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紐帶

  董暖換了口語氣：「當年那個孩子，不應該讓她去流掉。」

  說完，繼而道：「如儀，待會你上樓跟晏生談談。」

  那道傷口順著程晏生的手腕，直到半截小臂。

  不算深，但也觸目驚心。

  他靠在真皮座椅上，一點點擼起袖子，血液早已凝固，黏得布料全是，將衣服跟皮膚隔離開，痛得男人眉目涌動。

  「嘶……」

  

  強壓住疼痛，程晏生握住剪刀剪開袖子。

  跟溫年做的時候，床上有一塊刀片，是她用來劃資料本的。

  當時教案跟工具灑落一地，他根本不覺裡邊有刀片的存在。

  程晏生顫抖的手指，碾起沾濕的毛巾，一點點清理乾淨。

  這個過程繁瑣漫長。

  從血肉模糊，清潔到不沾一絲血液，上好藥用醫用紗布包紮，傷口碰不得水，他洗澡時只能仰起手臂，單手拎起花灑沖。

  換好整潔的衣服。

  「叩叩叩……」

  門外響起程如儀的喚聲：「晏生。」

  「姐。」

  程如儀在門口等了會，程晏生才堪堪開門，她撇著眼瞅瞅：「在屋裡幹什麼，這麼久才開門。」

  屋內早收拾妥當，一絲痕跡不留。

  「剛才在洗澡，找我有事？」

  看到他頭髮半干，程如儀狐疑的眼神，慢慢隱下去。

  「媽讓我跟你說點事。」

  這裡是程晏生跟溫年的婚房，正面牆壁掛了一張足有兩米多寬的婚紗照。

  程如儀看得刺眼：「大哥跟嵐姨已經回國了，你有什麼打算？」

  兄妹兩都瞭然於心，寧美嵐跟程邵庭目的路人皆知。

  不要太明顯。

  「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你拿下盛大合作的時候回來，這是明擺著要跟咱們爭奪地盤，爸這些年不待見媽，你也知道。」

  董暖反正在程家，是沒多少話語權的。

  而且程青念念不忘前妻。

  母子兩一回來，局面可想而知。

  見程晏生沒說話，程如儀有些恨鐵不成鋼：「爺爺身體不好，遲早的事，這程家早晚得爸說了算。」

  「媽什麼意思？」

  「媽的意思是，跟溫年要個孩子。」

  這個孩子不僅維繫著董暖的地位。

  還是程晏生能否從程青手裡拿走實權，最為至關重要的一環。

  屋內陷入一片沉寂。

  程晏生彎腰坐下，眉目輪廓硬朗，整張臉就只有眼白是純粹的，他陰沉沉的抵著手裡夾起的煙，唇瓣抿住無聲。

  「利益當頭，你也別顧及那些陳年恩怨，不光是恩怨要斷，也跟阮綿斷掉。」

  嘴裡的煙氣沉沉吐出。

  程晏生覺得卡在喉嚨里的苦澀，吐不出。

  「我打探過，余叔叔說爺爺時日不多了。」

  程如儀走近，拍了拍他肩膀，這話算是警醒：「爺爺一走，咱們就徹底落勢，在爺爺生前你跟溫年……」

  「姐，我知道。」

  程晏生視線低垂，眼睫下的眸子神情不明。

  漂亮的臉蛋鬆緩，程如儀語氣軟下幾分：「媽這些年不容易，別再讓她在程家抬不起頭。」

  尤其是在寧美嵐面前。

  不光是董暖，程晏生也知道。

  程青之所以喜歡他，不是發自內心。

  而是程家子嗣不多，他能力突出，程氏得靠他撐著。

  如今程邵庭回國……

  無疑對程晏生是莫大的威脅。

  聞言，他俊美的面孔沒有太多表情：「過幾天，我會帶上她一塊去老宅看爺爺。」

  「教溫年嘴甜點，多給爺爺留好印象。」

  程如儀說：「手上的傷也別掩著，晚點去醫院一趟。」

  「好。」

  程晏生不意外，薄唇蠕動吐出一個好字。

  ……

  溫年的出院日期提前。

  本是月底26號，衛宗是20號來接的她。

  受程晏生的命令。

  宋心慈忙活著收拾行李，溫年看了她一眼，趁著人來之前，把話說清楚：「我跟大哥通過電話，明天會有人來接你。」

  身子一僵，臉也跟著僵持。

  宋心慈滿眼愧疚：「我該死。」

  溫年強忍著勾起一抹笑：「過去後好好跟大哥生活，至於錢的方面不用擔心，我每個月定期匯過去。」

  父母離異時。

  宋心慈甩過狠話，她帶走溫年，不會再要溫家一分錢。

  這算是她懦弱的人生中，最堅韌的一次。

  清城離海港很遠。

  相比海港的繁華，那邊就顯得偏僻了些。

  但勝在環境好，也適合宋心慈這個年紀。

  是個養老養生的好去處。

  「至於你跟大哥的事，別放在心上，不管怎麼說，他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真有事他不至於翻臉不管你。」

  宋心慈嘆口氣：「你大哥他恨我。」

  恨她當年說走就走。

  「大哥早就原諒你了，是你一直放不下。」

  衛宗站在門外聽了會。

  直到母女兩交代完事，他敲門而入：「溫小姐。」

  溫年面色平靜：「衛秘書，你來得正好，剛收拾完。」

  宋心慈拖著一包，衛宗拎著兩包，三人前後離開醫院。

  門口停了兩輛車，前面是黑色的邁巴赫，後邊跟著一台商務型埃爾法。

  宋心慈安排在後車。

  「溫小姐，程總車裡等你。」

  溫年站著沒動，面前的車窗一片漆黑，根本望不見裡邊一絲蛛絲馬跡，可像是一張編織精細的網，她橫豎得鑽。

  面上不動聲色，眼神悄然冷下去。

  她拉門，看到坐在裡邊的男人。

  五官立體深邃，眼神堅硬：「上車。」

  程晏生是正裝，深灰色西服，表情也是端得嚴肅。

  他撥了她一眼：「要我抱你，還是請你？」

  「不勞煩你親自動手。」

  溫年扶著車門，提步上去，鼻尖聞觸到的氣息陌生，程晏生換了套香薰，遠不如先前的好聞，有點濃得刺鼻。

  她坐正身姿，說：「這個味道不好聞。」

  嗓音略帶嬌俏。

  溫年的病情恢復得差不多了，看上去幾乎跟常人沒多區別。

  「精氣神還不錯。」

  衛宗開車，方向不是回南水灣。

  她目露警惕：「我們要去哪？」

  程晏生吐聲慵懶：「回一趟老宅。」

  溫年的表情，臉部是肉眼可見的鬆緩：「怎麼突然想起要去老宅？」

  「爺爺一直身體不太好，能見一次少一次，他也想多看看你這個孫媳婦。」程晏生說得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