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橋連洞，洞連橋（一）

  「今兒晚上是十五，月光太亮了，很有可能會來飛機。我們真的要現在出發嗎？倒不如趁著下半夜那會兒再動身？」

  他們如期到達了指定的位置，一到了地方，高射排就去找有利地形展開。幾個連長和朱家喬，集中在營部，要一起出發去看橋。聽了孫霖的疑問，朱家喬忍不住搖了搖頭：「別人看得清楚，我們看得更清楚啊。月光照著，多清楚。等到了下半夜，月亮下了山，我們就得摸黑上橋，不好取數據，還拖慢了那個……『進度』。」

  有人笑道：「家喬同志不愧是學習積極分子哈，嘴裡的新詞一天換一個。」

  朱家喬說：「說啥呢這是。」

  孫霖道：「好了，大家別拿家喬同志來開玩笑了。她說得也有道理的，最終怎麼決定，看看營長的意思？」

  一直坐在那兒低著頭，聽著大家的意見同時也在思索著的林朗清，直到大家都漸漸安靜下來，才開口說話：「大家的意見我都聽了。我的意思，還是少數服從多數。大家舉手表決——同意晚飯後馬上出發的，請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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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朱家喬在內的大多數人都舉起了手。

  「統一兩點鐘徹底確認空中安全之後再出發的，舉個手？」

  只有孫霖舉手。

  孫霖笑了笑，不以為忤：「那我少數服從多數。」

  林朗清道：「好。那麼我們就晚飯之後，集中出發。同時警衛員帶上能夠有防空力量的武器。」

  這樣，算是一定程度上採納了孫霖的意見。孫霖一臉放輕鬆了的模樣，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橋斷了，人在，橋還能修好。人要是沒有了，那橋可就永遠修不好了。」

  大家再無二話，就收拾好東西，各自回去，準備晚飯後出發。朱家喬是閒不下來的，她回到了宿營地里，發現只有伍帥一個人在整理資料，問：「他們呢？」

  「都去挖坑道了。不是說了嘛，走到哪兒坑道修到哪兒。就都自動自覺的去了。」

  朱家喬很是欣慰，說：「真是都長進了啊！」

  伍帥也是一時放鬆，脫口而出：「怎麼能不長進呢，一路過來，犧牲了那麼多同志。好不容易走到了現在，大家都想要加把勁兒啊……」

  話音未落，想起朱有道和朱家樑，戛然而止。

  而正在衣兜里翻找著什麼的朱家喬，似乎並沒有聽見他的說話。她翻出了林朗清交給各單位負責人的手繪圖，說：「你等會兒把它給描了，放大釘在牆上，帶著大家熟悉一下。」

  她又把一些必要的話跟他說了。整理自己的挎包時，發現好多東西缺了，問伍帥：「你做了新的定水杆了沒？」

  伍帥說：「做好了。都給補充上了。排長您的在這兒。」

  他把一根簇新的定水杆取了出來，仍舊是收起來不過兩尺，放出去不止兩丈的做法，地道朱家村手藝。可伍帥其實是個湘伢子。

  一絲絲極其微妙的情感在朱家喬心頭驟然交錯交織，以致她平靜的瞳眸底下閃過微弱的情緒。她把定水杆接了過去，套上跟了自己好多年的，早就磨損了的麂皮套子。

  趁著月亮還沒有升起來，林朗清帶著堪點小隊出發了。營地在山腰，零散分布，一路是往下的，貼著山壁半哧溜半走，不多會兒就都沾了滿身的土，戰士們都已經習慣了，靈活地在山地中穿行著。走了不到半個小時，就看到依著山壁而建的昌道所鐵道橋。

  看了一眼鋼筋虬結的豁了的大口子，朱家喬說：「竟然是鋼筋混凝土……那可麻煩了，我們沒有這東西啊！之前是怎麼搶修好的？」

  林朗清說：「幾乎用了一個師的力量，護送了老大哥援助的水泥鋼筋，鋪回來的。犧牲了不少同志。」

  孫霖問：「那為什麼這回不叫專業的鐵道工程隊伍來？這麼專業的行當，咱們這半路出家的，完不成任務，不是耽誤事麼？」

  林朗清說：「這就別問了。反正任務是一定要完成的。大家都想個辦法。鋼筋我們這邊也有，水泥也有，就是不多。紀建褀會幫忙弄混凝土，他想出了陣地上攪拌混凝土的新法子，保證溫度就行。」

  一直默默地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紀建褀，這會兒及時跟上一句：「對。我已經想好了，在橋頭那邊的水泥房裡，就能用。還是用老朱大掌教的防凍法子，應該問題不大。」

  孫霖就笑了，「好啊，好啊，不愧是大學生，腦袋瓜子就是轉得快。不過我得提你一句，那水泥房過去是駐兵守橋的地方。最近形勢變了，才撤離了那點。留意橋墩處的兩個小室，那是藥室。小鬼子當年建這條橋的時候，準備『玉碎』用的。」

  說話間，已到了橋邊上。朱家喬蹲在豁口旁邊，道：「鋼筋都給炸彎了，得先用鋸子鋸掉，再該修修該補補。」

  林朗清說：「鐵軌從國內運過來來不及，也供應不到我們。有什麼辦法嗎？」

  大家大眼瞪小眼的，過一會兒，誰都沒想到，是老魏開了口。老魏說：「在東北邊有一段斷頭鐵路，戰爭一開始就被廢棄掉不要了。急行軍經過的時候，我還特意看了一下那邊，似乎還完好。能不能把那邊的鐵軌拆下來，補橋上面的？」

  林朗清眼睛一亮，一拍巴掌道：「老魏是第一批就入朝的，見識得比咱們多。可以，就這麼辦！」

  「如果是鐵軌翻新，那麼是很容易的。」紀建褀說，「那麼我就先把傢伙支起來。」

  朱家喬說：「營長，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我想走進一點看看。」

  林朗清說：「走，大家一起去。都小心一點兒！」

  誰知道，才一上橋，抬眼看向對面，大家都嚇一跳！！

  「怎麼那麼多人？！」

  昌道所鐵道橋緊接著一個山洞隧道，剛才大家人又少，又沒有開手電筒，竟然都沒有發現。此刻幾乎同時發現了他們，黑黢黢的山洞裡頓時有了動靜。

  「咔」的一聲響，幾乎如同太陽一般猛烈的光照在了他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