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小魚

  孫穎頤問：「對了，學堂幾時上課？」

  「三皇子到——」

  一襲紫金色長袍勾勒出頎長的背影，黑如墨的長髮高高豎起。

  冷峻的神色，深不見底的眼底，叫人屏息凝神。

  皇上坐在龍椅上，神色嚴肅，顯然已然等候多時。

  「不知有何私事，竟耽擱你如此之久？」皇上的語氣略帶揶揄，似是話中有話，「原來你現在膽敢連朕的命令也能充耳不聞了？」

  「兒臣不敢。兒臣是為了父皇，去為國家除暴安良了。」趙墨晗倉促回應，面上全然是濡慕親近。

  「胡言亂語。」皇上似乎不想跟他多費口舌，仿佛那樣有損他的名聲，「朕不是讓你乖乖在宮裡呆著嗎？為何又跑出去？」

  他也不看看自己整天什麼模樣，還盡在外頭瞎逛，真是給他丟盡了臉。

  

  「早前聽聞牢房裡有個囚犯逃走了。兒臣看您心急，夜夜難眠，於是想著把那囚犯抓來，好讓父皇開心。」

  皇上氣得要昏過去。

  抓個囚犯而已，還讓他高興高興？

  說的他像是個什麼人？！

  看來他又是哪裡出了什麼毛病，居然開始胡思亂想。

  得找個太醫來治治他。

  否則，皇族的臉都要讓他丟盡了。

  想著，皇上斜睨了趙墨晗一眼。

  他眼裡倏爾淡漠的目光，與他往日看似天真的模樣格格不入。

  皇上輕眯著眼，心裡懷疑了一瞬，似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但隨即便打消了念頭。

  莫非他是被這個不孝子氣糊塗了。

  方才居然對眼前這個從小到大對自己無腦盲從的人有一瞬間的後怕。

  「朝廷不需要你。」皇上定了定神。若不是趙墨晗今天有些異樣的神色，他估計早已勃然大怒。

  同樣都是自己的孩子，怎麼差別如此之大？

  「父皇曾教導過，處理任何事情都要公平公正。」趙墨晗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起來，眼底似有雲霧翻湧，「父皇的教誨，兒臣必應銘記一生。」

  「父皇方才所言實在太讓兒臣傷心的話，對兒臣尚且不能做到公正，對他人呢？您要知道，這天底下的老百姓可都注視著您呢。」

  「你、你膽敢……」

  「同樣都是父皇的孩子，為何朝廷不需要兒臣？」趙墨晗雙手環抱在胸前，打斷皇上的話，嘴角微微上揚，眼裡兀自波瀾不驚，「還是說，父皇對兒臣下此決策，從一開始就讓兒臣享盡不公的待遇，是因為母后？」

  他自幼裝傻，是因為害怕會有和母后一樣的結局。

  他故意拐彎抹角地挑釁皇上，只是想讓他快點結束先前的話題。

  這樣對他，對孫穎頤都有利。

  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把一個自始至終都是旁人眼裡的傻子、皇室的笑柄給怎樣吧？

  如若皇上真敢對他下手，那損失的可不只是他的顏面了。

  畢竟，一個有氣量有遠見的人，是不會為一個「傻子」所左右的。

  「放肆！」此言一出，皇上拍案而起，怒目圓睜，「從沒見過如你這般不孝的兒子！給朕滾出去！」

  「是。」趙墨晗彎了彎嘴角，畢恭畢敬地退去。

  總聽起宮裡人說，母后還在世的時候，父皇很愛她。

  可他不信。

  連自己的摯愛都無法守護好的人，還談什麼愛？

  不過幸好，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他。

  趙墨晗閉了閉疲憊的雙眼，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把孫穎頤安置下之後，他便回宮見了皇上。

  好在他早有準備，才不會露出端倪。

  不出他所料，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順利進行著。

  另一邊，醫風院內。

  孫穎頤很快的和裡面的弟子熟絡了起來。

  雖說初來乍到，也是第一次上這種正規的學院，但領悟力本就強的她很快就適應了學習模式。況且她有一定的基礎，學有餘力的情況下還能進一步研究其他醫學方面的知識。

  她想快點找到能夠治療母親的方法。

  一天，孫穎頤正在房間裡研究一味藥草，忽然聽到外頭傳來喧鬧的聲音。她擰了擰眉，打開窗子，就看見不遠處湧起滾滾濃煙，跟前，還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鼻而來。

  小林也察覺到了不對，從隔壁探出頭來，「小六，那邊發生什麼了？」

  孫穎頤放下手裡的書，二話不說便跑了出去。

  屋外，一個女子不安地踱來踱去。看見孫穎頤，她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眼裡的晶瑩仿佛要溢出來，「求求你，幫我……快幫我救救他……」

  孫穎頤登時意識到屋內還有人在，煙霧滾滾湧來。孫穎頤不顧小林勸阻，將外套脫下，衝進了熊熊烈火之中。

  小林眼睜睜地看著孫穎頤消失在視線里，來不及驚訝，急匆匆地跑去接水，一邊大聲呼救著，「快來人哪！這裡起火了！」

  她和小六都沒有靈力。

  要是不再快一點的話，小六很可能會……

  小林不敢再想下去，搖了搖頭，加快了步伐往回趕。

  醫風院除了學習煉丹的弟子，普通人是沒有靈力的。

  偏偏這起火的地方離學堂又有點距離，一時找不到可以及時救援的人，小林急得滿頭大汗。

  孫穎頤奮不顧身地衝進了火場裡，霎時漫天的火紅映入了眼裡，刺的眼睛生疼。

  她沒有想那麼多，捂了捂燙傷的手臂，毅然決然的踏了進去。

  很久以前，也曾有這樣一片火紅，埋葬在她的記憶深處，久久揮之不去。

  孫穎頤近乎搜遍了所有的房間，火勢愈發地大，她彎著腰，匍匐在地上，窒息的感覺侵襲著她的腦子。

  「救命……」孫穎頤再一次踏進房間，就聽見有個虛弱的聲音在求救。她轉身，才發現房間的一隅，有個孩子蜷縮在一起，眼睛裡充斥著恐懼。

  孫穎頤看著他，想起來多年以前，同樣的一張臉。只是那張臉上，多了一份釋然。

  「別怕。」孫穎頤鬆了口氣，伸出手去。掉落的瓦片阻礙了她的視線。她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手，微微一使力，把他抱了出來。

  那孩子怕是受了很大驚嚇，趴在孫穎頤身上便開始大哭。孫穎頤只好儘可能地壓低身子，以最快的速度爬出去。

  就在這時，屋頂傳來巨大的聲音。柱子倒了下來，倏爾，門口被封死了。

  孫穎頤一驚，剎那間，進退兩難。眼前是燃燒著的柱子，身後是死路，她清晰的意識到憑她單薄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從這裡脫身。

  孫穎頤捂住嘴，咳嗽了幾聲。汗水浸濕了衣衫。她試圖鎮靜下來，一面安撫著懷裡的孩子，一面想著如何從這裡逃出去。

  這下沒有通路可供他們走了。

  要是耗下去，即便不被燒死，恐怕他們也會被這煙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