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

  晨霧靄靄將這一小片竹林遮掩的十分朦朧，有細細的光線穿透過來，在竹葉間折射出一些異樣的光彩，淡淡的，輕輕的。

  有一個消瘦的背影在竹林中佇立了很長時間，他時不時的扶著竹子微微佝僂著身子壓抑咳嗽。

  秦著從天不亮就在這裡坐著，在雲珈的公館裡，他願意靜靜待著的地方只有這裡了，哪怕是清晨水汽太大，沾濕衣裳，也不在乎。

  

  雲珈一開始也是怕他會出事，有些阻止，但是他只要是被推走就會發脾氣，扔東西，後來索性也就由著他了。

  秦著對雲珈說，他已經在她的安排下出席了一次公共場合的活動，那麼在竹林里這麼一點點自由的活動時間就不要再打擾他了。

  雲珈看著瘦的不成樣子的秦著，那麼艱難的開口求她，縱然最近方威的作為讓她生氣，甚至暴怒，但是這惻隱之心，還是鬆了口。

  「呈書，不要怨我心狠，我只是想與你一起過下去而已。可是我那整整一船的貨物都沒有了，你知道它值多少錢嗎？」

  雲珈眼含淚水，帶著質問與責難的語氣。

  「與我有什麼關係嗎？你的事情我從來都沒有過問過。」

  秦著姿勢不變，依舊是低頭擺弄著盆景中那棵翠綠的鳳凰竹，他專注的態度留給一棵植物都不願意給她。

  「可是我覺得這件事就是方威和沈彥做得，沈彥的家中本來就有海運的生意，貨物是從廠子裡面走的，方威親眼看到過。就是他們兩個裡應外合，把這件事情透露給了何豪，才讓警察廳的人追查到，最後船隻逃離的時候觸礁沉船了！」

  「與我有什麼關係嗎？我一直被你關在這裡用大煙，我一步也沒有出去過，你說的這些事情，我都沒有參與過，你來質問我有什麼用？」

  「你……你知道我給你用的藥，其實是……」

  秦著終於願意抬眼看了她一下，那一抹噙在嘴角的冷笑稍縱即逝，他不屑於跟她浪費口舌。

  雲珈終於不再多說什麼，她就知道什麼事情都不會瞞過他的，她自知理虧，就這好這麼灰溜溜的離開。

  秦著就這麼避重就輕的偏離話題，把雲珈趕走了，他知道雲珈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一船的金石古玩字畫都是雲珈走私出去的，有一部分是給唐尼的，另一部分是要到美國的拍賣行去拍賣賺錢的。

  沈彥動用了父親沈哲的關係，把海運的航線拿到手，方威暗中又讓工人盯著雲珈的動向，就這麼把這一船貨物給調查清楚。

  本來想著是讓何豪給扣下來，卻沒有想到，雲珈請的這些人個個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主兒，最後強行開船，觸礁沉沒。

  雖然一船的國寶沒有落在洋鬼子的手裡，可是到底還是沉入了海底，打撈上來的寥寥可數。

  方威回到合陽公館裡想發脾氣卻又害怕嚇到孩子，可是自己這麼費盡心機卻還落得國寶損失，他又怎麼會如此甘心。

  秦著知道這件事之後也是覺得心痛，好在華軒知道之後，請來了水鬼，下去打撈上來的不少文物，這才減少了損失。

  雲珈這個時候才發現有華軒這麼一號人物，她心裡只覺得很是慌亂，華軒這樣的能力就是來代替秦著的。

  只不過至今為止，她還沒有想到怎麼對付他，派然跟蹤了幾次，都沒有發現什麼特別之處，想動手殺他，卻發現他比著秦著反偵查能力一點都不遜色。

  可是方威就這麼壞了自己的好事，雲珈卻不想再次放過他了。

  這件事確實叫雲珈手忙腳亂了好長一段時間。對於秦著，她自然也就看管的沒有嚴格了。

  秦著自然也是知道這些事情的，以他的聰明才智自然能想到這都是方威他們的作為。

  也就趁著這個檔口，秦著終於調整一下，偷偷的跟方威搭上了線，他也要想想如何擺脫雲珈的控制。

  首先就是自己的頭疼病，他雖然是醫生出身，可是醫者不自醫這樣的道理他是知道的。

  而且現在藥物如此之多，他也很難知道到底雲珈給他用的是什麼藥。

  唯有猜測或者是找別的醫生給自己診斷。

  秦著想了一個辦法把自己的體液給保存了一些，藉機交給了方威，讓他去做化驗。

  方威這才查出來他身體內有Cannabis sativa的反應 。

  得知這個消息，秦著的心中一涼，那個時候他讓林簡忘了自己，現在看來不忘都不行了……

  如此悲涼的絕境，他是不是還應該活下去？

  秦著想了很多，很多……

  「著兒，別這麼消沉，我的孩子不該這樣的。」

  秦業把兒子叫到床前來，特別慈祥的看著他。

  「父親，抱歉，你這麼大年紀了還要為兒子操心，跟著我受罪。是兒子不孝！」

  秦著半跪在秦業的床邊，握著父親的手，看著他老淚縱橫。

  「不要後悔，你沒錯，你盡力了，無怨無悔就好！」

  「是，父親，我倒是從來都沒有後悔過，只是能力不足，到底是沒有那種力挽狂瀾的本事。」

  「不，這個國家還未置之死地而後生，她需要很多像你這樣的青年人，一代又一代的努力才行，只有你們是不夠的。要說真的後悔……我覺得可惜了林簡那個姑娘……」

  秦業的話並不是故意的在兒子的傷口上撒鹽，他只是發自內心的感覺惋惜。

  秦著悶著頭，就在父親的床畔，一言不發，很久很久，等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就在眼眶旁邊多了一圈水色，還有一圈紅色。

  「孩子，別顧及我，能逃出去就逃出去，我老了，沒有用了，你們還有大把的好生活，好好過日子吧。」

  秦業再次囑咐兒子，這話顯然是有輕生的意思。

  「父親，你還想再見到林簡是不是？那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不要這邊勸著我，那邊自己又自暴自棄，我們會一起逃出去的。相信你兒子，好不好？」

  秦著握著父親的手，給他一再的鼓勵。

  「好，咱們一起出去，一定把林簡接回來，一定會越變越好的。」

  秦業笑了，這麼長的時間一來，這是他笑的最開心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