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救
2024-09-21 04:53:18
作者: 夜有所夢
人,分不清好壞,愛也是。
山月望了江欲晚一眼,也望了那黑衣人一眼。
她知道自己無力回天,只感激地朝黑衣人輕點了下頭,忍著抱拳的衝動,先行溜了。
山月內心驚慌,連跑帶飛,不敢停下。
夜裡街上的人不多,只有一些青樓、酒家還在營生,而往這些地兒去的,又都是些有家底的,以車馬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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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熱鬧熙熙攘攘,不敢往光亮處跑,怕被人瞧見行蹤,山月拐進巷子裡,卻被人按拽住了。
山月抬手便要拿針扎來人,那人比她更靈巧,繞著她的胳膊,抬起肘腕,便將她的手按在了牆上。
山月瞪著眼,小嘴微動,卻又不敢喊。——她本就是逃兵。
對面的林雲深望著山月,見她像只受驚地兔子,弱小又倔強,一忍再忍,還是忍不住笑了。
「雲深大夫。」山月也拿不準他的立場,只輕聲叫著,巴望著他還念些舊交情。
林雲深低頭望著山月,微靠近小步,見到她紅腫的臉與滿指甲的淤血,與指尖的血痂,大抵也猜到了她的境遇。
山月比雲深清醒,見他沒說話,輕聲問道:「您是來殺我的,還是來救我的。」
雲深眉眼神情微變,勾起唇角輕笑了笑,放開山月,微仰下巴撇了撇後頭。
山月微低下眼,壓制滿腔無處安放的心緒,轉身向後頭慢慢走去。
不知生死,又盼著有些生機。山月一步步走的深沉,夜裡靜,身後暗器破空的聲音也襯的清晰。
隨著幾聲沉悶的重物墜空聲,山月知道,也許有人跟著自己,不論是出於保護或是追蹤,至少如今,都沒有了。
山月只覺得這條巷子突然有些漫長,往前走,是雲深的圈套,往後退,她知道負傷下的自己敵不過。
山月深吸了口氣,終於踏出最後一步,卻見穿著一襲黑衣,身材健碩的趙越站在馬車邊。
趙越惦記著鄭直的話,所以不止當山月是家人。
一直追蹤不到山月的足跡,直到在街頭聽到傳聞,趙越顧不上分辨,力辨群雄,趕忙帶著族人來護。
雖然未曾相認,可見到趙越,山月仍覺得鼻子一酸。
「你們怎麼才來啊!」山月孤軍奮戰的酸楚一股腦兒都涌了上來,如墨的月色里,她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
身後的雲深走近了,實在是應付不了哭鼻子,忍不住皺了皺眉,走上前攬著山月,推她進了馬車裡。
見到山月本人了,趙越的心也踏實了,向車夫點頭示意,車夫一揮鞭,載著二人去了。
但願鄭直說的沒錯。趙越心想著,蒙住面奔上屋頂,往反方向去了。
山月哭歸哭,仍然懂事,捂著嘴抽泣,壓低自己的動靜,一邊瞪著汪汪水眼,睨著雲深。
雲深也靜靜回望山月,眉眼如清泉淨澈,神韻輕巧,他也好奇,她會問什麼?你是誰?我們要去哪?
山月到底還是在市井中漂泊過,也懂得四兩撥千斤的巧妙。
山月吸了吸鼻子,湊近雲深,緊挨著他坐,邊開口問道:「你殺了他們?」
沒想到山月會問這個。雲深輕嘆了口氣。從前就覺得她心太慈軟了些,無事的時候,又覺得挺好的。
「見了我的樣子,不能留活口。」雲深淡淡解釋道,伸出長臂撈過藥箱,翻騰出幾瓶藥。
山月長嘆了口氣,十分自然將手湊到雲深跟前,便是備著給他醫治。
雲深沒想到山月這麼大膽,瞪了她一樣,又無可奈何,給她醫治起來。
山月在江城的所作所為,林家暗地裡看的清楚,見她滿心將希望託付給官家,林家只能半信半疑。
「跟著你出城的人太多了,我們不敢靠近,只能守住城門,等你回來。」雲深淡淡解釋道。
直到後來夏家掀起風聲,又突然退場,雲深才知道,這是著了官道兒。那時覺出危險,已尋不見山月蹤跡。
「我們去了黟縣一河道。」山月低著眼看雲深輕手給自己敷藥,一邊解釋道:「如今風聲四起,一河道也被封了。
「什麼?「雲深聽了心驚,手下不由重了幾分,山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手指下意識往回佝縮。
林家苟活下來的人少,一眾里曾偷偷前去打探過一河道,卻見有穿著民服的魁梧悍將把守,怕以卵擊石,不敢前去。
知道一眾的分道都被他人給霸占了,林家顧不了殺盡走狗,只磨下利刀,時刻蟄伏,企圖找出兇手,屠了正主,砍下族根。
山月知道,林家這麼多年一直想查出兇手,奈何他們未去過京州,摸不透權政,從來管中窺豹,所以查不出真相。
「江家的野心,不在江城。」山月嘲諷淡笑著,將真相說與雲深聽:「和我們一樣,他們也在偷偷將人、財一點點送往各地。」
雲深也察覺了山月的意圖,怕自己失態,抓緊動作,快速與山月包紮好。
「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結識官人,進入官場的。「山月也不知顫抖的是自己還是雲深,她俯下身貼在自己腿上。
「她們認識了京城的某個皇子,為了幫助他謀得天下,他將我們的秘密,獻給了他。「山月深深吸了口氣。
「皇子曾想過,直接與我們聯合。」山月只覺得眼睛濕潤,忍不住眨了眨。
「謀朝篡位?林家好歹是識禮數,知忠孝的世家!怎麼可能無辜擾亂這國泰民安?!」雲深忍不住出言嘲諷。
「對啊,可有些人,心比天大!「山月忍不住握緊拳,如果不是因為爹娘不承認,不答應,她們也不會遭遇屠殺。
「富可敵國的金銀珠寶啊,誰能不心動?」雲深大抵也猜到了,只是他沒想到,曾以為的地方世仇,竟牽扯到朝廷。
「所以,皇子助獻計的江家屠盡林家,鳩占鵲巢。「山月將眼睛藏在膝蓋里,乾燥的布料很快濕潤。
「江城所有的生意,由江家打理。「山月瓮聲瓮氣道:」江家通過河道運輸掙下的銀子,也都獻給了京州。「
「呵。「雲深聽了忍不住冷哼,他終於知道是江家了,他曾以為找出江家便能展開報復……
可如今才知道,就算殺了江家,還會來別的狗。
雲深靠在車臂上,他突然有些迷茫,他們如今也只有上百號人,如何報仇呢?
山月聽身旁安靜,心裡一緊,急忙抬頭望向雲深,見他眼神空洞悲愴,心智搖曳。
「雲深,心裡沒有人命,沒有大義的皇子,不配做未來的天。」山月伸手握住雲深的手,堅定道。
「可我們能做什麼呢?我們沒權沒勢…..」雲深緊捏著山月的手,帶著憤怒不甘低吼道。
「那也不能拱手將這個世界,交給這群喪心病狂的人!」山月低吼著打斷雲深。
知道自己失態,山月緊握著雲深的手,深呼吸著調整心智。
「我們沒有!但是有人有!」山月循循善誘道:「我們只要收集好他們的罪證,總有一天,可以平民冤!」
「那可是皇子。」雲深不是個過於樂觀的人,見過了親人的血河,他怕了。
「未來的皇上是誰,可還不一定呢。」山月堅定望著雲深,走到今天,她很清醒,縱有疾風起,人生不言棄。
細思極恐,這句意味深長的話,惹得雲深心裡一陣發麻,他突然覺得自己小看了山月,或者說是從未看懂過她的行動。
對啊,不然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呢?雲深一時說不出心裡滋味,不由地自嘲地輕哼。
「雲深,邪不壓正,林家必須得堅持下去!不只是為了真相,更是為了天下。」山月的手輕搭在雲深坍塌的脊柱上。
受不了被拎出自己的脆弱,雲深忍不住挺直了背。
他是林家如今的家主,在族人面前,他有他不可推卸的責任,也習慣了堅持必要的偽裝。
「你要做什麼?」雲深問。
山月沒想到雲深會問自己這個,她也忍不住問自己,現在,她要做什麼?
想要扳倒恩澤先生,首先要找到鄭直留下的名冊,為了保證將名冊安然遞進朝廷,必須將它獻給與恩澤先生不合的親兄弟。
名冊會在誰哪裡?依著秋水的故事,鄭直將信遞給了林綺?
回憶與林綺的種種,山月想起那日鄭府飯宴,她說自己也許不回江城時,林綺失態的質問。
為什麼要我回江城,為什麼堅信我回來後能找到兇手?也許,林綺真將信留給在江城的林染了?
山月記得鄭直曾千里讓鄭父送來人力物資。她曾試著找出林染,想問問林染:鄭直與她們姐妹二人,曾在江城密謀過什麼?
山月曾以為自己找不出來,是因為自己不敢大肆尋找,可如今想來,也許是因為林染知道自己危險,所以躲得深。
雲深見山月眉頭緊鎖,深思熟慮,遲遲不說話,心裡五味雜陳,不由地問道:「你知道你要做什麼嗎?」
山月從思慮中驚醒,望向雲深,定了定神,她薄唇輕啟,剛想說話,只聽見外頭有破空的凌厲箭聲,飛速而來。
「噗!」是箭扎進肉里的聲音。
山月與雲深驚望過去,只見車夫遭射貼在車門上,箭扎進木頭,冒了個頭。
「少主,小心。」門口的車夫深吸了口氣,抬手扒住門邊還想掙扎,卻覺得自己的心口難受,恍惚失去了知覺。
兩人望見車外身影卸了力氣,心裡一沉,知道這是去了。
山月心裡一緊,身子輕動想去查看,卻被雲深抓住了。
只一瞬間,又有更多的箭羽,從四下向兩人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