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鮫族

  「高世侄，你瞧見了吧，我這侄女臉皮薄得很，該怎麼做你心裡清楚了？」蘇言伯伯頓時壞笑著看向一旁的高銘。

  最可笑的，是高銘還應和了他，「晚輩明白。」

  蘇淺淺無奈搖搖頭，和蘇言伯伯待久了，高銘遲早要被帶壞的。

  山中靜謐，一夜長眠。

  次日一早，蘇言伯伯還順便在觀內吃了頓早飯才走，那些送走他們的小道士，個個站在大殿門口都釋了一大口氣。

  有蘇言伯伯在，一路上可沒少蹭吃喝和車馬，所以本該一周的路程，在各種快捷便利的工具提供下，只用了短短五天，就已然抵達了魑洲。

  寒風凌虐，肆虐著這座早已空無人煙的小鎮，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灑落一地的蕭條，斗笠與瓢盆，在狂風中翩然起舞，發出細微而冷清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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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大的鎮子，怎卻一個人都沒有？」蘇淺淺好奇地問，沿途來時，她就感覺妖獸少了許多，越來越多的草木乾枯凋零，生機正在漸漸消逝，四處充斥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有魔氣，魔族的人來過。」蘇言伯伯的目光停留在牆角一個半圓形黑色印記上，瞬間沉了下去。

  這印記，和蘇淺淺在母親失蹤那天的床頭上見到的一模一樣！

  「看來其他妖族都搬離了此處，你們要格外小心，附近很可能有魔族巡盪。」蘇言伯伯凝肅交代。

  蘇淺淺和高銘都認真點了頭，並將各自的武器都召喚了出來，以防萬一。

  三人繼續前行，穿過最後一座山丘，前方是一片廣闊無垠的湖泊，隱隱可見另一邊聳著一座孤島，蘇淺淺很好奇，這湖水竟是黑色的，而且還冒著縷縷黑煙？

  「我們到了。」這時，蘇言伯伯低沉的聲音響起，「前面就是百妖禁忌的迷霧鬼林。」

  蘇淺淺凝神望向前面小島，緊緊握了把手中的無方錐，「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救出母親。」

  目光繼而落到下方湖泊，水霧朦朧中，依稀可見水底另有些什麼生物，似魚，又似人，一閃而逝的紅光，被蘇淺淺銳利的眼睛捕捉到。

  「這是什麼？」她驚奇地問。

  「鮫族。」蘇言伯伯看著水下遊動的生物，一改之前不修邊幅的模樣，臉上略帶著幾分嚴峻。

  「美人魚？」蘇淺淺睜大了吃驚的眸子，這類生物，她從前可只從書本和電影上見過，傳聞她們優雅美麗，聲喉動聽，時常坐在日出的海岸，等待有情人的歸來。

  「呵！」但蘇言伯伯卻鄙薄一笑，炯冷的目光顯然對這些美人魚有另一種看法，「她們美不美我不知道，吃人不吐骨頭倒是一點都不誇張。」

  蘇淺淺心中一愕，美人魚吃人？難道故事裡都是騙人的嗎！

  「我們要想進到迷霧鬼林，就必須經過黑水湖，小淺，伯伯給你的懸浮戒呢？」蘇言伯伯忽而轉頭問向蘇淺淺。

  蘇淺淺趕緊從指間摘下懸浮戒，交到他手中，並特意囑咐道：「小心點，朵咪還在裡面呢。」

  蘇言臉上微愕，「誰是朵咪？」

  「你給的五毒獸呀。」蘇淺淺坦然回道。

  蘇言瞠目結舌，「我給你上古寶物，你拿來裝五毒獸？」

  蘇淺淺眨巴眨巴無辜的眼睛，不以為然，「有什麼不可以嗎？」

  「我，這！」蘇言差點沒被氣到吐血身亡，但隱忍了片刻，打碎牙齒終是咽回了肚裡，「行吧，你開心就好。」

  說罷，他手中暗流涌動，徐徐輸入懸浮戒中，只見戒指上的綠寶石霎時折射出一道晃目白光，投在湖面上，幻化成一片輕舟。

  「懸浮戒是上古神物，神力可以保護船身不受妖氣侵害，但這些海妖會用美貌和歌聲魅惑人，你們要千萬小心，不要看她們的眼睛！」蘇言一邊讓蘇淺淺和高銘上船，一邊叮囑著。

  蘇淺淺剛站穩，就見湖面有幾道紅光跳躍，清脆如鈴的笑聲細細傳來，像是看見有人過湖，正欣喜雀躍地等候著。

  沒多久，船就開始自行向前划去了。

  越向湖中間時，蘇淺淺越能感覺到船下方有人在用指甲撓船板，只是每次都不同力道，很快又被彈開，好幾次，她甚至聽見有悽厲的叫聲從水底傳出，那些銀光閃閃的魚鱗，攪拌著鮮紅的血，輕輕浮現在水面上。

  她們見硬攻不成，幾隻長相絕美的鮫人便躍上礁石，這些鮫人以腰部為界，上半身是女人的身體，膚色雪白，銀色猶如月光一般的長髮鋪在湖面上，微微遮掩身上私密部位，而下半身是披著鱗片的漂亮魚尾，輕輕滑動湖水，姿態嫵媚妖嬈，充滿了挑逗韻味。

  舟離她們越來越近，從她們清靈的笑聲中穿行而過，蘇淺淺看見她們都有一雙湛藍色的眼睛，似乎含著如深海般的幽謐，形狀美好的紅唇，吐露出的是從來未曾聽聞過的美妙聲線，猶如情人在耳邊喃喃細語，直撓到心坎里，立時讓蘇淺淺看入了迷，方才蘇言伯伯交代的話，現下卻忘得一乾二淨。

  「蘇淺淺，不要看她們的眼睛！」手臂忽然被人抓住，耳畔傳來高銘勸誡的聲音。

  蘇淺淺回眸，可眼前高銘的模樣，卻突然變成了母親！

  「媽……」她驚訝輕喚，難以置信。

  世界立馬變了番模樣，原本暗灰色的天空，此時烏雲散去，晴空萬里，腳下不再是黑色渾濁的湖水，而是一片遼闊無垠的草原，蝴蝶在百花齊放中翩翩飛舞，四處彰顯著生機盎然，但卻只有她腳下踩著一方泥濘之地，與整個優美的世界一步之遙。

  母親就站在不遠處，笑容淡淡地看著她，似在等待著她過去相擁！

  「媽！」

  她激動顫抖的心，按耐不住地想要向前走，她要告訴母親，在母親消失的這段時間，自己有多想念她，她要從此以後抓住母親，不讓她再次消失眼前！

  「小淺，眼前的都是幻象，你千萬別被迷惑了！」

  「蘇淺淺，你快醒醒！」

  她感覺肩膀在被人瘋狂搖曳，世界在顫抖，把母親的模樣都晃到看不清了！

  她生氣地掙脫所有束縛，朝著母親所在的方向一躍而去！

  「蘇淺淺！」

  咕嚕……

  她本以為能擁抱母親，可自己卻像踏入一汪深水，草原和母親都不見了，她再回神只見水面離自己越來越遠，湖水刺骨的涼意滲入骨髓，剎時令她恍然大悟，原來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數道鮮紅的光點快速向她聚攏，她看見方才那些初始美麗的容顏，此刻卻全部變成青面紅眼的怪物，目露貪然凶光，兩顆尖銳的倒三角牙從上唇瓣突出，魚尾敏捷擺動，長著修長指甲的手從四面八方朝她伸來！

  她想要出招，可雙手卻似被什麼束住，滑滑的，像水草，但堅韌如鎖，一時難以掙脫。

  眼看那些邪惡的利爪就要襲來，上方水面遽然又躍下一道身影，橙紅色光焰及時向四周擴散而去，威力雖明顯被水壓制，但還是讓那些怪物都受了一擊，衝擊一旁！

  俊逸的容顏逐漸清晰，高銘屏氣凝神地游下在她身邊，動作麻利地替她割除了手上纏繞的水草，爾後二話不說，帶著她朝水面迅速游去！

  後面是仍舊緊追不捨的鮫人，數量之多，蘇淺淺只能瞧見密密麻麻的紅色眼睛，似追蹤死亡的探光點，萬幸蘇言伯伯在船上接應她們，終於游回船上時，一隻就要拉住蘇淺淺腳的利爪，被蘇言手裡的氣刃果斷砍了下來！

  「哧哈！」

  受傷的鮫人登時發出一聲沙啞的驚叫，鮮紅的血在湖面蔓延開來，青色的手如長滿青苔的泡沫雕塑，飄在水面上。

  此刻舟已游過深水地區了，對面的島嶼逐漸清晰放大，那群鮫人在水面露出不甘的腦袋，緊盯著逃走的獵物，似乎在忌諱什麼，不敢追來。

  劫後餘生的蘇淺淺，重重釋了口氣，方才若不是高銘和蘇言伯伯及時相救，恐怕她還沒真正見到母親，就葬身在這片鬼魅的水域了……

  「對不起，蘇言伯伯，你明明告訴了我不要看她們的眼睛，可我還是沒忍住。」她垂下慚愧的腦袋，懊悔不已。

  蘇言回過身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們是海妖，專靠魅惑傷人性命，一般人的確很難做到真正心無旁念。」

  「因為我看見母親了。」直到現在她才後知後覺，母親根本不可能出現在水面上，可當時發生這一切時，她根卻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想法。

  「魅惑術的厲害之處，便是激發人腦袋裡的欲望，然後將其最大虛擬化，你擔心你母親，所以才會被她們抓住弱點。」蘇言伯伯繼續解釋道，頓了半會，從地上站起身，「好了，別多想了，沒事就好。」

  蘇淺淺黯然垂眸，坐在甲板上反思。

  一旁的高銘擰乾外套上的水漬，繼而坐在她身旁，湊來一張困惑的臉龐，「剛才在水下救你的時候，我腦海里突然閃過一些畫面。」

  蘇淺淺奇怪地抬眸看著他，亞麻色的劉海在浸水後變成了純黑色，此時仍在滴著水珠，從他白皙的皮膚上滑落。

  「什麼畫面？」

  「我進階的時候，在途陽湖水底協助我的人，是你嗎？」他問。

  蘇淺淺一臉茫然地點點頭，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間提起這事。

  「那我就沒記錯了，我說我快被窒息的時候，是誰給我換的氣，害我擔心了好久。」他深深幽幽的瞳眸波瀾不驚，卻無故透著一抹難以察覺的邪魅。

  蘇淺淺驀然憶起那日的事，當時為了救人，她也沒考慮那麼多，可沒曾想此事居然被當事人給知道了！？

  臉瞬間從兩頰紅到了耳後根，她趕緊埋下極難為情的腦袋，即使衣服還殘留湖水的冰涼刺骨，也不能撫平她此刻臉上的滾燙。

  真是沒臉見人了……

  不對，等等！

  她沒聽錯的話，剛才高銘是說了一句，害我擔心了好久嗎？

  什麼叫，害他，擔心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