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夢醒了

  等到魏紫好容易停住了哭聲，和江浪訴起別後之事，才知道那黑袍人竟是壽數盡了、無疾而終，而江浪也是因為如此才能脫身出來。

  之後，江浪又說起外面的形勢來。原來魏紫四人躲入沙漠之後不久，便有人召集了許多當年殘存的魔道修行者。這些人集結起來與仙道眾人進行了一場大戰，居然還打贏了。此時煊赫一時的名劍山莊已化為烏有，眾弟子也已作鳥獸散，而魔道修行者也再不必東躲西藏了。

  聽聞這個消息，魏紫等人自然是又驚又喜。他們不意自己躲入沙漠才一月有餘，外界竟有如此大的變化。

  此時仙道式微，眾人大事都已了，江浪和魏紫便決定回棲月谷隱居，魏如璋兄妹就打算回金輪鎮去，而姚黃則說自己不願再回棲月谷去，倒想在沙漠中到處走走。

  大家便約定好每年的四月初一在金輪鎮相聚，之後便揮手告別了。

  魏紫和江浪回到棲月谷後，生活便如之前三年那樣，平靜無波卻甜蜜幸福。江浪日日都會變著法兒給魏紫做好吃的，之後兩人便會一起過招、打坐，牽著三隻新的小龍使去碧水丹心谷吃飯。

  這一日，魏紫如往常一樣，在江浪的拍哄之下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魏紫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了自己第一次見到江浪的情形。

  

  魏紫站在海城街道上，仰著頭看那珠光寶氣的海藍殿。看了許久，情不自禁的贊道：「這想必就是海藍殿了，果然壯觀。」

  話音方落，便聽旁邊有人接到：「這位小姐說的沒錯，那裡的確便是海藍殿了。」接話之人聲音粗噶，十分難聽……

  ……

  魏紫颼忽從夢中驚醒，直挺挺的坐起身來，一頭的冷汗。

  魏紫驚慌不已的心中，想起了一件事情——自己第一次見到江浪時，江浪正處於變聲期，聲音粗噶難聽。之後在他們去了棲月谷的第一年，江浪的變聲期就已經過了，聲音變得醇厚低沉。

  可是——那日她在沙漠之中見到江浪時，江浪的聲音卻和他們第一次見到時一模一樣，粗噶低啞……

  想到這裡，魏紫心頭的疑惑，便有些不能控制了。

  她強捺住心頭的不平靜，又細細的回想了這些日子自己和江浪的相處。之後，魏紫驚悚的發現，這段時間以來，江浪所做的事情、所說的話，都是以前魏紫聽他或者其他人說過的和做過的。只是順序被打亂了，或是把不同人不同場合做過的事情和說過的話糅合在一起，或是把同一個人不同時期說的話連在了一起……

  魏紫又想到，她和魏如璋在玄緯蛛心臟之處所遭遇的事情，也和之前她經歷過的事情大同小異。而魏紫雖然不能清楚的記得魏如璋所說的全部話，卻也隱隱約約的覺得，魏如璋所說的話頗有些熟悉的味道在裡面。

  魏紫又仔細的回想這一切事情的源頭，她終於意識到，這一切詭秘事情的開端，正是從她進入漏斗之中，看到綠幽靈的那一刻開始的。

  魏紫越想越是覺得不對勁，她驀得想起玄緯蛛擅於設置幻境的異能，心中漸漸的浮起了一個讓自己後脊背發涼的可怕猜測來。

  魏紫一夜未睡。

  第二日，江浪做好早飯之後，見魏紫沒有如之前那樣問他早上吃什麼，心中納悶，便來魏紫的房間看看情況，卻見魏紫正呆呆的抱著膝蓋發呆。

  江浪忙問：「醒了？」又道：「粥還有些燙，我先去打水來給你洗漱，洗漱完粥也正好能入口了。」

  魏紫對江浪情根深種，對和他相處的一點一滴都記在心頭，絲毫未有忘懷。此時她聽著江浪這話語，如何會不知道，這正是她在江浪家養傷時、江浪所說過的話。

  魏紫只覺得自己的心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了出來。

  江浪見魏紫突然哭起來了，頗有些不明所以，只得柔聲哄她道：「好了，莫哭了。我如今不是在這裡了麼，以後我都不與你分開了。我們一道去到處遊玩，吃好吃的吃食，看好看的景色，你說可好？」

  魏紫聽著這更為熟悉的話語，眼淚更是流個不停。她心中已對自己的猜測確信無疑了。

  魏紫哽咽著抬起手，緊緊的摟住江浪的脖子，帶著滿滿的不舍和眷戀，將頭深深的埋在江浪的頸窩裡。她認真感受著這真實而熟悉的溫暖，久久不願意鬆手。因為她知道，這一鬆手，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觸碰到心中的摯愛了。

  許久，魏紫方從江浪懷中直起身來。她努力的抑制住自己的顫抖，狠狠扭過頭去，不看面前這張帶著疑惑不解的溫柔面孔，只在腦海中反反覆覆的回想水鏡中江浪那張憔悴不堪的面容。

  江浪那憔悴的面孔給了魏紫些許的勇氣，她的身體不再顫抖、雙手也變得有力起來。她穩穩的抽出洛神劍來，直直的朝著面前江浪刺去……

  可是劍方刺入江浪心尖半寸，魏紫的手便再也無法繼續動作下去。她只緊緊的握住劍柄，大口的喘著粗氣，感受著心痛如絞的滋味。

  江浪低頭望了一眼刺入自己胸口的劍，卻並無驚慌恐懼之色，只抬頭朝著魏紫一笑，輕聲道：「我就知道，你心中也是有我的，是不是？」

  聽見這當初的定情之語，魏紫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她只顫抖著手拔出洛神劍，之後調轉劍尖，狠狠的刺入了自己的胸口之中……

  魏紫從昏迷中醒來，只覺得胸口之處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她捂著胸口強忍疼痛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此時是在那玄緯蛛的心臟邊緣之處，這也正是方才自己將將踏上心臟之處。而魏如璋正躺在魏紫身邊，此時雖有呼吸，卻是一副昏睡的模樣。

  魏紫輕聲的喚了幾聲「如璋大哥」，卻見魏如璋絲毫沒有反應。魏紫取出表看了看時辰，發現自己在幻境中已過了數載光陰，而現實中不過才過去一個時辰。

  魏紫猜測，魏如璋此時想來也是處於幻境之中的，卻不知他到底在幻境中遭遇到了何種事情和情形。她方才是靠著自己的能力從幻境中出來的，她也不知道若是身處幻境之中的人在現實世界中受到干擾，是會醒過來還是會發生更壞的事情。

  此時她見叫不醒魏如璋，反正時間也不過過去了一個時辰，魏如璋還不至於就渴死餓死了，因此也不再強行叫他，只坐在一旁默默等候。

  魏紫想起之前的事情，才領悟到自己和魏如璋只怕是將將踏上這玄緯蛛的心臟之時，就已經身處幻境了。之後在幻境中發生的一切事情，不過是自己之前的親身經歷被掰開了、揉碎了，又重新組合在了一起。

  可是，若說之前完全是幻境的話，魏紫心口處的疼痛，卻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著的。但她仔細的查看了自己的身體之後，卻發現自己胸口處的衣服完好無損，心口處也並沒未有絲毫傷痕。

  魏紫只覺得滿腹疑團不得解。她又想起之前拿到的巽卷，便不帶希望的伸手去百寶囊中摸索，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手中真真切切的握住了一本書。

  魏紫不敢置信的將手從百寶囊中拿了出來，望著手中書上那「巽卷」兩個字反反覆覆的看了許多遍，才意識到這巽卷是真實存在的。

  魏紫驚喜之餘，又急忙伸手去摸乾坤袋，打開之後卻發現其中空空如也，自己之前在幻境之中放入乾坤袋的三隻小龍使絲毫不見蹤跡。

  這一下子魏紫更是糊塗了。幻境中的傷口在現實世界中是不存在的，可疼痛卻是存在的；幻境中得到的巽卷在現實世界中是存在的，可三隻小龍使卻不見了……

  魏紫又仔仔細細的將自己在幻境中的遭遇和現實世界中做了一一比對，這才隱隱約約的畫出了一個大概的輪廓——能夠在幻境中和現實世界中同時存在的，是自己做出來的、以前沒有發生過的全新的事情——譬如得到巽卷、譬如心口的疼痛。

  而只存在於幻境中的，則是根據魏紫的記憶重新組合起來的、以前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譬如收養三隻小龍使，譬如那刺向江浪的一劍——魏紫仔細回想之後才發現，自己刺向江浪的那一劍，動作和自己之前在西雪嶺山腹之中刺向裁決精靈胸口的那一劍幾無差別。

  得出了這個結論之後，魏紫對於這幻境的玄妙之處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這也解答了之前一直盤桓在她心中的一個疑惑之處——之前的天地玄黃陣也破的太過容易了些。

  雖說之前破陣之時魏紫四人頗費了一番手腳，可若認真論起來的話，這破陣不過是需要四個修為高些的人罷了。比起玄緯蛛這善於製造幻境的上古神獸的名頭來說，這陣也實在太小兒科了些。

  而若之前的陣不過是個簡單的障眼法，此時的陣中之陣方是天地玄黃陣的精髓所在，這才說得通了。

  魏紫想到此處，又意識到一個問題——她已經破了這陣中之陣，可是卻仍是沒有出口的任何消息。

  魏紫左思右想，也不知道到底是需要她和魏如璋都破了陣才能找到出口，還是說此處另有玄機。索性此時魏如璋還未醒來，魏紫乾脆駕起雲來，預備把之前沒有看過的玄緯蛛的其他器官都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尋到一些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