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破冰（17）

  天邊翻湧著淡淡的光暈。太陽要出來了。

  姬衡緩步走進病房裡，他本是想去看一看南景玄，卻發現南景玄此刻正睜著眼睛望著窗外。

  南京軒聽到門口的響動，吵他看了過去。

  

  「你回來了，阿姐就出來了嗎？」

  看到是姬衡，南景玄有一些激動。他一下子直起身來，連腹部傷口牽扯的疼痛都不在乎了。

  「景……南少爺，就算你那麼在意，他也得顧及一下自己的傷口。不然怎麼見到他？」

  南景玄聽到這句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阿姐就出來了，是吧？他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這段時間他過的好不好？他現在……」

  「南少爺！」

  姬衡面色陰沉地打斷了南景玄的話。

  「你的心裡……你就只能看到他一個人嗎？」

  姬衡的眼下烏青。眼白里布滿了血絲，這些天因為過度的奔波於擔憂，讓他瘦了許多。

  南京炫抿了抿嘴看著他，想要張口說什麼。

  「不用說了。你的心上人，他沒事兒。好的很。已經被安置到一件很好的房間了。只是你現在還不能見他，等過一陣子吧。」

  「……謝謝。」

  千言萬語只匯成了一個詞。南景玄終究還是將嘴閉上了。沒再說點兒別的什麼。

  姬衡眼裡的光暗淡了下來，隨後臉上出現了自嘲一般的微笑。

  「當不起南少爺的一聲謝謝。這都是我作為您的狗，應該做的。」

  姬衡微微鞠躬，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病房。

  南景玄疑惑的看著姬衡的背影，臉色變得蒼白。

  他的心似乎有些難受。可不該是這樣的。南景軒說的沒有錯，他只不過是自己的一條狗而已。甚至還不算是他的狗。如今阿姐已經被救回來了，他應該很高興才是。

  可是……為什麼呢，他一點都不高興。

  南京榮是一個會審時度勢的女人。他並沒有思考多久就答應了唐禹他們的要求。

  只是他答應的太過乾脆了些，讓唐禹懷疑南景榕到底想要什麼？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南景榮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住了。或許是因為之前的危機已經解除了，南景榮很快的就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她嬌笑著，輕聲說道：「聽說你們正道的人喜歡以德報怨？實在是太白痴了一些。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其實我對我做的這一切，我當然要還回去。」

  僅僅只是為了報仇？

  說實話，唐禹有一些不太相信。假如南景榕真的是一心想要報仇。那幾乎整個正派都是他的敵人，畢竟當初邪教的清剿活動時，正派的人幾乎都有參與。

  他打量著南京榮。南京榮似乎也正在打量著他。

  南京榮的眼神很深邃。像一個幽深的漩渦一樣。要把人直接吸進去。

  忽然，南景榕咯咯笑了起來。

  「怎麼，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南京榮將臉湊了過來。淡淡的香氣縈繞在唐禹鼻間，既然不相信我，還帶我來做什麼證。

  說著，南景榮的眼珠子轉了轉。整個人都靈動了起來，「說起來你的樣子和那個鬼修弟弟差不了多少。我還挺喜歡的。要不我答應你去作證，你陪我一晚。」

  唐禹冷冷的看著南景榕。

  南景榕當然清楚自己在哪裡，清楚這裡是誰在管事。唐禹知道，南景榕只不過故意的而已。

  「南小姐，還是自重吧。我已經有愛人了。」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

  南景榕撇了撇嘴，似乎對唐禹的拒絕並沒有太在意。他不再玩鬧，而是正色了起來。

  「其實你信不信我都無所謂。左右我都會答應你。至於因為什麼答應你，你也不必知道。你們正派的人，許下的承諾相狗屁一樣。利益才是永遠的朋友。」

  「如果南小姐願意出庭作證，那自然是好的。至於您說的正派的人，許下承諾像狗屁一樣這個理論。我不敢苟同，畢竟你不能因為在人堆里碰到一隻會咬人的狗。就污衊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咬人的狗。

  南小姐折騰這樣久也累了吧，還是好好休息。」

  那就容撇了一眼，唐禹隨後發出了低低的「嗯」一聲。

  唐禹走了出去。

  無論如何，這件事總歸是解決了些。

  漫長的夜晚終究是會結束的。

  姬家，診療室。

  姬晝緩緩睜眼，隱隱約約看到帶著冷意的文靜，那道冷意在一瞬間又消失不見。

  「文靜……」

  「家主，謝天謝地，您總算醒了！」文靜遞給了姬晝一杯水，微微翹起嘴角，顯得恭順無害。

  哪裡不太對……

  姬晝揉了揉額頭，感覺有些疼痛。

  或許是昨天醫生們用的藥太多了些，不過，可不能叫姬晝發現了。

  文靜抿了抿唇，輕聲道：「家主，您覺得怎麼樣，哪裡不舒服嗎？醫生們昨天給您解了一夜的毒，他們說您醒了之後可能會覺得有些不適。」

  「我覺得還好，只是有一點頭疼。」

  似乎是神智還沒有歸攏，姬晝比平時少了一些暴躁。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10點28分，家主。」文靜攙扶著姬晝的手，吩咐其他僕人給姬晝洗漱。

  好半晌，姬晝才像反應過來了一樣，眼神逐漸清明了許多。

  「家主，昨天去追唐家父子的那些侍衛都沒有回來……請家主責罰。」

  姬晝還沒有問，文靜就先半跪了下來，一臉惶恐的樣子。

  姬晝的目光落在文靜的臉上打了個轉兒。

  少女原本白淨的臉蛋上多了一些烏青與紅斑，顯得格外可憐，這一切，都來自於姬晝的手筆，但姬晝並不覺得哪裡有問題。

  人會對被自己踩死的螞蟻懺悔愧疚嗎？

  在姬晝看來，不只是文靜，其他的人也都是螻蟻，不值得他有什麼憐憫之心。

  只是，對待下屬是不能太過嚴苛的。

  姬晝大發慈悲的將目光收了回來，說道：「起來吧，文靜，唐家那對父子，我是知道的，唐哲那個老狐狸，一定在姬家也插了人，我居然一直沒有發現，真是可惡……

  他們逃走就逃走吧，不過是區區唐家而已。」

  姬晝的語氣頗為鄙夷。

  文靜回想了一下唐哲的風姿，再偷偷掃了一眼姬晝，心裡越發的不屑起來。

  說起「老」，誰敢和姬晝比呢，光看外貌，唐哲簡直像姬晝的兒子那麼大。

  「唐家倒是無所謂了，我只關心……對了，南景榕那裡，怎麼樣了。」姬晝看著早餐，等著身邊的人播出一小塊嘗過後，他才動筷。

  「我怕家主醒了之後找我，就讓阿鄞那孩子去看守了，家主您不是一直覺得阿鄞那孩子不錯嗎？我看他做事也挺細心，那邊還有其他守衛，不會出什麼紕漏。」

  「是，阿鄞那孩子，是很好，我很喜歡……」他的身體。

  姬晝眯了眯眼睛，裡面閃過了貪婪。

  多好的孩子，天賦上等，又願意努力，最重要的是，那是一具年輕的，充滿活力的軀體。

  多麼讓人喜愛。

  只要等著那孩子的修為再高一點，再高一點，姬晝就可以占用他的身體了。

  為家族賣命，是那孩子的榮光！

  姬晝慢條斯理的擦拭了一下嘴角，站起了身，「唐家那位，昨天光顧著逃跑，只怕沒時間再搞別的齷齪事情了，他跑了也好，跑了才給我機會……不過是幾個叛徒的一面之詞，他真那麼天真的以為能判我死刑？走吧，文靜，去看看那位南大小姐，我可是迫不及待的要搜索到她的秘法了呢……」

  「是，家主，請隨我來。」

  文靜低垂著頭，不作任何表情。

  姬晝永遠這樣自我感覺良好，或許姬家的孩子們也是心裡吐槽太多了，慢慢就麻木了呢……

  比如她，她現在可以隨意的保持撲克臉。畢竟，姬晝時常會說出這種讓人無語的話來。

  入了秋天氣就有些涼了。

  姬晝一貫不喜歡樹木，院落里都是一些石頭，涼風一吹，顯得有些蕭瑟。

  「文靜，你說姬衡為什麼要背叛我呢。」

  姬晝忽然問道。

  為什麼，你自己心裡沒個那啥數，文靜腹誹，面上恭敬的回答道：「那個叛徒，他愧對您的栽培，您不需要太把他放在心上，不過是個白眼狼而已。」

  「白眼狼。」

  姬晝似笑非笑的看著文靜，「那希望你，記得我的栽培，不要做那種白眼狼呀。文靜。」

  「家主！」

  文靜的身體有一些冷，不知道是不是起風了的緣故，她快速的跪了下來，臉上帶著懇切又疑惑的表情。

  「文家世代都對您忠誠，家主，文靜從小就是聽您的英雄事跡長大的，文靜當然會對您忠誠。」

  「起來吧，別動不動就跪下。」

  姬晝神色不顯，不置可否。

  文靜默默起身。

  她忍不住猜測姬晝是不是知道什麼，可是……姬晝不應該知道，聯想姬晝一貫陰陽怪氣的樣子，或許姬晝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在這裡炸她。

  文靜穩住自己的神色，不讓姬晝看出端倪。

  「家主，您來啦！」

  阿鄞在門口，遠遠看見姬晝過來了，臉上湧現出淡淡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