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相知相許
2024-09-21 19:11:17
作者: 夕顏洛
生命的奇妙在於,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
一抹明黃色的身影佇立在戀汐樓的二樓窗台邊,稜角分明的五官,越發地俊美起來,只是,眼底卻掩飾不住無盡的悲涼和疲倦,他的眼神穿過紅色的宮牆,穿過明亮的陽光,落在了不知名的某處,幾不可聞的聲音,透露著幾許孤寂,「你在那邊,還好嗎?有沒有想我?」過了半晌,沙啞低沉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我好想你,每天每天,都好想好想你,怎麼辦?我好像,快要堅持不住了。」
「所以,我回來了。」一縷清亮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還伴著清脆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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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慕冥整個人突然間僵住,長袖中,雙手不住地顫抖起來,他,不敢回頭,生怕,只是自己的幻覺,生怕,好不容易她的靈魂來看他了,而他的轉身,卻嚇跑了她。他幾乎忘了呼吸,失了言語,連眼睛都不敢眨一眨,他怔怔地站在窗邊,沉默,不動。
「冥,看來,你也沒有很想我嘛。」身後的聲音似乎近了一點,笑意更甚。
他還是不敢妄動,他能感覺得到,身後的人似乎靠近了一點,似乎更近了一些,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到身後人的氣息,但是,他還是不敢回頭,太多的渴望讓他變得懦弱膽小,他害怕痛徹心扉的絕望,害怕好不容易湧起的希望破碎,他害怕地幾乎不能自己。
「喂,你真的不歡迎我回來呀。」似乎已經是緊貼著他的聲音,從他的耳邊響起,還有熱氣吹到他的耳邊。
他握緊了雙拳,張口欲言,卻發現自己好像發不出聲音,他想問她是誰,他想回頭看她的臉,但是他的身體好像不聽使喚,僵硬地完全無法動彈。
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沖入的鼻間,濕潤的唇靠近了他的耳際,沿著耳際緩緩移到了他的唇邊,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身邊的人動作一滯,他也跟著一震,嬌唇直接覆上了他的,靈活的舌尖挑開了他的防守,突如其來的甜蜜讓他猛然睜開了眼睛,待看清了眼前女子惡作劇般的笑臉時,他再也忍不住將來人摟進懷裡,吮吸著她的香甜,瘋狂地肆意地擁吻著她,似乎想要將她摟進懷裡。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地放開了他,看著她,沉默不語,眼底的哀痛那樣明顯,眼底的驚喜藏匿在最深處。
「我回來了。」秦顏再一次開口,眼底一片澄清,高興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迷惑,「冥,不高興嗎?」
「為什麼?」艱難地開口,北慕冥第一次發現,自己的不善言辭。
勾起一抹笑容,秦顏歪著頭,「西城說,不能告訴你。他說,你會生氣。」
「西城逸?」難道這三年,她和西城逸在一起?可是,西城逸不是每個月都會來宮裡教塵兒武功和詩詞麼?從來,沒有聽他提起,而且當年,他是親眼看到秦顏停止呼吸的。雖然,後來東方凜突然出現,告訴他塵兒突然染病,命懸一線,他只好匆匆回宮,將秦顏交給了西城逸,等他回來的時候,西城逸告訴他,秦顏生前最愛溪水,所以他遵照她的意願讓她隨波逐流,盡享自由。
「呵呵,你果然黑臉了呢。」秦顏回過頭招呼門外的西城逸,「逸,你趕緊進來哦,不然他真的要生氣了哎。」
看著眼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樣的秦顏,北慕冥的眸光閃了閃,看向了隨時而來的西城逸。
「顏,你去樓下拿琴好嗎?我們琴笛合奏,這樣冥就不會生氣了。」西城逸的聲音柔和,像是在勸說孩童一般。
點點頭,秦顏沒有多想,歡快地跑去樓下找琴。
「如你所見,當年她卻是死了,但是我用金針封住了她的心脈,讓她宛如活死人一樣,活了三年,我踏遍大江南北,終於找到了能夠救活她的解藥。」西城逸意料之中地看到北慕冥的臉色鐵青,他知道他不該瞞著他,但是這是他對秦顏的承諾,如果不能救活她,這樣的凌遲對他來說太過殘忍,不如讓他以為她已經死了。
「可是,她看起來,似乎有些……」北慕冥說不出那樣的感覺,就好像當年第一次見她一樣,純真,善良,活潑,調皮,明媚地像是一縷陽光。
「我給她的解藥里,配了忘塵。」西城逸緩緩地解釋。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他不想秦顏好不容易活過來,還要繼續受折磨,她的執著和倔強會將她帶入萬劫不復,所以,他做了這一生唯一沒有順從她的決定,他在解藥里加了一味叫做忘塵的藥方。
所謂,忘塵,便是能讓人忘記所有痛苦的記憶,根據藥量的輕重,可以抹去人的記憶長短,西城逸的藥量下得很重,所以秦顏回到了很久以前剛剛認識北慕冥的時候,她的回憶也許會有一些斷層,也許會有一些重影,甚至是一些混亂,但是如果是當年爽朗瀟灑的秦顏,一定會將它們拋之腦後,她最愛說的話就是,想不明白的事就別想。
「謝謝。」北慕冥有千言萬語,眼底划過了萬千種情緒,最後化為了簡單的兩個字,卻也是最為珍貴的兩個字。
「好好對她,不然,我還是會和當年一樣,回來,將她搶走。」西城逸無遺是瀟灑的,他是真正的君子,對待心愛的人,永遠學不會占有,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心愛的人,能得到幸福。
抱著古琴上來的秦顏,看到西城逸似乎要離開,好奇地問道,「逸,不是琴笛合奏嗎?你怎麼要走啦?」
「冥的笛聲,也不賴哦。」西城逸笑了笑,轉身便揚長而去。她一直以為,那一年她坐在房裡彈琴,和她的琴音和鳴的是他的笛聲,殊不知,其實那一日的黑衣人,是北慕冥。和北慕冥的笛聲想必,他的笛聲真的不怎麼樣,但是自從她逢人便說西城逸的笛聲天上有人間無開始,北慕冥的笛子便收了起來,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秦顏轉過頭,向著北慕冥走來,「冥,你追追看我的琴音嘍?」毫不做作地吐吐舌頭,秦顏將琴放下,手指舞動,一曲悠揚的不成調的曲子流瀉而出,柔美溫潤的琴音突然間拔高,變成了一曲氣勢磅礴的豪邁音調,時起時伏,仿佛置身於戰場之上的劍戈相搏,人吶馬嘶,一個轉音,琴音又變回了沉穩、含蓄的穩若流水,時而清越流暢、時而剛柔並蓄、時而雅韻紛呈。
但是,秦顏沒有想到的是,北慕冥的笛音居然能一路跟上她的轉音升調,不論是她的輕吟漫唱,還是她的粗獷豪放,又或者是她的流暢跌宕,幾乎也是一個轉音,便能迅速配上。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笛聲,甚至比之西城逸,更加出色。
曲罷,秦顏離開了古琴,走到了北慕冥的面前,又是一陣輕笑,「逸說,我睡了三年。你,真的想了我三年嗎?」
「是,我想了你三年,以後,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北慕冥輕輕地將她擁進懷裡,動作輕柔地仿佛懷中是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恩,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秦顏微微仰頭,踮起了腳尖,吻上了他的唇,「這是我記號,你,北慕冥,永遠都是我的。」依然是霸道的秦顏,只是,這樣溫柔的霸道,卻融化了北慕冥,冰封了三年的心。
「是,北慕冥,是秦顏一個人的。我發誓。」北慕冥爽朗地笑著,似乎,這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這樣地開懷大笑。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不是嗎?不論她有沒有失憶,三年前,他就在心底暗暗承諾,她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他許諾於她,如今,她回來了,他便會守信。君無戲言,不是嗎?
淡淡的陽光灑進了小閣,明黃色的身影和粉藍色的身影相攜而立,他們共同望向了遠處,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遠方不知名的一處,那裡,便是他們感情重新開始的地方。
秦箏起絕調,冥笛揚清音。
相知亦相許,執子亦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