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個想當大哥的小弟！

  山月遊走於街市，發現處處有小孩在唱詞令。

  所幸大人們如往常忙著生計，對於孩子的詞令倒是不甚在意。

  剛巧看到路邊雜貨鋪上有賣拐杖的，山月乾脆挑起了拐杖，一邊聽著市井中偶爾的評論。

  「百姓要往何處靠？百姓當然是靠自己啦！幾百年了沒人管，咱能活成什麼樣，不都是靠著自己嗎？」吃麵的尋常百姓瞧著小兒們唱作，十分不屑的評價道。

  有道理哈，追述到過去，江城只是朝廷用來發派命犯的蠻荒之地。山月眨眨眼，也想不出反駁的角度。

  

  哎，朝廷也是，人家祖祖輩輩拼了命發展起來的商業，你說要便要了，能怪人家心裡難受，拼命反抗嗎？山月搖頭感慨，沉溺於自己的分析之中。

  「姑娘，就是把木拐杖而已，你這一會兒嘆氣，一會兒搖頭的，至於嗎？實在看不上，要不換個店兒挑吧！」攤主實在受不了。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買買買。」山月握緊拐杖，一邊掏錢陪笑道。

  為了賠禮道歉，討好店主，山月甚至下地拄著拐杖來來去去走了幾圈。

  奈何拐杖矮了，山月佝僂著背填補，再加上腿瘸，這走的，難看到像是來砸場子的。

  「你看這個拐，哎呀！好！妙，趁手！」山月笑容滿面，一邊誇讚還不忘朝店主豎了個大拇指。

  哎呀，怎麼感覺背有點酸，我是不是躺久了？山月心裡想著，忍不住錘了錘自己的背。

  有沒有搞錯？是在用扮演老婆婆來嘲諷我的拐杖嗎？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咳嗽2聲？攤主捏緊拳頭，內心翻江倒海。

  等等，攤主這臉色怎麼越來越難看，難道是我誇讚的詞彙太貧乏了他不滿意？山月被攤主的臉色嚇到岔氣，頓時狼狽的咳嗽起來。

  我可以揍人嗎？可是人家有2名護衛，我打也打不過啊？攤主氣到顫抖。

  僵持了一會兒，攤主擺擺手認輸道：「得了得了，換把拐杖吧。」

  「啊？」山月梗直了脖子。便見攤主開始翻找自己的貨物。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感覺這個攤主真是位良心賣家啊！服務太周到了！山月被攤主的「熱情」感動，坐回竹椅等待。

  「汪汪汪。」一陣兇悍狗吠傳來，山月轉頭一看，便見一個七尺高的瘦乞丐與一隻狗爭搶半個骯髒的饅頭。

  「再叫試試！」乞丐一腳踹在惡狗的頭上。

  兩廂追躲，惡狗狠不過乞丐，又跟又躲，始終不敢上前了。

  哎呀，太可憐了吧。江城有錢人這麼多，怎麼都不知接濟底層百姓？德不配位！有錢也沒什麼價值啊？山月皺了眉頭。

  再一望四周，山月驚了，按理說江城這種經商地帶，應該很需要勞動力才對，怎麼乞丐還真不少？

  難道也是秉承「生人不用」的原則？山月想到了當地的家規，胡亂猜測。

  那乞丐在街頭長大，對四周甚是敏感，早察覺山月在看自己，搶到包子後，他抬起頭對山月嚷道：「看什麼看？欠揍？」

  哦喲！橫的來！山月忍不住噗嗤一笑。可以啊小傢伙，面對我和這群身強力壯的護衛們仍能說出這話，不錯不錯，勇敢、自信。

  「你……」顧府護衛正要開口喝止，便見山月抬起手阻止。

  反正我有錢，要不我收留這些乞丐吧？來江城這麼久了，想求大哥罩卻始終沒成，凝聚他們，說不定還能來個人多勢眾呢！山月胡亂開始計劃。

  「去買些包子來，多買些。」山月吩咐護衛道。

  「是。」護衛也聽話，行了禮便去買包子了。

  敢膽大挑釁，是因為光腳不怕穿鞋的，況且這街頭巷尾他再熟不過，若說逃走，他還是有把握的。

  見護衛行動，乞丐抬腳正要跑，卻發現護衛是望另一個方向跑去。

  乞丐腳一轉，踩到後頭去了。

  又怕被識破了要逃，不願丟面子，乞丐裝模作樣原地蹦蹦跳跳。

  哈哈哈，這小孩也太搞笑了吧？山月一眼識破，忍不住捂嘴笑起來。

  那乞丐見山月笑場，惱羞成怒，撿起一塊泥巴砸向山月。

  「哎呀！」山月只覺得眼睛一沉，一低頭，便見一塊泥巴滾到了自己腳邊。

  「這小子！」護衛心裡一驚，便要上前去揍那乞丐。

  「算了算了。」山月拉住護衛擺擺手道：「彆氣彆氣，生氣傷身體。」

  怎麼搞的跟我被揍了一樣！啥人啊！切，不幫你了。護衛臉一黑，點點頭退到了山月身後。

  脾氣這麼好？這都不揍我？乞丐遠遠看著山月，只見她扒拉著眼眶低頭，微微晃著腦袋，清理掉進眼裡的灰。

  「山小姐，包子來了！」另一個護衛抱著包子跑了回來。

  「好好好。」山月抬起頭接過包子。

  「包子給你！」山月接過後隔空向乞丐遞過去。

  哼，狐狸尾巴漏出來了？！若我上前了，豈不是無處可逃，到時再抓住我，鐵定是一頓暴揍！那乞丐翻了個白眼。

  靠著牆百無聊賴，乞丐摸了摸身邊惡狗的頭，對山月置若罔聞。

  呀！？面對利誘仍然謹慎，這個小弟還是很機靈的嘛。山月十分欣賞的點點頭，拿著包子起身。

  等等！你不要面子，我還要面子呢！攤主見山月起身，趕緊用找好的拐杖與山月換了：「用這個用這個！」

  「好好好，謝謝謝謝！」山月點頭如搗蒜。

  「你們在這兒等我便好。」山月叮囑護衛，便是要走。

  「山姑娘，江城人惡，您身上有傷，還是我們陪著吧。」顧府護衛趕緊跟上。

  見顧府人跟著，山月止步回頭看著他們，雖面含微笑，眼神卻甚是凌厲，似是一把剖人的刀，要將人看穿。

  如果沒有經歷搏命的廝殺，不可能有這麼鋒利的目光，可山月看起來，分明就像足不出戶的傻大小姐啊！護衛們不可置信，心裡一驚。

  被看的心滲，護衛低頭行禮，竟有些不敢看山月。

  「不用。」山月說著轉身離去。

  山月的判斷力很難被人認同，因為很多時候，山月都是靠直覺做事，做她認為對的事，做她想做的事。

  也不知道是因為真的很有錢，還是因為武功高強，一般人也欺負不了她，兜兜轉轉，她總是能得到好的結果。

  所以漸漸的，她更信任善的力量，也相信再惡的人在遇到善的時候，是不忍傷害的。因為唯有善，才是人們心中的希望。

  山月不緊不慢走到乞丐面前，將包子遞過去。

  「吃吧。」山月的眼兒彎彎，嘴角彎彎，像是寒冬刺骨時的溫暖懷抱，擋住了風霜雪月，永遠溫柔。

  假的，這是假的。乞丐提醒著自己，用力掐著自己的掌心。

  這樣的示好他再熟不過，早已學會如何讓對方覺得值當，乞丐接了包子，裝腔作勢淡定回山月：「說吧，想問什麼事兒。」

  「嗯……可有名字？」山月想了想，認真看著乞丐問。

  山月的問話散發出來的善與誠讓乞丐心裡沒底，他習慣了相互抵賴，一時遇到了真心誠意的，反而比遇到了惡還讓人心慌。

  「沒有，也不知道我多大。」乞丐說完抱著包子轉身就走。

  他緊張了，害怕了，他怕再多留一會兒，他心裡的希望就要燃燒起來了。

  「你還沒拿錢呢。」山月用著不大不小的聲量說著。

  熟悉的感覺。害怕溫暖，害怕被丟下，所以乾脆逃走，乾脆封閉自己。山月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錢？乞丐回過頭，見山月語氣認真，實在想拿銀子，又走了回來。

  「在江城找座府，供你們棲身即可。若找的好，我便買下來給你們住。」山月說著，丟給乞丐二兩銀子。

  乞丐心裡有些慌，他不敢承認自己想知道山月要幹嘛，不敢承認期待她能給他們機會。

  「顧府想做些什麼？」乞丐把玩銀子，看了看山月身後顧府護衛諷刺道。

  言語裡半真半假，可他心裡對待山月卻是越來越真誠了。

  「啊？奧，咱們可攀不上顧府這棵大樹。」山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未來要經歷什麼，咱們都還是得靠自己的哈。」

  「你想幹嘛？」乞丐也有些迷茫。

  「你想幹嘛？」山月想了想，嬉皮笑臉問道。

  乞丐聽了抿緊嘴沒有吭聲，他自然是有抱負有夢想的，只是對於他這個乞丐而已，說出來也只是笑話。

  「山暖怎麼樣，你的名字。」山月補充道：「和生辰一樣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為何而生，若是你找到了那日，做生辰也好。」

  山月的微笑薄的像一層紙，雖眉眼含笑，望到底，卻是淒涼與淡漠，美的無助，美的絕望，乞丐看著她，又仿佛看到了自己。

  孤兒的眼神，都很相似。乞丐抿著唇，片刻的錯覺讓他心裡複雜，不知如何回答。

  「我給你10日時間，10日後，咱們在這兒見！」山月說完沒再看乞丐，轉身離開。

  「我不來了，有這二兩銀子也夠，見好就好。」乞丐握緊拳頭，回復山月的聲音里，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山月停步回頭，朝乞丐笑了笑：「隨你，銀子是銀子，機會是機會，選什麼都可以。10日後我會在這兒等你。」

  希望多美好啊，可是怎麼有那麼多人害怕希望呢，怎麼有那麼多人害怕絕望呢。

  山月心裡感慨，那些一直努力遺忘的記憶也翻江倒海涌了出來。山月一步步仔細走向椅轎，她的腿也疼，心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