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自取其辱

  生日宴會到了最熱鬧的時候，原本林未澤只是想單純地讓齊珞非陪自己過個生日罷了，如今卻弄得華麗隆重。

  這主謀正是林未澤的母親林清，林清想趁此機會試探齊珞非的口風。

  畢竟現下他們的年齡都不小了。

  海邊臨時搭建起的小舞台簡單而又不乏高雅，林清隨著主持人以及台上賓客的歡呼聲款款走到了台上。

  她清了清嗓子，滿懷感謝地說：「很感謝大家能夠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我兒林未澤的生日宴會。」依舊是客套的話語。

  齊珞非坐在台下的第一排正中間，在她旁邊的是林未澤，原是想靠在椅背上的，一個撲空，頭卻成了靠在他的肩膀上。

  倦意太重，她熟睡了過去。

  

  林未澤細心地往齊珞非那邊湊過去了一點，好讓齊珞非更加舒服一些。

  無意之舉在有心之人面前被無限放大，記者捕捉頭條的眼睛是雪亮的，畫面立刻被拍了下來。

  林清不經意瞥了一眼，欣喜若狂，草草說了兩句客套的話就下了台。

  她輕手輕腳地在林未澤旁邊的空白位置落座，試探性的口氣，她問：「珞非鬆口了？」

  「不重要。」林未澤的聲音特別地輕，生怕吵著齊珞非。

  熟睡的齊珞非仿佛是夢見了什麼，眉頭忽然蹙了起來，臉色也有些難看。

  林清很喜歡齊珞非，也希望她能做林家的媳婦，只是齊珞非的心一直不在林未澤身上，這不管長輩們多期待多希望，也沒有辦法。

  她遺憾地嘆了口氣。

  「媽，我這輩子大概只會愛她一個人了，但她不會嫁給我，我也不會娶她，強行把我們牽在一起，是一件多麼令人難過的事情。」

  「你就是傻，珞非也是。」

  「我們不傻，我們、只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裡相遇罷了，但是我不後悔遇見她。」

  林清惋惜地看向他倆，都是為了愛奮不顧身的人。

  如今她也只是希望，林未澤和齊珞非能在還有力氣去愛一個人的時間段里能夠幡然醒悟，明白到底誰才是值得珍惜和守護的。

  今夜的風很涼爽，一股股涼意偷偷地竄進眾人的身子裡，他們沉迷在暫時的快樂里，有的互相吹捧行商之道，有的在這場宴會裡尋找紅顏知已，驀然，他們似乎都忘了今天的主角兒還沒有正式地上台發言。

  當然，他們也不會在意。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一輛小推車上放著一個三層的生日蛋糕，蛋糕被徐徐往林未澤的方向推去，她的動作不緊不慢，當在場的賓客看見她時，都不由地震驚了。

  後知後覺，賓客們才發現堂堂林總過生日居然沒有邀請蕭家的人，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她穿著淡雅，看起來落落大方，長髮披肩，表情從容鎮定。

  林未澤看了蕭妍一一眼，疏離的語氣響起，「你來做什麼？」他問道。

  「給你過生日。」蕭妍一誠實地回答道，她對上了林未澤的眼睛，餘光掃見在他肩膀上靠著熟睡的齊珞非，不以為然地繼續說：「蕭家在陽城好歹也站得住腳，你林未澤怎麼就一點兒都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呢？」

  「呵呵。」林未澤譏諷一笑，「蕭家？輪得到你在這兒說話嗎？如果你手乾淨點，興許我會把你放在眼裡，你跟你哥真是天差地別。」他毫不留情地回擊。

  林蕭兩家明著爭鋒，外邊的人看著只會挖苦蕭家，而今蕭家在商業圈的地位搖搖欲墜，某些蠢蠢欲動的人自然等著看蕭家的笑話，更好的是能夠大撈一筆。

  今天蕭妍一的出現，顯然就是自取其辱。

  原以為打著感情牌能夠贏點面子，現在別說面子，就連別人給她個好的眼神都沒了。

  蕭妍一故作委屈，她說：「我只是想給你過個生日。」

  「心領了。」林未澤依舊冷漠至極。

  林未澤的態度，盡數落在了林清的眼裡，她本能地不喜歡蕭妍一這個人，因此也沒有摻和在這事兒裡邊兒。

  「未澤，把珞非帶回家睡吧，外面冷了，我怕她著涼了。」林清擔心道。

  她這話一出，聲音不大不小，賓客包括媒體也都知道這以後要怎麼說話做事兒了。

  蕭家，被拉入黑名單了。

  蕭妍一不甘心地說：「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只是喜歡你，這有錯嗎？」

  「你的喜歡太過沉重，我要不起。我們可以是朋友，但很顯然，你做過的那些事情，讓我不屑於和你再做朋友。」林未澤一字不漏地把心裡話說給了蕭妍一聽。

  他承認，蕭妍一對他不錯，但她碰到他的底線了，所以無論如何，都不值得被原諒。

  蕭妍一雲淡風輕的表情逐漸變得猙獰扭曲。

  「為什麼非要這樣對我呢？曾經我們不是很好嗎？」

  林未澤不屑地嗤笑一聲，「蕭小姐怕是誤會了，我和你從來沒有很好過。」

  「為了她，值得嗎？她根本不愛你，愛你的只有我啊。」蕭妍一咬著牙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地說出了聲兒。

  她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手臂，長長的指甲陷入肉里時的疼痛，她絲毫感覺不到。

  她只知道，此時此刻比手更疼的，是心。

  她那麼努力，不過只是為了一個林未澤罷了。

  可到頭來，這個男人依舊不屬於她。

  齊珞非到底憑什麼？能夠輕易地奪走他所有的真心，而她只是奢求一點點而已，就那麼一點點而已啊。

  蕭妍一的情緒近乎崩潰，恨意卷上了她的大腦，可是她明白，這兒是林家的地盤。

  她只是個局外人，陌生人，過路人。

  齊珞非隱隱約約地聽到了爭吵聲，稍稍皺了皺眉，眼睛半眯著，緩緩睜開。

  她還未完全從惺忪的狀態里清醒過來，就聽見一聲略帶厚重且溫柔的聲音傳了出來。

  林未澤堅定地回答：「值得。」

  那刻，齊珞非的心像被無數隻尖銳的冰錐狠狠地刺穿了心臟一樣，涼意和疼痛同時蔓延而開。

  她僵硬著身子，她數不清林未澤對著別人又或是她自己說了幾次「值得」。

  那簡單的兩個字，他每一次都用以堅定的信念慢慢吐出。

  她再次閉上了雙眼，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地，還未醒來。

  「你走吧。」林未澤說道，招來了服務生送客，連同蛋糕一起送走。

  躲在車裡默默地刷劇的傅橙無意間瞥見蕭妍一落魄地站在私家車的前方時，不禁起了調侃之意。

  她拉開了車門，朝著蕭妍一的方向吹了聲哨子，像極了痞子調戲女生的模樣。

  蕭妍一回頭，當她看見傅橙的那一刻，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不願意去理會傅橙。

  傅橙不緊不慢地跟在蕭妍一的身後，蕭妍一向前走一步，她跟著邁開一步。

  「你想幹嘛？」蕭妍一終是忍不住，她轉過身怒吼。

  傅橙委屈地聳了聳肩，攤開雙手，「我能做什麼？我不就是過來落井下石一番。」

  「你！別太過分了！」

  「蕭妍一，過分的是誰啊？」傅橙反問，眼神頓時變得暴戾，她步步緊逼，「給顧清杉的那張照片是你寄的吧？」

  「你、你在說什麼……」蕭妍一故作不解，惺惺作態，她嬌滴滴的模樣讓傅橙直犯噁心。

  傅橙停在了蕭妍一的跟前，眼神里著滿滿地蔑視，她勾著嘴角，「別裝了，許奈奈和宋辭也都被你藏起來了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蕭妍一慌亂地往後退了一小步，雙腿發軟，戲演得十足逼真。

  「一開始見你，就覺得你不是個好人。」

  蕭妍一沉默不語，她垂著眸，月光灑落在地，柔和且優美，海浪聲伴隨著風兒躍動，穿著淡雅的她在這一幕里顯得格外嬌嬈。

  「天道好輪迴，該是你的報應不會不到。」傅橙冷笑道，隨後瀟灑地回了車內，繼續刷劇。

  廣闊無垠的天地之間，蕭妍一宛若被上帝拋棄的寵兒，無助地站在原地。

  她只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不愛她的人罷了。

  為什麼這世界對她充滿了敵意？

  蕭妍一默默地拿出兩枚戒指，笑著。

  這是她花了一年的時間親手製成的戒指，她無數次幻想有那麼一天，她穿著潔白的婚紗，挽著林未澤一同步入婚姻的殿堂，對著上帝宣誓，一生只愛一人，可惜了……

  幻想只能是幻想。

  她握緊了手心的戒指，像是鬆了口氣，一步一步地走向被海水臨幸過的地方，水觸碰著她的肌膚。

  猛地，她抬起手，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把戒指扔進了海里，戒指拋在空中時形成了一個美麗的弧度。

  她的愛情，結束了。

  這一幕，被傅橙清晰地刻進了腦海里，她談不上心疼蕭妍一，她只是心疼每一個為愛付出一切卻得不到回報的人。

  可其實，愛本身就沒有回報。

  林家二樓

  房間的格調簡單樸素，淡藍色的牆板上掛著齊珞非的照片，照片正對著床尾，林未澤的房間幾乎沒有什麼擺設，只有一束放在床頭櫃的普通至極的玫瑰乾花。

  齊珞非是第一次來到林家，也是第一次躺在這張床上，她感受著這個房間裡所有屬於林未澤的氣息，不禁有些愧疚。

  「醒了吧。」林未澤坐在床尾，背對著齊珞非，他的手肘撐著膝蓋，略帶憂鬱。

  其實從她醒來的那一刻，林未澤就知道了，只是沒有拆穿罷了。

  真正愛一個人，會留意她身上的每一個細節，睡醒時的呼吸亦或是睡著時。

  齊珞非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她看著天花板，思緒萬千。

  「蕭家原定和我們簽的合同，前些天后悔了，那三塊地雖然處在偏僻的地方，但價值不小，為了開發這三塊地，我們付出了不少心血。」

  「我聽說蕭權溪出國了？」

  「我派人去查了蕭權溪的行蹤，一無所獲，我猜他不是出國了，是被控制起來了。」

  齊珞非見過蕭權溪，蕭權溪的手段狠戾，她有些好奇，蕭妍一那個看起來溫柔賢淑的女人是怎麼把自己的親生哥哥騙得團團轉的。

  「她提出什麼要求了。」

  「娶她。」林未澤沒有任何猶豫，宛若在說一件格外平常的事情。

  齊珞非沒有詫異，她慢慢地起了身，曲著腿，手搭在膝蓋上，眼裡帶著一絲玩味兒地盯著林未澤的背影。

  「林爺這是為了我丟了三塊地。」是句肯定句。

  林未澤否定道：「這不關你的事兒。」

  「林爺這麼說，我就不愛聽了。」

  林未澤笑了笑，他偏過腦袋，看向齊珞非，「說吧，有什麼主意。」他寵溺地說道。

  「沒主意。」齊珞非聳肩道。

  「我看著你不像是沒主意的人。」

  「林爺高看我了。」

  「其實……」林未澤遲疑了會兒，他認真無比地，目光真誠地看著齊珞非。

  他翕動著唇，正要開口的時候，被齊珞非攔住了，她說：「你們不是同類人。」

  猛地，林未澤坍塌的世界像被瞬間建立了起來一樣，重新有了對生活的熱情和渴望。

  他木訥地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去回應齊珞非的話。

  「強迫在一起的兩個人，不會幸福。蕭妍一扭曲了愛情，而你沒有，你尊重我的每一個決定，你對我的付出，我看見了，只是我的心早已經滿了，人的一生只會願意用一次青春去深愛一個人，不會有第二次。」

  齊珞非朝他咧嘴一笑，隨後不經意地掃了一眼他的脖子，「項鍊可不是讓你拿去藏著的。」她說著，下了床。

  後知後覺的林未澤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雙眼驀然張大，眼底的殺氣湧起，他皺著眉。

  他的項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