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相(二)
2024-09-20 21:45:39
作者: 瀾泠傾墨a
你全部都想起來了嗎?
如果可以,蕭芷月寧願她想不起來。
只是皇上的態度像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在墜崖之際,那些曾經便浮現過的、零碎的片段,那曾讓系統帶她侵入皇上夢境中的一切,像是竄通了一般,前後連接起來,而後一股腦的塞進她的腦海里。
蕭芷月終於明白,她為什麼不知曉自己以前的經歷,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不知道為何家住深山老林,但醫術在經過七世的錘鍊後,已經由技能轉變為了本能,難怪她什麼都不記得,腦海里一片空白,卻還能知道怎麼救治別人。
她是個孤女。
第一世,她被系統綁定,十分新奇。當時的系統十分青澀,跟她說她的任務是成為鈞鶴的妻子,然後引領她初入江湖,拜了神醫為師,和鈞鶴、也就是如今的皇上見了一面。
就在他們互生情愫,系統以為這次的任務能輕鬆搞定的時候,鈞鶴為了脫離皇族的身份,為了能跟她在一起,逃出皇宮,被人追殺至死。
第二世的時候,系統學聰明了,給她換了一個身份,那是她被系統第一次清除記憶,可惜舞姬這般上不得台面的身份,縱然接近了鈞鶴,也無法在他心裡留下波瀾,那時的鈞鶴只是儲君,離登上皇位還遠得很,怎麼可能會娶身份卑微的她?
第二次任務失敗,系統便再次清除了她的記憶,第三世的時候,她成了將軍之女,系統原本以為這樣的身份足以成為鈞鶴的正妃,一定能完成任務了,卻沒想到她會替鈞鶴擋了一箭,替他而死。
然後第四世、第五世、第六世……她每一世的身份都會發生變化,但每一世的任務都沒有成功,系統從一開始的青澀以及能力不足,到現在的老練和遊刃有餘,蕭芷月想到這裡,回過神:「好歹相處了這麼久,你也是時候把真相告訴我了吧?」
真相?
系統沉默了一會:【你想知道什麼?】
「為什麼一定是鈞鶴?」蕭芷月道:「為什麼每一世的任務目標都是他?」
【萬物皆有法則,道於萬事萬物中,又以百態存於自然,所謂天道,便是即萬物的規則、萬物的道理。】系統說著:【天道認定了鈞鶴為氣運之子,但僅憑他一人不足以支撐世界的運行,於是天道派我來彌補這個漏洞,你若成為鈞鶴之妻,便能讓這個世界正常的運行下去。】
蕭芷月聽得雲裡霧裡,一知半解,她問:「可我眼下是鈞鶴的妃嬪,難道不算?」
【自然不算,天道擬定的法則中,只有她的正妻才能受法則庇佑,也就是說,你必須登上後位才可以。】
「可是為什麼?」蕭芷月不解:「我為什麼一定要完成你給我定的任務?」
【你生來就是為他而存在的……】系統輕聲喃喃完,又道:【更何況,在你完成了這個任務後,我便會脫離你的身體,讓你假死,而後給你捏造一個身份,之後你想如何逍遙自在,便就如何逍遙自在,豈不美哉?】
蕭芷月的注意力便被它的後半句所吸引,她瞬間激動了起來:「你說真的嗎?不騙我?」
【自然說到做到。】
蕭芷月覺得好像又有了希望。
憑什麼,憑什麼她這七世都要為鈞鶴而活?他是那般薄情的一個人。
【你現在準備醒來了嗎?】
「醒來?」蕭芷月搖了搖頭:「為什麼要醒來,我若是這麼昏迷著,皇上的性子是不會懲罰一個『重病的不知死活』的昭貴妃的,你還記得我之前讓你幫忙裝上了竊聽器的那個耳墜,被皇上拿去的事嗎?」
系統的記憶被拉回了之前,它恍悟,但又有些不解:【你就這麼確定她們的計劃一定會敗露嗎?】
「沒有什麼計劃是完美的,若是我現在醒來,皇上便會在震怒之下懲罰我,不管要怎麼懲罰,我的承兒怎麼辦?」
「他才幾個月啊,若是眼下便失了皇上的寵愛……」
蕭芷月閉上了眼,不忍再想下去:「你幫我看著點,若是有什麼事發生,便告訴我。」
系統其實還有好多話想跟她說,但猶豫了片刻,那些話還是被它盡數吞咽了下去。
【好。】
——
其實蕭芷月在意海里是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的,她聽著系統跟她說外面發生的事,因著自己沒有親身經歷過,像是聽戲一般,倒覺得頗有趣味。
【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魏將軍和季姍姍成了親這件事嗎?】
蕭芷月點了點頭:「當然記得,魏將軍不顧眾人反對將一個戲子接進了府邸,十分寵愛,讓季姍姍十分不滿,怎麼,季姍姍動手了嗎?」
【動是動了,只不過她讓那戲子流了產,讓魏將軍震怒罷了,好像是要休了她的意思。】
「休?」這下倒讓蕭芷月笑開了:「他那種深謀遠慮的人,怎麼可能因為這一個戲子休掉對他對魏家大有裨益的季姍姍呢?」
【我原本也不相信,可是看樣子魏將軍是真愛上了那個戲子。】
「真愛?他們這種人,玩弄人於股掌之中的,還會有真愛一說?」
【我知道你不相信,可這就是事實,喏,你自己看吧。】
在它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蕭芷月只覺得眼前的黑暗散開,一塊光幕出現在了她的眼前,上面正放著將軍府邸內的畫面。
主殿內,空氣恍若凝著霜,婢女們跪了一地,渾身顫抖著承受著桌前女子的怒火。
季姍姍看著滿桌的珍饈美味,婢女匯報的聲音還響在耳畔:「夫人,將軍、將軍他說要陪著那位,不、不來了……」
她將這句話在腦海中重複了無數遍,直教她眼眶發熱,她摔了碗,聽見碎掉的清脆聲,忽的笑道:「好、很好,為了一個戲子,就這麼對我!他算什麼東西?!」
發完了脾氣後,季姍姍驀的冷靜了下來,她從未受過如此的委屈,眼下閉著眼,冷聲道:「給我備好馬車,我要進宮!」
看到這,蕭芷月點評道:「看來是想去找皇上與魏將軍和離。」
【不止,季姍姍是丞相府的千金,心機不比別人少多少,她之前知道了魏將軍的秘密,可能會告訴皇上,讓皇上對魏家忌憚起來。】
「秘密?能混到這個位置上,誰沒有點秘密。」
聽見她不以為然的話,系統只道:【你之前不是問我林答應是怎麼死的嗎?若是臣子玷污了皇上的女人,你說說,皇上會如何?】
蕭芷月不動腦子也能想到,那必然是震怒了。
他可以允許魏將軍有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因為他的能力,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並不代表皇上允許魏將軍欺辱他的女人,抽他的臉。
在季姍姍向皇上說出這番話後,依著皇上的性子,定然會暗查到底,而這後宮發生的事情,皇后若是一點都不知道,蕭芷月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這樣一來,結果只會是魏將軍和皇后被革職,魏將軍會被皇上徹底架空權力軟禁在將軍府內,而皇后,在失去了鳳印之後,掌管六宮的權利便會落在安貴妃之上。
她都可以想像魏家的傾倒,蕭芷月想到這,便覺得有些無趣,讓系統關了光幕,懶得去看。
誰知道沒過多久,系統又興沖沖的跟她道:【事情雖然和你想像的發展差不多,但還有些變數。】
【那個戲子被皇上看中了。】
喲。
蕭芷月直起身:「這可有點意思。」
於是系統再次打開光幕,便見殿內,那戲子依偎在皇上懷裡,喃喃說些什麼,帶著十足的溫柔倦意。
【皇上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為什麼會將她納入後宮?】
蕭芷月一邊盯著那戲子的臉,心裡覺得有些不對勁,一邊回應著它:「這樣才能向魏將軍宣誓權利啊,逼魏將軍生出不該生的心思,若是魏將軍真的有傳聞中的那麼喜愛這個戲子,那麼就會……」
系統明白了:【然後皇上就可以以此當做藉口,徹底清除魏家的人?】
蕭芷月點了點頭,收回了目光。
她陷入意海深處之後,第一次問了系統一個問題:「外面過了多久?我的承兒……」
【已經過了三年了,你放心,他好得很,要看看他嗎?】
「不。」蕭芷月拒絕了系統的提議,她怕她只要一看,便會忍不住想醒過來,想抱著他,哄著他睡,親親他的臉蛋。
已經三年了啊,他會長多高了?他變了嗎?他會是什麼模樣?
這麼想他的話,不如醒過來吧?
蕭芷月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一直蠱惑著她,她險些控制不住自己,但隨後又將這份衝動忍了下來,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要多久才是時候?
蕭芷月便一直在意海深處等待著,她聽著系統告訴她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她又看著光幕,看見安貴妃一步步接過了皇后的權利,看見戲子一步步爬到了嬪位,看見戲子開始挑撥安貴妃和舒嬪的關係,看見戲子慫恿安貴妃說出當年的真相,將一切過錯退給舒嬪。
安貴妃雖然和舒嬪的關係鬧僵了,但念及著舊情,終究是不忍的,那戲子便找上了舒嬪,告訴她安貴妃想要跟皇上說出當年的真相。
「真相?什麼真相!」舒嬪急紅了眼,而後便聽那戲子悠悠道:「自然是有關還在昏迷中的昭貴妃的,當年她的婢女是怎麼死亡的、以及當年在行宮你是怎麼設計陷害她,害她昏迷至今的。」
雖然過了好幾年,但這始終是一根刺梗在舒嬪的喉嚨里,眼下見那戲子這般說,竟是想也不想的便嫁禍給安貴妃,她道:「你聽她胡說些什麼?若不是這麼多年的姐妹,本宮哪裡會想替她瞞著?!當年她在承歡殿勒死昭貴妃婢女浮秋的事,本宮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話音剛落,舒嬪便後悔了,她覺得自己不該在這戲子面前說出這番話,但還沒等她補充什麼,殿外便傳來皇上的聲音:「舒嬪說的話,可當真?」
舒嬪這下才真的慌了神,她雖然克制自己,但聲音仍然顫抖著:「臣妾……見過皇上。」
皇上道:「你把一切都從頭招來罷!」
舒嬪見皇上冷著一張臉,而旁邊的戲子還在添油加醋的說著:「皇上什麼時候來的,竟是偷聽臣妾和舒嬪的悄悄話,你不是在安貴妃那裡嗎?」
舒嬪聽著渾身一顫,微微抬頭,果然見皇上後面跟著安貴妃!
這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賤人!舒嬪狠狠的腕了她一眼,偏偏眼下木已成舟,想要改口都不行。
安貴妃還朝前走了一步,問:「姐姐在說什麼?你我姐妹這麼多年,你竟然這般污衊我?!」
舒嬪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了,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硬生生憋出幾滴淚來。
她哭訴道:「皇上明鑑,原本臣妾是想一直瞞著的,可這麼多年,內心仍是生受折磨,實在沒法不說實話。」
「當年浮秋那事,臣妾是親眼看見她被安貴妃勒死的,礙於情分,臣妾便一直替她瞞著……」
她剛說完這段,安貴妃便追問:「勒死她?」
舒嬪沒受她的影響,繼續說道:「之前皇上賜給臣妾的碧雲珍珠粉皇上還記得嗎?」
皇上略微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朕記得。」
「那般、那般珍貴的東西,因著臣妾將安貴妃真真當做了姐妹,這才將其給了她,她卻用來塗抹在浮秋的屍體上,藉此掩蓋浮秋被勒死的真相,畢竟太監說什麼在水裡發現的,也是可以收買的不是嗎?!」
什麼叫當頭棒喝,什麼叫晴天霹靂?
安貴妃覺得這一秒,她已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原來她曾以為這是舒嬪對她的好,卻不想她那時就已經算計好了這一切!
她怒火衝心,朝她吼道:「明明是因為浮秋撞破了你跟那侍衛的姦情,你何必如此假惺惺,還想污衊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