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事無巨細

  張琪急了：「劉捕頭，這怎麼行？」

  劉捕頭白了他一眼：「那你倒是收了這官銀啊，宋舉人給你，你敢用麼？」

  張琪臉色一變，忿忿看了眼宋君濂，卻不敢再找茬了，只能鬱悶地交出賣身契，看著宋君濂把人帶走，咬牙切齒地罵：「他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害得我功虧一簣！」

  陶熙園同宋君濂一起進了一家客棧等著大夫過來，兩人多年未見，陶熙園雖然有原主記憶，可眼下看著身側抱著孩子的俊秀男子，一時無法生出熟稔之感，只是沉默著，將心思掛在孩子身上。

  須臾，店小二帶著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進了門，喘著氣說：「公子，這位就是您要找的孫老大夫。」

  陶熙園心下一驚，孫老大夫身份不俗，據說以前是宮廷御醫，後來年老退休才回到家鄉隱居，慕名而來的求醫者多不勝數，可一般人根本請不動他。

  宋君濂不過一個離家多年的舉人，何以請得動這位老大夫？

  宋君濂揮退小二，禮儀周到地站起身：「孫大夫，煩請您幫忙看看小兒。」

  「您客氣了，先讓我看看孩子。」孫大夫年逾古稀，腿腳還有些不便，卻對著宋君濂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請記住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陶熙園心下震驚，眼下卻不好多問，連忙上前攙扶著他走到床前，小聲請求：「麻煩孫大夫了。」

  孫大夫也不多說，看了辰辰一眼，面色變得沉重，連忙幫他診脈，越看眉色卻越深沉蒼涼，看得陶熙園不禁揪住了心口，有些腿軟站不住了：「孫大夫，辰辰……怎麼樣？」

  她急切地抓著老大夫的衣袖，顧不得失禮與否，將這老人當作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死死抓著不放，眼底都是希冀。

  宋君濂站在她身後，神情緊張，眼底滿溢擔憂，可到底比她多了些理智，啞著嗓子說：「孫老，您但說無妨。」

  孫大夫嘆氣搖頭，放下辰辰的手直言：「小公子年紀小，腦後遭遇重擊，又失血過多，錯過了最佳救治時機，現在已經晚了。」

  他顫顫巍巍站起身，低頭行了一禮，「很抱歉，老朽也無能為力，大人您和夫人還請節哀。」

  陶熙園仿佛被晴天霹靂砸中心田，瞬間疼得鮮血淋淋，痛苦地抱起辰辰，只覺得手底下的溫度漸漸變得冰冷，同一具屍體沒有什麼分別，心臟狠狠抽痛起來，不禁痛哭出聲：「辰辰！是娘對不起你！」

  宋君濂渾身發抖，臉色沉痛，聽著陶熙園的痛哭聲，不禁紅了眼圈，彎下腰將母子倆抱在懷裡：「娘子，對不住……」

  是他回來晚了，才讓母子倆受盡委屈，才導致辰辰遭遇不測！

  若是他能早點回來！

  哪怕半個時辰，興許辰辰就不會死了。

  宋君濂忍不住收緊拳頭，眼底盈滿淚意，愧疚和悲痛在胸口發酵，讓他嗓子沙啞地說不出話來。

  陶熙園卻猛地推開他，紅著眼睛質問：「宋君濂，你這麼有本事，為什麼不早點回來！」

  宋君濂被推得一個趔趄，身體撞在桌子上，茶杯碎了一地，他仿佛毫無察覺，愧疚地說不出話。

  「你哪怕早半個時辰，辰辰也不會死！你現在回來，還有什麼用！」陶熙園顫抖著手控訴他，可再怎麼質問也換不回兒子一條命，她不再管宋君濂，上床抱著呼吸微弱的辰辰縮在被窩裡，感受著他的生命氣息漸漸流失，再一次痛恨自己的無力。

  她哭累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只剩下低低的哀鳴，宋君濂僵直的身體仿佛才恢復了一點點溫度，他慢慢走到床邊，輕手輕腳地上了床，摸了摸辰辰僵硬冰冷的身子，不禁悲從中來，喑啞慟哭：「辰辰……」

  他抱著兒子的屍體壓抑著哭聲，生怕驚醒了沉睡的女子，眼底猩紅一片，身體顫抖著，將隱忍和悔恨都藏在低垂的眉眼間，只有悲傷的氣息盈滿客棧房間，周圍一片死寂，窗外傳來不知名的蟲語哀鳴。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輕扣聲。

  宋君濂身體一僵，將兒子從陶熙園懷裡抱出來，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卻是抱著不放，冷著臉去開門。

  門外一名十七八歲的清秀少年正準備敲門，見狀愣了一下，看到宋君濂紅彤彤的眼眶，瞬間明白過來：「大人，節哀。」

  只是一向給人印象文弱秀氣的主子居然抱著冷冰冰的屍體睡了一夜，現在還抱著孩子不放，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這情景怎麼看都有點陰氣森森的。

  宋君濂面色陰沉：「牧塵，我要知道他們母子這幾年的情況，事無巨細。」

  「是，大人。」牧塵沒敢亂看，低聲說，「小少爺的事，罪魁禍首是您的表弟東方宿……」

  少年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蔓延，宋君濂越聽臉色越陰冷，卻始終輕柔的抱著懷中的兒子，眼底噙著肅殺的戾氣。

  而陶熙園此時卻在夢中焦急地翻看那本書，從悲痛中醒過神，她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山神這個身份。

  既然是神仙，總該有些與眾不同的法子！

  書被她細細翻了好些遍，才終於在最後幾頁找到了一段話。

  「山神液，結合起降術，能夠活死人肉白骨……」

  陶熙園越看心情越澎湃，繼續往下看，卻有些笑不出來。

  這個法子屬於神術，契約主人一年可以施展一次，但是需要神位得到認可。

  而這神位認可的法子，竟然是激活那本書的山脈圖上至少六成的山域，而激活的方法居然是得到地契！

  我去，近乎大梁三分之二的面積，都是山域？

  陶熙園幾乎抓禿了頭髮：「我怎麼才能拿到大梁這麼龐大的地契山脈？」

  好在，這個神術並非要同一時間完成，山神液可以保存新鮮屍體不腐不爛，像是個活死人一般擁有呼吸，卻醒不過來。

  只有她得到神位認可，才可以把兒子救醒。

  更重要的是，山神液需要去東山譚底去取，必須在身亡後十二個時辰內使用，逾期屍體開始腐爛就無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