雄,我叫趙桂花,是村裡的財會,管帳的!我跟你說,那座橋上的大豁口,就是朱大業跑路之前炸的!不過他也沒跑遠,才經過鎮上,就被武裝同志們給截住了,當場被抓住。他手上的血債跟他那叔叔朱善人相比,只多不少,後來就在縣城裡跟別的幾個大惡霸一塊兒開了審判大會,槍斃了!」
朱家喬瞭然,微微點了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就說呢……我心裡納悶了好些天了!」
趙桂花說:「原本我們早就要把你接回來的,但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我們擔心……」
「可千萬別說這樣的話!」朱家喬的手往空中虛空一劈,「換個話題。既然現在我回來了,書記,既然現在我回來了,那麼這橋就重新修了吧。人工不用擔心,我這邊有八個大小伙子呢!你這邊點了頭,等過了會,我們就立刻開干!」
她鬥志滿滿的模樣,感染了周圍的人,大家紛紛把支棱在椅子上的腳丫子放回地上,都坐正了。一雙雙眼睛,盯在了梁星身上。梁阿東思忖著說:「修橋要用石料、木料、灰漿……這些都得花錢。但現在土地都是我們自己的了,用不著交租子也用不著抽那些亂七八糟的餉稅,從前年開始,就沒有人再餓肚子。這會兒大家再辛苦一下,該買的買,該管山里要的就管山里要,這條橋的帳,怎麼算怎麼花的值!」
朱家喬聽得目瞪口呆,恍惚中,似乎看到了有一個朱家樑。
從前的朱家樑,就是這般念念有詞地,手掐口算,就把一條橋的帳目算得個八九不離十!
趙桂花連連點頭,說:「對對對,我回頭拿算盤一打,細目就出來了。朱英雄,你別看梁阿東長成這個樣子,他爹是個教書匠,他自己是村子裡的文書。我就是跟著他底下一塊算帳打雜的咧!」
在梁阿東「什麼長成這個樣子,你什麼意思」的咆哮中,朱家喬權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正臉對著趙桂花,認認真真的說道:「是這麼個道理。」
熱熱鬧鬧的村委辦公室里,梁星拿起自己面前,也不知道是誰的銅頭煙鍋子,往茶几上拼命敲,「砰砰」直響:「都安靜一下!安靜一下!!」
「大家別激動!」
沸騰得跟一鍋粥似的村委辦公室里又安靜下來了,梁星說:「手續,我可以想辦法。錢,集體也能想辦法。但人呢?現在各處地方都在搞生產,哪怕現在農閒,大家也都沒有個得閒的時候。修水庫,建工廠……我們村勞動力不夠啊!沒有人,建個屌的橋?光是靠八個人,加上朱英雄,九個,那也是遠遠不夠的啊!」
他拽過一張紙,低頭看了一眼上面備註詳細的歪扭字跡,說:「不愧是部隊裡呆過的人,能打能寫……」
朱家喬謙虛插嘴:「也就是念了幾年掃盲班。」
梁星說:「我是從私塾再跟著武裝的同志們學的,那會兒不上不下,去掃盲班超了資格,要真正兒八經做一筆文章看點東西又水平不夠。為了這事兒,足足認真學了五年,到今天我還得每個星期去兩天夜校。」
他用食指敲了敲那張紙,說:「我盤算著,這個橋,怎麼也得要二三十人,一個月的工,才算能建成。這再過一個月,就要到春節了。大家越發的忙了,你這些人,怎麼擠出來?從哪兒擠出來?沒有勞動力,莫說建橋,就算是運一坨稻草,也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