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三年過往

  司清言倚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沉思。

  「其實珞非，是不可能再出電影的了。」遲疑了會兒，許奈奈還是說出了真心話。

  「靠！你剛還說想個心甘情願的辦法，現在又說不可能了？玩兒呢？」傅橙咬緊牙關，死死地盯著許奈奈說道。

  許奈奈深呼吸了口氣，「知道珞非為什麼退圈嗎？」

  「不知道，可能因為你當初做的那個屁事。」傅橙回答，還不忘瞪了許奈奈一眼。

  閆綺撐著下巴，邊思索邊說：「我要沒記錯的話，齊影后在國外三年是投入了珠寶行業，還開了新的公司young。」

  

  「是。」許奈奈肯定道，「珞非自小就對珠寶設計有獨特的見解，她的夢想是當珠寶設計師，而不是影后。」

  「你瞎說什麼呢？」傅橙憤憤不平，但顯然，她的底氣有些不足。

  司清言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仰頭望著天花板，腦海里播放的是齊珞非曾對他的每一句話。

  「記得齊珞羊吧？」

  「廢話。」傅橙回應。

  「當影后，是齊珞羊的願望，珞非只是在幫她實現願望，如果我沒有猜錯，珞非退圈的決定，早就計劃好了。」

  「是，她計劃好了。」司清言沙啞著聲說。

  「以前的事情不多說。我推測，珞非會踏入演藝圈，是因為齊珞羊，這是她唯一入圈的理由。如今她把齊珞羊忘得一乾二淨，每當提及，都沒有任何的感情波動，所以我想，珞非是連帶人和願望，都忘記了，因此心底對演戲是不願的，甚至是抗拒的。」

  「呵。」司清言冷笑，「你怎麼就這麼認定了呢？」

  「我只是猜測。」

  司清言瞥了許奈奈一眼，周身布滿陰鬱，他慢慢地站起了身，雙手插在褲兜里，「那就這樣吧。」

  「什麼就這樣了？」傅橙竄了起來，她問。

  「沒有人能比許奈奈了解珞非。」司清言沉聲道，他抬起腳，剛準備離開的時候，又停了下來，他回過頭，對著許奈奈繼續說：「我信你說的，也願意順著珞非的意思走。但我不承認，珞非會抗拒演戲。」

  「你們對我的敵意，是源於之前我的所作所為，我不在乎你們的任何看法，你們可以當著面兒或者是背地裡罵我嘲諷我，我都無所謂。但你們也要記住了，我跟著珞非，不是為了名利，是為了恩情。」許奈奈挺直著腰板，一字一句地從口中吐出，字字真心。

  她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傅橙，「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嗎？明明珞非不再背負什麼了啊，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傅橙有些無法適應許奈奈突如其來的強勢，她僵硬地點了點頭。

  「三年，第一年，珞非一醒來，昨天發生什麼事，見過什麼人，都不會再記得。第二年，珞非被顧北戚帶到美國，靠著醫生一點一點地去強行讓她記住某些人某些事，她才不會忘得那麼快。第三年，珞非在這一年裡重新認識的人，事，醫生不繼續重複地讓她記住，她也能記住了，除了一些很不開心的事情。第三年，是她能記住事情的一年，也是她最艱難的一年。」

  「珞非跟我說，要學設計，然後她就去學了，她天賦真的很高，不到一年，成為國內外頂尖的設計師，還有了young。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學設計，她告訴我，她心裡很不踏實。她總覺得自己跟死了一樣，她沒有目的，沒有目標，只知道她好像該這樣做，該那樣做，她有時候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活著的，她說她感受不到世界的聲音。」

  許奈奈說著，眼眶都紅了。

  辦公室里除了她的說話聲，還夾雜著傅橙的抽泣聲，他們陷入了恐怖的漩渦里，任由淪陷。

  如果沒有許奈奈今天的這番話，他們興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原來齊珞非，也是需要別人保護的。

  司清言紅了眼，血絲蔓上了他的眼球，他死死地咬著自己的下唇，血腥味溢入了他的口腔。

  「我……」他的嗓子發不出聲兒，他壓著難受，心疼得要命。

  「我只是想讓她感受到自己，是活著的。」許奈奈的聲音帶著哭腔。

  登時，傅橙緊緊地抱住了許奈奈，她的額頭抵在許奈奈的肩膀上，身子在發抖。

  在缺席的三年裡，她錯過了太多。又或者說，明明跟著齊珞非幾年，她對齊珞非的了解也只是皮毛。

  她以為，她知道的，即便不是全部，也是將近。

  可並不是。

  許奈奈僵直了背，垂放的手無所適從。

  「謝謝。」傅橙哭著說。

  「行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來賣慘的。」許奈奈輕笑，吸了吸鼻子。

  閆綺看了看還在原地的司清言，她說：「人活著，最大的意義，就是能讓身邊的人開心幸福，是吧？司影帝。」

  「嗯。」司清言發出鼻音。

  「我會全力以赴的。」

  「謝謝。」

  莜羊釋懷一笑，「有什麼可謝的，這是我們份內的事情。」

  「嗯嗯。」傅橙配合地回了一聲，但是仍不願意從許奈奈的肩膀上離開。

  許奈奈無奈地勾起了嘴角，「纏著我，也沒用，我不會再跟你多說關於珞非的事情。」

  「靠！」傅橙抬頭，「我這只是單純地跟你和解，你想多了。」

  「是嗎？我怎麼覺得不是啊。」

  「許奈奈，你少得寸進尺。」傅橙手指著許奈奈警告道。

  許奈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還是提醒道：「剛剛我說的，還是不要讓珞非知道了。你們就當是個秘密，爛在肚子吧。」

  「理由。」傅橙問。

  「珞非會覺得不自在。」話落，四道視線齊刷刷地望向同一個地方。

  司清言又補充道：「忘了那麼多，總有留下一兩點東西的。」

  「哦……」

  ……

  幾天後，《天使的審判》的演員都進組了，原設定的背景就是寧城，所以也不用提前去踩點。

  頭一個鏡頭就是在YT餐廳，兩年後，齊珞非和司清言重逢的地點。

  許奈奈是編劇，所以基本要全程跟著，她方才抵達YT餐廳，司清言和李婧等人就圍了過來。

  「不是說會來嗎？」司清言往車裡看了一眼，沒看見齊珞非的身影，不自覺地皺起眉問。

  許奈奈登時無言以對，「跟林總有事要談，晚些會過來。」

  「又是林未澤，故意的吧？」

  「真沒故意，是碰巧。」

  「鬼信。林未澤肯定是故意的。」司清言不爽地低語道。

  顧清杉站在門口，遠遠地看了過來，許奈奈十分自然地對上了她的眼睛，只見她刻意避開了。

  許奈奈皺眉，「顧清杉不會搞事吧？」

  「噗嗤。」傅橙沒忍住一笑，「姐姐，最會搞事的是你好不好？小綿羊還是小綿羊，哪有那個膽子。」

  「哪沒有，總感覺她不太對勁。」許奈奈故意遲遲不移開視線。

  李婧順著許奈奈的視線，也往顧清杉的方向看去，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異樣。

  「先進去吧，快開拍了。」傅橙提醒道。

  司清言點了點頭，跟著傅橙他們往裡走，剛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地往後面看。

  明天，肯定要把珞非直接拉過來！

  司清言暗暗想著。

  開拍很順利，興許是因為本色出演的緣故，基本都是一條過，導演和其他人都非常滿意，使勁兒地在夸。

  這兒正準備拍電影主角兩人相處的戲份，齊珞非恰巧趕上了，她站在二樓的最後一層階梯。

  閆綺穿著普通的衛衣和一條牛仔褲，長長的頭髮灑落著，她和司清言靠在圍欄的那處，頗有針鋒相對的氣勢，他們對峙著。

  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場景，好像什麼都是熟悉的，齊珞非的大腦思緒萬千又好像一片空白，她想抓住些什麼，卻什麼都抓不住。

  「撐場。」閆綺的話很輕，溫柔而又帶了點獨特的韻味。

  她趴在司清言的胸膛上，司清言無奈帶著寵溺地公主抱起了閆綺。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齊珞非喃喃自語著。

  顧清杉挨在齊珞非的前面，當她聽見齊珞非的聲音時，恍恍惚惚地轉過頭，她對上了齊珞非茫然的雙眼，心疼死了。

  她咽了咽口水，鼻子一酸。

  「前輩。」她低聲輕喚。

  然而，齊珞非仍沉迷在那聲「撐場」里。

  「前輩。」顧清杉再次小聲地叫著。

  「卡！」導演對著兩人比了一個ok的姿勢，司清言無意間看見了齊珞非的身影，立馬放下了閆綺，他屁顛屁顛地走到齊珞非的身旁。

  「你可算來了。」

  「至於嗎？」傅橙酸溜溜地說著，她回頭看著齊珞非，一眼便放在了齊珞非左耳垂掛著一顆亮著光芒的黑色耳釘上。

  耳釘是一個字母Y。

  「靠！言哥，你過分了！」傅橙湊上前，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那個耳釘，「你這是在宣誓主權啊。」

  「嗯哼，不行？」司清言挑眉問。

  傅橙抱拳道：「完全沒問題。」

  「吵死了。」齊珞非的眉宇間布滿了不耐煩，她偏過一點點頭，目光放在顧清杉的身上，「剛叫我？」

  顧清杉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

  「什麼事。」

  「沒、沒事……」

  齊珞非淡淡地收回了視線，隨後走到導演的身邊，讓他放一遍剛剛的視頻。

  從頭到尾，齊珞非都沒有表露一絲表情，直到司清言抱起閆綺那一刻。

  「停。這裡、不對。」

  「哪裡不對了？」導演皺眉，他仔細地重新回放了齊珞非方才說不對的地方。

  回放了幾次，他都覺得沒有什麼問題。

  「這裡，不是這樣的。」齊珞非還是有點不耐煩，硬要她說出為什麼煩躁，她也說不出。

  司清言俯身，同齊珞非重新看一遍，「你覺得還是怎麼樣的？」他問得小心翼翼，又隱約帶了期待。

  不只是他，就連許奈奈、傅橙等人都提著心等著齊珞非開口。

  齊珞非回頭，她認真地注視著司清言，隨後拽著司清言的手腕回到圍欄前。

  「抱我。」她說。

  司清言恍了恍神，然後又聽見齊珞非壓著煩悶說：「跟抱閆綺一樣，抱我。」

  這時，司清言才揚起了嘴角，欣喜地抱起了齊珞非。

  「入戲。」齊珞非的雙手勾起司清言的脖子，提醒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