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在門口站著

  幾乎是霎那間，宋君濂心中回家的迫不及待、見到陶熙園的滿心歡喜，被這一句話敲得粉碎。

  他站在那裡，如同被人當頭潑下一盆冷水，叫他自心底都是細細麻麻的冷意。

  好半晌，他都沒動一步。

  腦子裡不知怎麼的，就想起浮萍的那些話來。

  

  一想到酒樓里，一群男人圍著陶熙園說說笑笑，他臉色立馬變得陰沉如水。

  牧塵跟在他的後面，自然也聽到了那些話。

  他看著面前宋君濂僵直的身影和摸不清的情緒的臉，擔憂的叫了他一聲，「少爺……」

  本是想說點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宋君濂聽見牧塵叫他，一雙思緒飄散的眸子，才漸漸凝聚回神。

  從他的位置，不過抬頭一瞥，他和陶熙園的小院便清晰的映入眼帘。

  院子裡，牽牛花還開得正盛。

  看著看著，竟看出幾分陌生感來。

  是太久沒回來了嗎？

  牧塵見宋君濂沒動，一時間摸不准他的想法，便試探性的問道，「少爺，還回去嗎？」

  宋君濂收回視線，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回。」

  他牽著馬繼續朝前走，那些嬸娘們聽見馬蹄聲，先是放低了聲音，等瞧見了來人是宋君濂，大家相互對視一眼，心有默契的立馬噤了聲。

  只是那一雙，還是忍不住的往他身上瞟，好似想從他身上看出點什麼蹊蹺來一般。

  但宋君濂面色如常，甚至還和往常一樣跟她們打起了招呼。

  嬸娘們訕笑著點點頭，你看看我看看你，一直瞅著他進了小院，又聽見了裡屋的關門聲，才又將頭聚在一起，精神奕奕的討論起來。

  宋君濂自進了屋，就一言不發，也什麼都不做，就坐著發呆。

  牧塵看他這個樣子，心裡有些擔心，便上前道，「少爺，那些婦人之言，您別忘心裡去，夫人她——」

  他頓了頓，忽然覺得接下來的話怎麼說都不合適。

  說夫人定然不會做出這些事來？

  可流言說得有鼻有眼，若說空穴來風，又好像有些說不過去。

  本來少爺心情正煩著，他更不敢說錯話惹他，到嘴邊的話只得硬生生的轉了個向，「應該快回來了。」

  算算時間，陶熙園確實該回來了。

  想到這，宋君濂掃了一眼空空蕩蕩的房間，眸里的寒光又深了幾分。

  牧塵瞧著，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去多那個嘴幹什麼。

  不提還好，這一提，少爺的臉色更難看了。

  看著窗外烏雲密布的天空，他只能將希望寄託於陶熙園的身上：夫人，你快些回來吧。

  正在算帳的陶熙園忽然間打了個噴嚏。

  秋明聽見了，眉頭一皺立馬放下手裡的活走了過來，「可是著涼了？今日天涼，你出門時便該多加件衣裳，這麼大的人了，也不知好好照顧自己。」

  他語氣頗有些長輩說教的意味，陶熙園揉了揉鼻子看他，「不過才長我幾歲，就這般嘮叨，也不知再過幾年，你得成什麼樣。」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能被人關心如何說都是一件讓人幸福的事，於是語氣里也帶著揶揄的意味。

  秋明倒了杯熱水遞給她，「有人嘮叨是福氣，等哪日耳根子真清淨了，只怕你到時候哭都找不著人哭。」

  陶熙園接過杯子，不以為然，「我可沒那麼脆弱，多大的人了還躲在大人懷裡哭鼻子，這種事，估摸著能幹得出來的，只有東方宿。」

  秋明自然也是知曉東方宿的，他忍不住被她這話逗笑，「就知道嘴貧，還不快些喝了，我再去廚房給你煮碗姜水。」

  說完他就要朝後廚走，陶熙園受不了那股子辛辣味，趕緊叫住他，「可別，我就是突然鼻子痒痒，真沒著涼，犯不著熬姜水，還浪費柴火。」

  秋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財迷，整天賺那麼多銀子也不見你花，也不知你這是準備留著燒還是幹什麼。」

  陶熙園喝完了水，飛快的將最後一筆帳算清，一把將帳簿合上，「你管我，我就是留著燒也沒你什麼事，你就眼紅吧。」

  秋明挑了挑眉頭，「做人，及時行樂才是世間真理。」

  陶熙園累壞了，不想再繼續跟他耍嘴皮子，她從櫃檯里走出來，伸了個懶腰，對還在忙的大夥道，「行了不早了，今個兒被那桌人拖了不少時間，都早些回去休息吧，剩下沒幹完的明早再來。」

  眾人一聽，紛紛帶著疲意的應是。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小鎮上安安靜靜的，偶有幾聲犬吠。

  街道上也除了酒館和小賭坊還有青樓里聚著人外，別處都冷冷清清的，見不到什麼人。

  一陣又一陣的大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還帶著浸骨的寒意，空氣里濕悶得緊，看樣子再過不久，一場大雨便要來了。

  催著大夥走了，陶熙園這才關門落鎖，準備回去了。

  因這一場遲遲未落的雨，又不知宋君濂今夜幾時回來，她擔心家裡的辰辰睡著著涼，便先讓浮萍先行回去照看辰辰了。

  「我送你回去。」

  秋明看她一個人，心裡不放心。

  陶熙園擺擺手，「不用，我來來去去的都習慣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有山神之力在身，夜路不在怕的。

  但秋明不知道，他只知放一個女人走夜路，危險難料，天色又不好，身為男人，自然護一護。

  兩人爭執半天，陶熙園最終拗不過他，還是讓他跟著了。

  倒是有個人陪著說說話，小路也不那麼無聊，兩個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竟也不知不覺間就到了村口。

  到這就差不多了，陶熙園停下步子，讓秋明回去。

  秋明卻沒動，手裡的扇子在掌心敲了敲，「沒聽過送人送到家？」

  陶熙園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是是是，就讓你好事做到底，免得一會兒你說我誤著你修行。」

  秋明被她逗得忍不住一笑，「你這丫頭，真是有趣。」

  左右沒幾步路，陶熙園也沒多想，就讓他送了。

  剛走沒幾步，她就遠遠的望見了，宋君濂在院門口站著。

  正目光幽深的，盯著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