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徘徊林

  魏紫拭乾了淚，又去街上好好的逛了一番，嘗了些沒吃過的吃食，一天時間過的十分愜意自在。

  回到客棧，魏紫便和那小少年打聽去海城的路，準備第二天動身。那小少年聽聞魏紫要去海城，便問她道：「姑娘可要請位引路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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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紫奇道：「莫不是那路很難走，還要人引路？」那小少年搖搖頭道：「姑娘有所不知，從此地去海城，路都是海城派人整修過了的，皆是坦途，十分好走。沿途還有客棧涼亭供人休息。只是那徘徊林卻不好過。」

  那小少年便細細解釋給了魏紫聽。

  原來出了徘徊鎮往西十里左右，便有一片極其茂密的樹林，其間綠樹成蔭，遮天蔽日。進入的人皆會迷路，徘徊不已，因此得名「徘徊林」。而徘徊鎮的名字也是由徘徊林而來。

  最初的時候，也曾有人想在徘徊林中開闢出一條道路來供人通行。然而頭天才砍了樹的地方，第二天又會重新生滿密密麻麻的高大樹木，屢砍屢長，永無止息。

  便有些人不信邪，半夜就在砍了樹的地方守著。卻見一到午夜時分，所有被砍了樹的地方，都會有新芽從地下破土而出，迅速生長，轉瞬便會生長成參天大樹。

  後來有人便請了高人來看，才知道此地布有上古時期的奇陣兩儀流轉陣。此陣之中靈氣流轉、生生不息，因此樹木才會砍了又長，無窮無盡。有人便猜測說，此處指不定是什麼上古的大人物種植奇花異草之處，取其生生不息之用。

  好在此陣之中並無兇殺之氣，進入之人不會遇到危險，只會迷失方向。而這兩儀流轉陣陣法變化並不算十分複雜，稍通些五行之道的人便可破解。想來那大人物也只為種花，並不想此地沾染什麼血腥之氣。。

  久而久之，徘徊鎮上便發展出了引路師這一新的職業。一些頗通陣法的人，收取一定的費用，為那些不通陣法的普通路人引路，送他們安然走出徘徊林。

  魏紫聽那小少年說的仔細，便忖到，那徘徊林的陣法既然十分普通，自己自小跟小姨學習陣法，如今也是頗有些見地，想來也未必能難得著自己，便對那小少年道：「先不必請引路師了，我自己也略通一些陣法，想來無礙。」

  那小少年聽聞，眼裡閃過一絲失望。魏紫看見，不禁好笑，便問他：「可是你又有什麼親戚是引路師？」那小少年先是點頭：「我有個堂哥是引路師。」又急急的解釋道：「姑娘莫多心，我雖是想為堂哥拉些生意，卻也是真心擔心姑娘會迷路。那林子雖不殺人，進去了出不來也不是鬧著玩的。」

  魏紫見那小少年急得臉紅脖子粗，眼中也是滿滿的焦色，顯見得是真的為自己擔心，心中一暖，便拍拍他的肩頭，柔聲安慰道：「放心吧。你莫見我未帶武器，其實我已經是散仙了。不用怕的。」

  那小少年將信將疑的望了望魏紫：「真的？」魏紫肯定的點點頭：「真的。所以我過得去的，你莫擔心。」小少年心中仍是懷疑，卻見魏紫一臉誠懇，不知怎麼就覺得有些相信了。他不情不願的點點頭道：「那你可要小心些。」想了想又認真的囑咐魏紫：「多帶些吃的。萬一迷了路，後面有人進去也能帶著你一起。」

  魏紫禁不住又是好笑，又是感動。

  第二日，魏紫揣著小少年給她包的滿滿一包幹糧上路了。

  從西門出了徘徊鎮，沒走多久，魏紫果然看見一片密密麻麻的林子。林子橫向極寬，想要繞路過去也不知要繞多遠，想來這也是人們寧願請引路師的原因了。

  魏紫一踏入林子，眼前便是一黑。她借著一絲微光勉強向四周看去，雖是她目力極佳，也只能模糊看清到處皆是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樹葉繁茂，將整個天空遮的密密實實，只有一絲絲微弱的光線從枝葉間硬擠了進來，才勉強能視物。

  魏紫掐了個取火訣，手心便憑空出現了一簇小小的火焰，卻是明亮無比，霎時將身周五米之處皆照得清清楚楚。

  魏紫借著火光打量了一下，只見她現在正處於一塊長寬約三米的極小的空地上。空地中央有一方石桌、兩把石凳，石桌上放著一盤未下完的圍棋，魏紫便走上前去打量棋局。她平日裡跟連霓裳手談，於圍棋一道上雖不說十分精深，卻也頗有幾分造詣，看得出這是一盤十分精妙的殘局。

  魏紫順勢坐在石凳上，盯著棋盤冥思苦想了許久，方從棋盒裡拿了一枚黑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處空白處。等了半晌，卻始終不見有絲毫動靜，魏紫不由得有些奇怪，自語道：「難道玄妙竟不在這棋盤上？」

  她蹙著眉想了想，又大著膽子取走了棋盤上的幾枚棋子，卻仍是不見動靜。她索性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撥了個紛亂，然而四周仍是寂靜無聲。

  魏紫心中不禁疑雲大起，心中忖到：「難道這棋盤竟是障眼法？否則無論如何應有些動靜才對啊。」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暗道：「是了，這棋盤如此顯眼的擺在這裡，想來不會是陣眼了。」

  魏紫便站起身來，在四周繞了一圈。這次她看的十分仔細，很快便發現了一些玄機。她又在心裡細細思索了一陣，覺得確有把握之後，便走到棋盤東南方五尺遠處，仔細觀察起來。

  觀察了一會，魏紫便發現其中有一棵樹生的略有不同。其他樹的軀幹上坑坑窪窪的，而且雜亂無章、毫無規律。而這棵樹身上紋路雖也是凹凸不平的，卻似有些規律在裡面。仔細看，竟隱藏著八卦之演變在其中。

  魏紫再不猶疑，抱住這顆樹輕輕一提。這棵樹外觀十分粗壯，樹幹足有一人合抱粗細。卻不想被魏紫輕輕一拔就拔了出來，抱在手中也是輕若無物。緊接著，魏紫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咯吱作響的聲音，她回頭一看，只見西方的樹木紛紛向兩側移動，中間露出了一條寬約五六尺的通路。

  而與此同時，魏紫手中的大樹極速變小變短，從她手中掉了下來，一挨到地便迅速鑽入土中不見了。

  魏紫目瞪口呆。她蹲下身去盯著那片土地看了半晌，也沒發現什麼動靜，只得起身沿著通路走了。走了幾步後，魏紫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一顆樹芽正從棋盤西南破土而出，不過幾息工夫，便長成了一顆參天大樹。而其他的樹木也開始迅速移動方位，瞬息工夫便停了下來。

  魏紫不禁嘖嘖稱奇，原來每有一個人破了陣法，陣法便會自行發生改變，重新排列，這其中也是蘊含了生生不息、流轉往復的道理的。她忍不住嘆了一聲，上古奇陣果然非同一般。

  魏紫沿著路走了約四五里，又進入一片比方才略大些的空地。此處樹木卻是低矮纖細，和之前的高大樹木形成明顯一道分界線。似是有人拿了把巨大的刀，生生地把這一片樹木削掉了一截一般。因為樹木低矮，枝葉也極幼嫩，天空便露了出來，光線也比方才明亮了許多。魏紫便滅了掌心的火，踏入空地。

  魏紫前腳方踏上空地，身後便一陣窸窣作響，回頭一看，之前分開的樹木已經自行合上了。魏紫雖知道這是陣法在起作用，卻仍覺得這些樹木都似活物一般有些靈性，十分有趣，忍不住打量了半晌，方回過頭來看面前這方天地。

  這一處便不似方才那片光禿禿的空地，地面上竟生滿了茸茸綠草，綠草間有奇異的鈴鐺樣水藍色花朵。綠草中間鋪著一方草蓆，草蓆上擺放著一把茶壺、四隻茶杯，還有一碟點心。草蓆旁有一個未點燃的紅泥小火爐，火爐上架著一個水壺。此情此景就像是有人出門踏青，在此處鋪席休息，卻突然有什麼急事離開了一樣，一切都保持著他離開時的模樣。

  有了方才的經驗，魏紫碰也不碰這些顯眼的物事，只在旁邊繞來繞去的仔細查看。看了半晌，卻不得頭緒，她心中不由得十分納悶。

  此時魏紫離草蓆略遠了些，她眼光無意間落在草蓆上，竟發現那些器具的擺放方式十分特別，便急忙走到跟前仔細觀察。

  這一看，她才發現這四隻杯子、茶壺、點心和火爐居然是按北斗七星的樣子排列的。四隻茶杯組成斗身，分別對應天樞、天璇、天璣、天權四顆星的位置，而茶壺、點心和火爐則組成斗柄，分別對應玉衡、開陽、搖光三顆星。

  魏紫不由暗暗驚嘆布陣之人心思巧妙。第一陣故意把棋盤設在顯眼處，又弄了盤似是而非的殘局，一般人看見這殘局，想都不用想就會認定破陣之法就在這殘局上，因此會把精力都放在破局上。誰知破陣之法竟是落在普通的五行八卦上，只要對陣法略通的人，便可輕易破解了。

  而第二陣卻又故布疑陣，利用人定不會再在明顯的事物上下功夫的心理，偏偏就把這陣眼大刺刺的放在人的眼皮子底下。

  魏紫驚嘆之餘不禁有些好笑，想來這位設下陣法的前輩應是個十分頑皮的人，才會這般的戲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