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讓人嘴抽眼抽的小乞丐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

  蕭翎羽從小習武，內力深厚，倒是未感覺到冷意。

  如此寒冷的天氣，街上依然熱鬧非凡。

  各人自掃著門前雪，路上厚厚的積雪很快便消失的一乾二淨。

  她坐在馬車上，車簾掀開縫隙看著路上行人，聽著熱鬧的叫賣聲。

  沒有哪一刻如此時來的真實。

  以前她的眼中心中只有蕭清羽，只知習武，如今一看竟是忽略了太多有意義的事情。

  馬車緩緩向著城外駛去。

  出了城門，外面的路上無人清理，厚厚的積雪猶如上等白毯。

  

  天氣寒冷惡劣，無人願意出遠門，積雪上沒有任何印記。

  蕭雨看著去往廣安寺必行的山路，面上糾結，試探問道「主子，路上積雪厚重，馬車無法上山，是否改日再來？」

  若一定上山，她背著上山便是。

  廣安寺是一座山，山底有供休息的殿宇，進入主寺需踏過九百九十九級台階。

  平日裡山底有軟轎和轎夫，達官貴人選擇乘轎。

  天空斷斷續續飄起雪花，如此天氣，台階積雪，轎夫抬人上山不易，也認為無人會上山。

  是以山底並無轎夫等候。

  蕭翎羽撩開車簾，入眼白茫茫一片。

  她跳下馬車，道「你先回去」

  「屬下陪主子一起」

  蕭雨哪裡願意離開，侍衛職責便是護主子的安全。

  何況蕭翎羽傷未好完全。

  「不必，申時來接本王」

  話落，蕭翎羽抬步向山上走去。

  此行為他求平安喜樂，吃點苦又何妨。

  前世他為她吃了一生的苦，她怎可因點點困難便放棄。

  那還有何資格守護他。

  每邁一步，黑色長靴便深陷積雪裡面。

  走到山頂，腳上的靴子及小腿處的衣服已經濕透，凝結成冰。

  門口掃雪的沙彌看到有人上山，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這樣惡劣的天氣竟有人上山。

  她緩了緩，抬步上前道「施主，可是來上香祈福？」

  「嗯……勞煩帶路」

  「施主這邊請」

  沙彌將掃把放在一旁，走在前方引路。

  「有勞」

  「施主，可需要換雙鞋子，這樣的天氣穿著濕鞋很容易寒氣入體」

  「無礙，多謝」

  …………

  寺中主殿高大的金身佛像坐立中間，身前是供奉的案台。

  空氣中散發著濃郁的檀香味。

  蕭翎羽曲膝跪在蒲團上，雙手合一，閉上雙眼默念「諸天神佛，小女蕭翎羽不求富貴權勢，只求寧緋顏百歲無憂，永世平安喜樂」

  曾經她何曾信過，她只信自己和蕭清羽。

  可重生一事讓她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無法解釋的事情。

  「施主，是今日第一個香客」

  聞聲，蕭翎羽起身回看。

  來人一身掉色的主持袈裟，童顏光頭。

  年齡不大！

  手上佛珠已有些年頭，光潤亮澤。

  她往那一站，給人一種歲月靜好之感，仿佛所有煩心事煙消雲散。

  蕭翎羽不著痕跡打量片刻。

  她未猜測過主持何種樣子，卻以為該是慈眉善目的老者，不成想竟是如此年輕女子。

  到嘴邊的稱呼不知該如何開口。

  「施主稱呼無塵即可」

  無塵微微一笑，將她的猶豫看在眼中，善解人意的開口。

  「好」

  無塵問道「不知施主所求為何？」

  「平安喜樂」

  「施主可有雅興，對弈一番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

  寺院後院涼亭中，二人無視冷氣分坐於石椅上。

  石桌上棋盤黑白子分明。

  白子溫和，黑子凌厲，互不相讓。

  當真是棋逢對手，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隨著一粒黑子落盤，棋盤上面的廝殺結束。

  雖然只贏一子，但贏便是贏了。

  無塵搖頭嘆息道「施主棋高一著」

  「承讓」

  「棋如人生，堅持本心方為上」

  蕭翎羽在戰場上拼殺過，或許曾經心懷良善之心。

  但歷經種種，重活一世，她的恨、遺憾和不甘，註定她選擇的道路血腥殘忍。

  無塵身為一寺主持，修身養性，慈悲為懷，她的棋如她的人帶著溫和。

  「本心？」

  她的本心，是有仇報仇，還是守護那一人？

  若是從前，她或許不知如何抉擇。

  這一次，她知曉。

  心裡一直有聲音告訴她，寧緋顏重過一切。

  「施主極具慧根，難能可貴，可惜……」

  周身煞氣過重，心魔已成，只怕不得善終。

  不知為何隱約有一線生機。

  聞言，蕭翎羽眸中閃過不可思議，隨之轉變為殺氣。

  這個年輕的寺院主持是何意？

  知曉她是重生，還是她過于敏感？

  無塵毫不在意她眼底的殺氣，嘆氣道「還望施主日後做什麼決定前，多想想自己最重要的」

  「大師，救命……」

  遠遠傳來的聲音，打破二人僵持的氣氛。

  聲音由遠及近，不過片刻，一名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撲過來，抱住無塵的胳膊。

  他穿著破爛單薄，頭髮亂糟糟的，黑灰遮住容顏，只有那雙靈氣的杏眼異常的黝黑光亮。

  看上去還未成年。

  一名小沙彌一路追著跑過來，彎腰雙手拄在膝蓋上，氣喘吁吁的告狀「師父，她非要跑進來，我攔不住」

  無塵嘴角彎了下，道「無礙，你去忙你的」

  「是」

  無塵抬起空餘的手順小乞丐亂糟糟的頭髮，將他的頭髮撫順，笑問道「不知施主有何難事？」

  「大師，有壞人囚禁我，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她還不放過我，想凍死我，你可要救救我」

  小乞丐將臉在無塵寬大的袖子上蹭了蹭，瞬間黃色的僧衣便多一大片黑。

  「古語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大師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古語還雲要分是非善惡」

  「大師，見死不救，打雷會被劈死的」

  小乞丐哭喪著臉，只是那雙靈氣的大圓眼一點看不出有哭喪之意。

  蕭翎羽心中好奇無塵為何對小乞丐如此寵溺，卻識趣的未開口。

  小乞丐的行為和話語讓她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我讓人給你備水」

  「我不要穿僧袍」

  「恩」

  「我不吃齋飯」

  「恩」

  「我……」

  「凍死餓死如何？」

  蕭翎羽這次連額角都突突的跳動。

  且不說小乞丐有的吃有的穿便已不錯，居然還挑來挑去。

  而剛剛與她下棋的無塵，哪裡還有出塵的樣子。

  不過想想也不無不可，如此年輕便成了一寺主持，孩子心性還未完全消散。

  「你……你……果然和壞人是一夥的」

  「半年未見，你還是如此胡鬧，天氣寒冷，竟穿的如此單薄，我看你是小時的藥未喝夠，你上次留下的衣服還在房間，速速去換上」

  無塵無奈搖頭，抬起食指輕彈小乞丐的頭。

  小乞丐吐了吐舌頭，在她那張滿是黑灰的臉映襯下，異常滑稽。

  許久未曾笑過的蕭翎羽不禁笑出了聲。

  小乞丐這時才注意身旁還有旁人存在，抬眼看過去。

  一襲白色華貴的貂毛披風，一看便是上等貨。

  五官精緻到每一個地方猶如雕刻，墨發由一根白色髮帶隨意紮起，隨性又不失華貴。

  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眼底沒有溫度。

  看上去有點像冤大頭呀。

  黝黑的眼球轉了轉，對她呲牙笑了笑，起身向後院房間跑去。

  無塵見他眼睛一轉，便知他在打鬼主意。

  瞥一眼蕭翎羽搖頭輕笑。

  不要太慘才好。

  「故人之子，頑劣了些，施主莫要見怪」

  「無礙」

  「午時將至，施主不妨用些齋飯」

  「多謝無塵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