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醫眼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夢落叫了早點上來，端到魏紫房中。此時魏紫已摸索著洗漱了，正將頭髮編成辮子。好在這編辮子簡單，她又是做熟了的，雖是看不見，卻也編得還算整齊。

  魏紫聽見房門響，便偏頭問道：「大叔，可是你？」夢落「嗯」了一聲，道：「給你送早飯來。」魏紫歉意道：「老是麻煩大叔，真是不好意思。」又帶了一絲歡喜對夢落道：「今日我已經能自己喊小二打水了，還自己穿了衣服洗了臉。」又提起剛編好的辮子向著夢落的方向道：「大叔你看我這辮子可整齊？」

  

  夢落看著魏紫手上的血道子，又掃了一眼地上，見還有些散落的碎瓷片。想是魏紫撿碎茶杯時割傷了手。

  他在心中無聲的嘆了口氣，低聲道：「很整齊。」魏紫聽了夢落的肯定，喜道：「如今我做這些事情都沒有問題了。我再熟悉熟悉，想來半個月之後我就又能去西雪嶺了。」夢落雖也曾聽夢無垠提起過魯班秘笈的事情，可是他對煉器一道並不是很感興趣，因此也只是過了耳朵就算了，因此他並不知道魏紫到底要在西雪嶺在找什麼。不過他卻知道，魏紫是為了救江浪。他聽魏紫這般著急，心中苦澀，只低聲道：「等你好了就去。」

  也不等魏紫回答，夢落又接著道：「來吃飯吧。」魏紫雖是覺得他那話奇怪，卻也只當是這大叔口舌笨拙的沒表達清楚，並不放在心上，就摸著坐在了桌邊，又問夢落：「大叔可吃過了？」夢落此時哪有心思吃飯，只胡亂答道：「吃過了。」魏紫方自己吃了起來。

  夢落見魏紫吃飯雖是動作有些慢，卻也倒還算穩，並不曾打翻什麼，放下了心，便對魏紫說：「我要出去辦事，你若是想出去，等我回來再說。」魏紫忙道：「大叔你去吧。我今天不出去的，我想在屋裡先練習一下。」

  夢落「嗯」了一聲，又叮囑道：「吃完碗碟放在桌子上就行了。」魏紫應了。

  夢落出了客棧，三步並作兩步到了毛大夫的醫館。他在醫館門口立了許久，方抬腳走了進去。

  那毛大夫早看見夢落了。他只盼著這青年不要真的再來，卻沒想到仍是被那黑袍人料中了。他心中暗暗嘆息，看這青年人一副修道者的打扮，自己做的孽只怕要更深一重了。

  不管毛大夫心中如何嘆息，他面上卻絲毫不露，只故作驚異道：「青年人，你怎麼又來了？可是尋到什麼法子了？」夢落卻不回答他，只問他：「大夫，你昨日說的那用靈力清除淤血的法子，到底是如何做？」毛大夫心中實在不願再作孽，猶豫的勸道：「你可是尋到三轉以上的修道者了？其實三轉以上的三成靈氣只怕要耗費幾十年的工夫才能有，用來醫一雙眼睛實在有些不划算。我見那姑娘也已經接受事實了，其實她只要適應一下，生活也是過得下去的。又何必如此？」夢落卻不為所動，只沉聲道：「這些無鬚毛大夫操心，大夫只要告訴我法子就行了。」毛大夫見夢落堅持，想到自己的妻兒，也不敢再勸，只得按照黑袍人教自己的說辭說給了夢落聽。

  夢落謝過了毛大夫，便腳步匆匆的離開了。毛大夫望著他匆忙的背影，心中沉重無比。

  夢落出了醫館，卻沒有回客棧。他尋了一間路邊的小酒館坐下，也不要下酒的小菜，只要了一壇酒。等店家上了酒，夢落提起罈子倒了滿滿一碗，就端起碗往嘴裡送。碗方送到嘴邊，他的手卻頓住了。

  過了片刻，夢落輕輕的放下了酒碗，丟出一張絹幣在桌子上，對那店家道：「拿壇水來。」那店主雖見這要求奇怪，可錢的面子總是要給的，便一臉笑的收了絹幣，用空酒罈子打了滿滿的一壇水來給夢落。

  夢落將酒碗裡的酒倒回罈子里去，又倒了一碗清水，一仰脖子喝乾淨了，接著又倒了一碗。

  那店主瞠目結舌的看著夢落放著好好的酒不喝，只把水當酒一般灌，暗道有錢人的怪癖就是多。

  夢落喝完了整整一罈子水，打了個響亮的嗝，又拍了張絹幣在桌上。之後，他便東搖西擺的站起來，真如喝醉了一般，扶著牆踉蹌著走了出去。

  那店家追到門外，瞪大眼睛看著夢落如一個酒鬼一般，一路扶著牆邊走邊晃，一邊乾嘔，暗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之後他便喜滋滋的回去收了錢，又將酒罈子提回去重新封好口，預備賣給下一個客人。

  夢落東倒西歪的一路走回了客棧。客棧小二見了夢落的樣子，忙迎上來，一面扶他一面問：「公子可是喝多了酒？可要廚下煮碗醒酒湯來？」等他靠近夢落，卻未聞到夢落身上有絲毫酒味，心中暗暗納悶。

  夢落卻也不要他扶，只擺手道：「不必了。」說完便踉踉蹌蹌的走上了樓。小二心中奇怪了一陣子，也就放下不想了。

  等到夢落走到二樓魏紫的房門前時，已經站直了身子，一臉的酒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輕輕的敲了敲房門，低聲問：「姑娘可在？」房內魏紫正在打坐，聞言忙道：「在的，大叔進來吧。」一面摸索著下了床。

  夢落推了房門進去，見魏紫正在桌邊提著茶壺倒茶。那壺嘴沒對準茶杯，灑了不少出來。他忙過去提過茶壺來，問魏紫：「可是要喝茶？我給你倒。」魏紫道：「我方才喝過了，是想給大叔倒一杯。大叔方從外面回來，肯定是渴了。」又解嘲的一笑：「我可是倒灑了？」她已經感覺到了自己滿手的水。

  夢落拿走她手裡的茶杯，輕聲道：「我在外面喝了，不渴。」又安慰道：「沒事的，慢慢就不灑了。」生怕她會不開心。

  魏紫卻無自怨自艾之色，只一臉喜色的對夢落道：「大叔說的是，慢慢的就好了。我方才舞了幾下劍，都沒碰到桌子，比昨日裡強多了。」夢落點頭道：「是了，很快就會好了，不會再這樣了。」

  魏紫見夢落說得沒頭沒腦的，也不在意，只嘰嘰呱呱的和夢落說起今日他出門之後自己有什麼進步。

  夢落看著魏紫一臉天真卻堅強的模樣，心中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弭於無形。他當機立斷，從百寶囊里掏出一枚淺紅色的藥丸遞到魏紫手裡，對她說：「這是今日買的糖，你嘗嘗好不好吃。」魏紫不疑有他，接過來就放進了嘴裡，一邊笑道：「多謝大叔。」說著又有些疑惑：「這糖味道怪怪的，有些藥味似的……」話音方落，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夢落忙一把接住魏紫，抱起她來走到床前，俯下身去將她放在床上。他卻有些不捨得鬆手，頗為留戀的用臉貼在魏紫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鬆開手，直起了身子，又給魏紫脫了鞋。

  夢落把魏紫扶起來，擺成盤膝而坐的姿勢，他也在魏紫身後盤膝坐下。

  接著，夢落便自丹田處引了一股極雄厚的靈氣出來，一直引到右手手掌處，又將手掌緊緊貼著魏紫後腦處。這一觸到魏紫的後腦勺，夢落就感覺到魏紫腦中確實有一塊核桃大小的淤血。他小心翼翼的將靈氣從手掌中引到魏紫腦中的淤血處，用靈氣在淤血處緩緩盤旋。

  夢落牢記著毛大夫的囑咐，絲毫也不敢碰觸到淤血之外的其他地方，因此動作緩慢無比。約過了一個時辰，夢落才見那淤血有了肉眼可見的變化，在極慢的消散開來。

  夢落見狀，心中喜悅，忙又引了多一些的靈氣出來，繞著淤血盤旋。待到夢落將淤血完全清除乾淨後，已是月上中天。他筋疲力盡的收回殘存在魏紫腦中的最後一絲靈氣，扶著床欄下了床，又拖著疲軟的雙臂，咬著牙將魏紫輕輕放倒，給她蓋上了被子。

  夢落立在床前，深深的望了魏紫一會，便出了門，輕輕的關好房門。他走下樓去，在櫃檯上留了一張一千錢的絹幣，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客棧。方走到客棧對面的一條巷子裡，夢落就是渾身一顫，嘔出一口鮮血來，便順著牆緩緩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