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鬼打牆

  晚飯時，秋阿姨煮了一桌子的美食，特別是一盆盆熱乎的餃子，光聞著就已令人胃口大開。

  「高遠，去喊你哥出來，今天過節大家必須一起吃飯。」高伯父瞥了一眼右手邊空開的位置，對一旁垂涎欲滴的小兒子差使道，語氣強硬不容刻緩。

  高遠聞言，眼裡的光芒霎時暗淡了下去，縱使萬分不情不願，但還是諾諾遵從了吩咐，去往高銘房間，不一會兒就委屈巴巴地走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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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淺淺不用問也知道又是在高銘那碰了壁，但好在高銘今天給高伯父面子，沒過多久，一臉不耐煩地從房間走出客廳，木椅向外一拉，在地板發出一記刺耳聲，他傲然入座，一言不發。

  高伯父僅是掃了他一眼，雖沒有說什麼，但臉色已能看出不太高興。

  正在擺菜的梁秋吟見狀，便想要緩和飯桌上僵硬的氣氛，於是親自夾了一塊雞肉，往高銘的碗裡送去。

  「來，小銘，你爸說你最愛吃黃燜雞，阿姨特意為你做的。」

  「我早就不愛吃了。」

  高銘冷漠挪開自己的碗，焦嫩的雞肉便與這一落千丈的氣氛般，僵在了半空。

  梁秋吟顯得有些窘迫，但好在李繹哲反應及時，趕緊伸碗去接下了她手中的雞肉。

  「沒事秋伯母，給我吧，我愛吃。」

  梁秋吟溫婉一笑，也算是順著台階下了，然後順著高伯父的左手邊入座。

  「高銘，我從前是怎麼教你的，長輩給你夾菜要有禮貌。」席間正座，高伯父正容亢色地訓教道。

  「沒關係的，都是一家人不用那麼客氣。」梁秋吟見高伯父的臉色不對，分忙幫著高銘說話。

  只可惜高銘自始自終都對他們視若無睹，更不曾拿正眼瞧過秋阿姨，起筷，他自顧自吃著花生米。

  這種僵硬的局面似乎並不是第一次發生，高伯伯礙於蘇淺淺和李繹哲還在場，也就作罷了。

  秋阿姨緊接著給蘇淺淺夾菜，熱情的招呼，總算讓飯局的氣氛更緩和了一些。

  中場的時候，秋阿姨提起遺產的劃分結果，述道：「老宅分給小叔了，明天呢，小銘和繹哲還有小淺先回去，別耽誤了學習，我和高伯伯留下來收拾老宅的東西，完成剩下的手續事宜。」

  她溫柔的眼睛微微彎起，笑起來時親和有禮。

  蘇淺淺仔細打量過秋阿姨的長相，三五左右，算不上樣貌出眾，但也是落落大方，屬於比較耐看的類型。

  「高伯伯，你同意賣老宅了嗎？」連李繹哲都比高銘上心，或許高銘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那日高二叔來家裡鬧過。

  誰都知道老宅如果給了高二叔，一定會被他變賣拿去換賭債，但高伯父相比之前的怒不可竭，此刻已經顯得平靜多了。

  「罷了，他要就給他吧，老槐樹已經種不活了。」他無奈喝湯。

  老槐樹與老宅賣不賣有什麼關聯？

  蘇淺淺不解，李繹哲亦是懵懵懂懂，但看高伯父無意說明，他們作為外人也不便再多問什麼。

  「對了小銘，我看樓上還有許多你小時候的照片與玩具，我不知道你還要不要，就都給你收起來了。」秋阿姨體貼向著高銘說話，只是意料之內，高銘仍舊無動於衷，絲毫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蘇淺淺能看出她是迫切想要獲得高銘的認可，三句話不離高銘，連她自己的親生兒子都無暇顧及，而是不斷尋著話題想要與高銘溝通，「我看了看那些照片，你小時候真的很可愛，就和高遠一樣，都是長得隨母親。」

  「隨母親好啊，隨母親兩個兒子都白白嫩嫩的。」高伯父接著她的話調侃道，惹得秋阿姨嗔怪白了他一眼，忍笑不禁的臉上既無奈又高興。

  李繹哲同蘇淺淺皆是符合性一笑。

  「我可沒有慧姐年輕時漂亮，那才叫天生麗質，楚楚動人。」

  「你……」

  「你們說夠了沒有，誰允許你們談論我媽了。」高銘忽地丟下碗筷，颯然變冷的目光，帶著絲絲不悅。

  蘇淺淺抬起喝湯的腦袋，看見秋阿姨的笑容僵在嘴角，顯然不知為何觸到了高銘的雷區，一旁高伯父的臉色頓然沉下，正要發火，但被秋阿姨及時拽住了衣袖。

  「振輝。」

  秋阿姨動作細微地沖他搖搖頭，而回看高銘，始終笑意盈盈，甚至不惜低聲下氣地對高銘解釋，「對不起小銘，阿姨沒有詆毀你母親的意思，其實我跟你爸都很尊重慧姐的。」

  高銘嗤聲一笑，顯然對她的道歉並不領情，「惠姐是你叫的嗎，別在這惺惺作態，你演給誰看？」

  「高銘！」

  嘭！

  忽然這時，忍無可忍的高伯父一掌拍在桌上，把在場人都嚇了一顫。

  「你什麼態度跟長輩說話，給我起來，向你阿姨道歉！」高伯父威然起身，不顧秋阿姨的勸阻，用命令的語氣對高銘訓斥道。

  「你憑什麼命令我？」高銘不以為懼，甚至斜眼看去，異色瞳眸里充滿了不屑與輕蔑，而這如刀子般冰冷鋒利的話語，無疑是將已經危如累卵的局面，變得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振輝……」

  「就憑我是你爸！」

  「你是嗎！」高銘霍然起身，眼裡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他像是一頭暴烈的雄獅，渾身充滿了令人不敢接近的危險氣息，「從我媽死的那天，而你卻在外面陪這個女人的時候開始，你就不是我爸了！」

  「你混帳！」

  高伯父一怒之間，竟揚手朝高銘臉上掃去一巴掌！

  只聽『啪！』一聲響，聲音清晰嘹亮，敲響在燈火明亮的廳堂之中，高銘的臉微微側向一邊，白淨的皮膚立刻紅了一片。

  蘇淺淺和李繹哲接連從座位上起身，驚愕無措地看著他們父子兩人，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高伯父怔怔地看著自己打人的手，已見懊悔之色，但高銘冰冷的目光卻如臘月寒潭般，滲如骨髓，狠狠瞪了高伯父一眼，他一腳踢開椅子，悻然回房！

  「高銘哥哥！」

  蘇淺淺呼喚未果，沒多久，高銘就背著包從房內出來了，頭也不回地朝著屋外夜色而去。

  她心中擔憂，見高伯父這邊有李繹哲照看著，便緊忙追高銘而去了。

  「高銘哥哥……」

  外面是涼風習習的夜，慘澹的月光灑在田野與小路上，高銘孤冷的背影在前面走得極快，蘇淺淺在後面一路帶小跑追著，不論怎麼呼喚，高銘決然的步子都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約莫走出老宅已有一里路程，四周已不見燈火人家，小路兩旁是筆直聳立的喬樹，銜接著空闊的狂野，及零稀遍布的小山丘，蘇淺淺終於鼓足勇氣攔下了高銘。

  「高銘哥哥你別生氣了，高伯父他不是有意的。」蘇淺淺儘管知道他聽不進去，可還是想要嘗試安慰。

  高銘漠然甩開她擋在面前的手，不予理會。

  蘇淺淺不死心，再次拉住了他的胳膊，「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呀？」

  他不耐煩地回過身子，正想說些什麼，可晶瑩烏黑的眸子卻倏然一頓，莫名望向遠方。

  「你聽見什麼其他聲音嗎？」半響，他沉沉地問。

  」什麼？」蘇淺淺不解回頭，四下顧望，但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什麼也沒有。

  他隨之恢復了原態，不顧阻攔，轉身繼續前行。

  蘇淺淺只能一個勁在後邊追，一邊走一邊勸哄著：「你冷靜一下，都說父子沒有隔夜仇，過了今天晚上就好了。」

  「這不關你的事！」

  「高銘哥哥……」

  蘇淺淺無計可施之際，面前的背影又是一頓，幡然回頭，險些撞上他的蘇淺淺，還以為是他終於想通了，但他木然的臉上，卻充滿了疑惑。

  「你真的沒聽見有另一個聲音在喊我嗎？」他問，語氣已凝起絲絲肅意。

  蘇淺淺不禁覺得奇怪，這寂靜的鄉野間，確實只有她們兩個人啊，哪有什麼別的聲音？

  她還不曾問清楚，高銘卻像突然明白過來了什麼般，抓起她的手轉身就走。

  「快走！」

  蘇淺淺被他拽得快要跑起，從地面襲來的涼風，鑽入她單薄的褲管灌進皮膚，突如其來的冷意令她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她原本還不清楚到底了發生什麼事，讓高銘如此緊張，可約莫快走了近十分鐘後，右邊那顆『h』形生長的喬木，竟又眼熟地出現在她視線中！

  「這個地方……」她愣愣指著周遭環境，這才隱隱起了不安，「我們剛才走過了！」

  高銘警惕環顧四周，少頃，傳出一句低沉的回答，「可能遇上鬼打牆了。」

  他清冽的聲音，無疑給這寂靜異常的夜，更添了一絲詭異，蘇淺淺這才想明白不對勁之處，臨近夏夜的田野，怎麼會沒有一絲半點的蟲鳴蛙叫聲呢！

  「從現在開始，不要說任何人的名字，聽見什麼也千萬別回頭。」高銘囑咐道，然後從兜里取出一張黃紙符，伴隨著口中傳出一陣咒語，黃紙符在空中懸起，向前飄去。

  「跟緊我。」

  蘇淺淺緊隨他身後，借著月光摸索向前，可明明是直線向前的路程，半刻鐘後，她們居然又看見了那顆歪曲的喬樹！

  哧啦！！

  紙符在半空中自燃，剎那間焚燒殆盡，空氣中襲來的陰風更徹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