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並無異樣

  魏紫等人一走進去就發現，不同於昨日他們在此處經歷的水深火熱，此時海藍殿的主殿中竟是整整齊齊的。之前被燒得焦黑的牆壁已是重新變得嶄新簇簇的，原本放家具的地方也已經擺上了新的陳設，絲毫看不出這裡在一日前曾經發生過何等慘烈的事情。

  更為不同的是，主殿四周此時正站著大批大批的侍衛，他們個個面色凝重、虎視眈眈的盯著進來的眾人。一旦發現他們有什麼不軌之舉，就會立刻撲了過來將人帶走。

  這裡的蛟油燈也比之前更為明亮，將整個主殿照的輝煌明亮，就似擔心進來的人看不清楚夢無垠的遺體一般。

  夢無垠的遺體此時正是好好的躺在主殿正中央的一張白玉床上。魏紫遠遠的望見，已是心神激盪。她強捺住要撲過去大哭的衝動，只隨著其他的人一起，雖然看得出著急卻仍是保持著基本的禮儀，腳步匆匆的走到白玉床近前去。

  夢無垠此時緊緊的閉著雙目、無聲無息的躺在白玉床上。他昔日冷峻的面容如今看起來卻是安詳無比，他的雙手則是規規矩矩的交叉在腹間。若不是昨日聽了海藍藍的那一番話的話，只怕是任誰看見此時的情形，都會以為夢無垠是在睡夢中無疾而終了的。

  魏紫想起海藍藍形容的夢無垠死時的慘狀，和他如今的安詳模樣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鼻子就是一酸。她忙忙的強忍住眼淚，就悄悄的釋放了一絲靈氣去夢無垠體內查看。

  此時主殿中侍衛雖多，卻都在外圍，壓根看不清魏紫這細微的動作；而進來的其他人也是個個智計百出、尋找端倪，誰也沒有空去注意魏紫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婦人；只有領路的夏至在魏紫放出靈氣時看了她一眼，卻仍是不動聲色的。

  魏紫的靈氣進入夢無垠體內後，她卻是真的怔住了。她昨日聽海藍藍說過，夢無垠雖表面看起來無礙，內里的五臟六腑卻是皆已經碎裂成肉泥了。可是如今靈氣入體，她卻發現夢無垠體內是完好無損的。

  魏紫又驅使著靈氣去夢無垠的腦中和四肢探看，更是一絲一毫的損傷都沒有找到，夢無垠的身體看起來甚至比活著的人還要健康的多。魏紫這下更是驚詫莫名，暗道那海藍藍難道是說瞎話哄騙他們的？可是在昨日那種勝券在握的情形下，海藍藍實在也沒有必要說假話啊。

  魏紫正納悶著，就感覺有又有數道強弱不一的靈氣進入了夢無垠體內。她默默的看了周圍一圈，見其他人皆是一副凝神聚氣的模樣，顯然都是在用和魏紫一樣的方法查看情況。這些人接觸到魏紫的目光卻並不驚慌，皆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樣。

  

  而一旁的夏至只在其中一個人趁人不注意、欲偷偷的觸碰夢無垠的遺體時輕聲喝止了，卻對其他人放出靈氣的行為置若罔聞，就好像故意讓人看似的。

  正在此時，只見海藍藍的貼身侍女之一桑榆從主殿通往後院的入口處匆匆走進來了。她快步來到夏至身邊，低聲對她道：「夏至姐姐，殿主請你過去。這裡由我替你看著。」

  夏至見桑榆雖臉有笑容、可是眼中卻是有憂色，她再聯想起自己撞牆醒來時海藍藍對自己異乎尋常的熱情，心底對之後的事情就隱隱有了個不詳的猜測。夏至的口中暗暗發苦，面上卻絲毫不露，只笑著對桑榆道：「那這裡就麻煩你了。」

  桑榆點點頭道：「應該的。」她看著夏至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想起昔日裡她對自己的各種關照，忍不住還是帶著深意的提醒了一句：「姐姐要打扮的漂亮些。」夏至聽見桑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卻是立刻明白了。她朝著桑榆感激的笑了笑，接著似在回答她方才的話、又似是在說另外一件事情般，低聲道：「妹妹放心。」

  說完，夏至便毫不遲疑的轉身朝著桑榆來時的方向走了。

  魏紫方才並未聽見夏至二人的交談，她見那新來的桑榆雖也是面色和藹，可是一雙眼睛卻是死死的盯著眾人的舉動，並不如之前夏至那般輕鬆。反正夢無垠的體內也看不出什麼異樣來，魏紫怕惹人注意，也就迅速的把靈氣又收回來了。

  過了半個時辰，桑榆就招呼著和之前進來的人並無二致的、垂頭喪氣的一行人出去了。之前幾波人出去時還有人上前詢問，等到魏紫等人出去時，眾人看看他們的表情，卻是連問都懶得問了。

  魏紫等人擠出人群、在一個無人的角落會合後，就各自將主殿內的情形做了交流。他們之前都有用靈氣試探過夢無垠的遺體，所見卻皆和魏紫差不多。

  夢落之前到底是跟著夢無垠許久的時間，他雖未直接和海藍藍打過交道，可是就從夢無垠還有其他人口中聽，也是聽說過許多了。他想了想昔日聽說的海藍藍的為人，慢慢道：「若說海藍藍昨日是誆我們說主子是她害死的，那實在沒有意義。而且海藍藍是個頗為自大的人，若不是她做的，她定然不會把別人的事情安在自己頭上。」

  江浪點點頭道：「而且舅舅定然不是自然隕落的。若是如此的話，那海藍殿這一系列舉動就毫無意義了。」

  姚黃聽了夢落和江浪的話，茫然道：「那可真是讓人想不通了。難道他們是找了個自然死亡的人，把遺體換了？」

  魏紫搖搖頭道：「應當不是的。我方才用靈氣進入時，見那內丹之中的靈氣雖然已乾涸枯竭了，可是那內丹卻仍是晶瑩光滑、毫無瑕疵的，比我如今的內丹都精純許多。這絕非是一個普通的修道者能有的。當今世上四轉神魔不過兩個，他們能找誰來換？」

  姚黃疑惑道：「那就奇怪了。」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急忙道：「會不會……會不會是他們把你那鼻……的屍體挖出來了？」她這話說得有些大不敬，魏紫聽見就皺了皺眉頭，卻仍是耐著性子回答她道：「不是的。我那……爺爺年紀比舅舅大很多，從皮膚的肌理和內臟的狀況都看得出來的。方才的遺體絕對只有二百多歲，若說他們從哪裡能找到一個自然死亡的、年紀和舅舅差不多、修為至少是在三轉高階之上的修道者的遺體來替換舅舅的遺體，還能把易容做的這般精妙，那也太不可思議了。所以那遺體是舅舅本人的可能性還是最大的。」

  江浪聽魏紫如此篤定，蹙著眉頭想了許久，才慢慢的開口道：「我曾經聽過一個傳說，說龍家有一門秘技……」說到這裡，江浪便抬頭望向夢落，問他道：「夢落，你跟著舅舅許多年，可有聽說過這個？」

  夢落經江浪提醒，先是茫然的搖了搖頭，接著眼前就是一亮：「你說的是斷骨再續術？可是，那是接斷骨的啊……」江浪點點頭，慢慢道：「聽說，經過這龍家的斷骨再續術接起來的骨頭，不但無一絲一毫的傷痕留存，而且所接之處比以往更為結實堅韌，幾近於完美。若是……這斷骨再續術也能用於經脈和內臟的話……」

  夢落聽見江浪這個異想天開的推測，在心中默默的回想了半晌之前他偶然見過的、被龍家的斷骨再續術醫治過的病人的情形，有些匪夷所思、卻又肯定的點了點頭道：「若那斷骨再續術真是能用於恢復內臟和經脈的話，那麼恢復之後的模樣確實和今日有些相似。」

  魏紫聽見，就問夢落道：「經過那斷骨再續術醫治的病人，可會留下什麼特徵？」夢落蹙著眉頭點了點頭道：「我聽主子說過，那經過斷骨再續術醫治的病人，會在斷骨之處留下一個印記，這個印記的大小和出手之人的能力大小成反比。出手之人的修為越高，印記就會越小越隱秘；反之則會很大。可是這印記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卻是龍家的不傳之秘，連主子都不知道的。」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以前雖見過被醫好的人，可也未曾注意到那上面有什麼特別的印記。」

  魏紫就問其他幾人道：「你們今天可有發現什麼不同尋常的印記。」一面自己也咬著下嘴唇細細的回想之前夢無垠體內的情形。

  幾人一番思索之後，卻是皆無所獲。江浪便道：「若舅舅告訴夢落有關印記的事情不是被人誤導而是真實存在的話，那麼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那印記和肌理的紋樣十分像，所以被我們忽略了；要麼就是這齣手之人修為極高，所以印記到達了肉眼不可見的地步。」

  魏紫忖了忖，就向其他幾人道：「看來我們還得再去一次海藍殿才行。雖說那海藍藍並無說謊的理由，但我們到底還是要眼見為實，也免得報仇尋錯了人，讓舅舅不能瞑目。而且……」魏紫本想說之前夏至告訴她幕後之人正是名劍山莊連秋水的親傳弟子劉子鶴，卻不知為何遲疑了一下，就沒說出口來。

  姚黃見魏紫只說了個而且就沒下文了，不由得好奇問道：「而且什麼？」魏紫素來是個不會說謊的，聽姚黃這麼一問，就卡住了。江浪在一旁察言觀色，忙道：「而且你還答應了殤璃要幫她解救她的族人，可是這件事情？」魏紫一聽，忙接口道：「正是這件事情。」

  姚黃又如何聽不出江浪話中的開脫之意，她暗暗撇了撇嘴，心中又為著魏紫不肯告訴她的這件事情記下了一筆。

  說到要再去海藍殿，魏紫就有些糾結：「可是，我們這次又怎麼進去呢？」江浪安慰道：「不妨的。我見那等著進去的人數眾多，按著每二十個人進去半個時辰來算的話，只怕要兩日兩夜才能弄得完。依著海藍殿之前的作風，他們只怕是不會讓人在外面空等兩日兩夜，因此必有安排。這兩日裡海藍殿進出人數眾多，我們總有法子能混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