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隱瞞

  發生了這件事後，皇上雖礙於顏面並未結束冬獵之行，但也特准妃嬪女眷們呆在行宮處，不必來圍場附近。

  蕭芷月站在梅樹下，落英繽紛，皇上暫時給他調了兩個婢女過來，一人名堇色一人叫雲色，他打算回宮的時候再給她撥幾個。

  其實她這個位分的婢女已經夠多了，只不過受她信任的兩個都不在了而已。

  正在她沉思間，一件大衣便披在了她的身上，蕭芷月一側頭，便見雲色擔憂的目光：「娘娘已在這站了一刻鐘的時辰了，不如回去休息休息罷，免得驚了身子。」

  娘娘。

  蕭芷月聽著這道稱呼，抿了抿唇，沒有說什麼，只點著頭，隨她們一同進了殿內。

  那把經過風雨的椅子，還呆在院裡，堇色本想收了，但蕭芷月拒絕了她。

  

  「就讓它呆在那裡吧。」蕭芷月道：「不必去管。」

  總歸是浮香沒做成的事，蕭芷月想著，便交給她下輩子來做吧。

  她進殿內練字時，雲色給她研墨，墨汁濃淡適中，蕭芷月瞥見了，便又想到浮秋，她總會磨稠幾分。

  堇色怕她太過勞累，給她做了糕點，蕭芷月一口咬下去，輕皺了皺眉，這奶糕沒有浮香做的好吃。

  如此三番，她已是疲憊不堪。

  終於，三個月後，安妃的身體已無大礙，而冬獵之行已經到了尾聲，皇上收回箭，結束了最後一場戰爭。

  於是全體啟程回宮。

  馬車行駛的途中，蕭芷月掀開了窗簾，看這蒼茫大雪，心裡徒然生出了一絲茫然無措。

  這次回宮，她便只有自己一人了。

  ——

  回宮沒有幾天，皇后便恢復了平常的請安，單單給蕭芷月免了禮。

  她喝著茶，瞥了下方坐著的人一眼，問道：「安妃身子可好些了？」

  安妃還沒回她，便有人搶先道：「可不好些麼？不然過幾天的封妃大典她怎麼參加？」

  話語中滿是酸意。

  安妃在經此一遭後，得到了皇上源源不斷的賞賜，又讓皇上賜了貴妃的位分，雖說皇上沒有說明，但讓她參加封妃大典已然證明了一切，改稱呼，換宮殿，不過是時間問題。

  安妃一想到這，嘴角一揚：「謝皇后關懷，臣妾已無大礙。」

  皇后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又回到了蕭芷月身上，她喃喃著：「只是不知曉蕙貴妃那可好些了麼。」

  聽見皇后這番話，原本揚起嘴角的安妃笑容一僵，是了，皇上雖然暗示過她，她也知曉封妃大典會有自己的一杯羹，可這也敵不過回宮第一天皇上便下旨封了蕙貴妃的蕙妃！

  後宮有多少人都在說，那蕙貴妃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疼的人，回來第一天就先把名號落了下來，禮數後面再補，卻不能叫她受半分委屈。

  可她呢？安妃想著自己，九死一生僥倖從熊嘴中逃生，這才得到了皇上的歉意和補償，蕙貴妃又做了什麼？她又受了什麼傷？！

  安妃這般想著，語氣也冷了下來：「可不是好些了麼，這幾日才從扶梅堂搬到攬月宮，哪裡會有什麼事？」

  攬月宮本不叫攬月宮，叫攬星宮，只不過皇上再將它賜給蕙貴妃的時候便將名字改掉了，還說：「朕要星星作何？不如攬月罷了。」

  誰不知道蕙貴妃的閨名帶著月字？

  皇后本就不是無意中提起蕭芷月的，她見安妃那般不待見蕭芷月的樣子，只覺神清氣爽，她點頭道了一句『希望如此』後，便揮手讓她們退下去了。

  在她們走後，身邊的婢女問了一句：「主子，安妃娘娘不是您這邊的人了麼？」可她為什麼還要替蕭芷月來刺激她？

  皇后輕聲一笑：「本宮要讓恨意溢滿在她心底，這樣，才有助於本宮的計劃。」

  ……

  瀟湘樓里，舒貴人看著書，瞅見來人，略一怔先是喃喃：「怎麼氣成這個樣子。」而後反應過來，對自己的婢女道：「去，給安妃娘娘煮一蠱茶。」

  琴鴛跟在安妃身邊，而後十分懂事的關上了門，隔絕了門外的目光，又因為她如今是安妃身邊最信任的婢女，自己便留在了屋內。

  安妃一見舒貴人眼淚便唰唰的往下掉，而後走到她那邊，靠在她懷裡，帶著哭腔道：「姐姐，憑什麼，憑什麼蕙貴妃只是受了一點驚嚇，皇上便給她貴妃的位，生怕她晚了一步受了委屈，可我呢？！」

  她情到深處，便也忘卻了自個的稱呼，朝她最親近之人哭訴道：「可我在那熊嘴裡，好不容易才撿了半條命回來，卻只是捎帶的，這叫我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若是琴鴛真是琴鴛，她聽見安妃如此，自然是替主子不忿，替她憂心得緊，可她不是。

  她是澤蘭，在聽見浮香是姚嬪安插在蕙貴妃身邊的時候，她當真是心都涼了半分。

  尋常人只覺得她受到了驚嚇，沒有什麼大礙，可琴鴛知道，蕭芷月定然是心如刀割。

  而安妃，琴鴛跟在她身邊這幾個月，也算是摸清了她的脾性，她是萬不可能吃虧的，再加上四處打聽得知是安妃勸蕭芷月去騎馬的，真相便就這樣呈現在了她眼前。

  ——安妃和姚嬪兩人設計，想要置蕭芷月於死地，只是不知為何計劃有變，安妃騎著的馬受驚了，再加上突然竄出的熊，於是二人決裂。

  她這算哪門子的九死一生？分明蕙貴妃才是！

  但琴鴛是萬不可能這般去向安妃說的，她只做憤憤的模樣，小聲替安妃抱怨著：「就是，那蕙貴妃身子無恙，胎兒也穩得緊，算什麼受驚？可主子，主子那時候當真是苦不堪言！」

  舒貴人給安妃擦掉了她眼角的淚水，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別怕，再等等，她這貴妃，當不了多久。」

  安妃一聽，便知道舒貴人是有主意了，眼睛一亮：「姐姐？」

  舒貴人瞥了一眼琴鴛，也沒避諱她，先說了一個計劃：「馬上便要到上元節了，在宴會上，我會……」

  說完，安妃掩嘴一笑：「姐姐妙計！」

  「哪裡是妙計？」舒貴人點了點她的鼻子：「雖說暫時不能對蕙貴妃如何，但好歹能叫她吃些苦頭，挫挫她的銳氣罷了，給她多添點堵，也算是給你報了仇。」

  「那後面……」

  舒貴人笑著道：「你慌什麼，後面的事便後面在談論就是了，琴鴛，你去廚房看看采荷好了沒有，叫她煮一壺茶也煮這麼大半天。」

  琴鴛聽完了她們的計劃，也不欲再留，點頭退了下去。

  在她離開後，安妃這才開口：「姐姐以前若是有了計劃，自是全對妹妹和盤托出的，怎麼眼下還跟妹妹談起了以後？」

  「我知曉你對這婢女相當看重，也並未懷疑她的意思，只是還是要有所保留。」舒貴人想著，一勾唇：「這計劃她聽去了，我們只要看這計劃後面會不會正常施行，若是有誰阻攔，那便證明琴鴛的確身後另有其主，但若是蕙貴妃自己不往坑裡跳的話，那就只能證明一件事。」

  「琴鴛，就是蕙貴妃的人。」

  ……

  攬月宮中，蕭芷月在提筆練字，皇上又給她賜了撥婢女下來，都被她推給了堇色，交由堇色來管，堇色受此重用，對她更加死心塌地。

  只有堇色和雲色兩人能出入她的書房，蕭芷月讓系統掃描了一番，確定她們倆的確沒有問題，才做的如此決定。

  說句實話，她還是隱隱有些不太放心，畢竟之前浮香也是經過系統的掃描，只是……

  系統察覺到她腦海中的想法，連忙反駁道：【是她太狡猾了，演的跟真的一樣，就真的把你當成了自己的主子，若不是……這、這誰能料到？！】

  「行了，就說你沒那能力不就完了？」蕭芷月毫不客氣的回懟過去，只是系統是真不能接受被質疑能力，又道：【她從小經受過姚嬪的培訓，是我沒有想太深，但這……】

  「等等。」蕭芷月道：「從小培養？你跟我說說。」

  自己挖了個坑自己往下跳了的系統：……

  它仔細思索了一番，覺得也並不違背規則，畢竟姚嬪為何獲罪後宮裡的人幾乎都知道，於是它便將姚嬪的過往以及浮香的事和她細細說了一遍。

  當然，系統的『細細說了一遍』，自然是要比後宮裡那一知半解的流言蜚語更為準確些。

  姚嬪的父親原本是先皇極其信任受寵的大臣，只是他卻背著先帝勾搭前朝的、想要復國的江湖人士，妄圖推翻大周的統治，被先帝捉住後，一家滿門抄斬。

  但放過了一人。

  ——尚在襁褓之中的姚嬪。

  雖說放過，但先皇也下令給姚嬪身上刻下了罪臣的標記，永遠不能抹去。

  先皇將姚嬪接到了後宮中，便直接甩給了一個並不受寵的妃子，那個妃子得知姚嬪是罪臣之女，只覺出路遙遙無期，更是絕望，便沒有善待她。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姚嬪父親生前的朋友派人找到了她，告知了她的身份，說她的父親是被先皇不顧青紅皂白害死的，給年紀尚輕的姚嬪心中種下了恨的種子，而後給了她幾名婢女。

  這其中，便有勸謠。

  勸謠是特地培養出來的，什麼都會，也十分心狠手辣。她雖然年紀尚輕，但一來便給了姚嬪一個見面禮。

  ——她殺死了一直欺負姚嬪的那不受寵的妃子。

  一個不受寵的妃子，在後宮中掀不起什麼波瀾來。在勸謠的照顧下，姚嬪穩穩噹噹的長大，她原本是想勾引先皇，而後復仇的，但在她看見年輕英俊的儲君，也就是現在的皇上，又和年邁的先皇對比了一番，自然是不甘心在先皇身下承歡的。

  她想著，既然都要勾引，那為何不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呢？而後她讓勸謠給皇上酒里下藥，自己再裝作侍候他的婢女，在皇上情動之時，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說到這裡，系統道：【你要不要看看姚嬪承歡的片段。】

  「……」若是系統真有實體在此，蕭芷月便想上去揍它幾番，她冷聲道：「客氣了，我沒這個癖好。」

  系統有些遺憾，而後接著說著後面發生的事情。在一切水到渠成之後，姚嬪便成了皇上身邊的婢女，只是姚嬪大概也沒能預料到，自己會在勾引他的時候逐漸付出了自己的一顆心。

  再後來，先皇駕崩，姚嬪雖是罪臣之女，但因這皇上對她的寵愛，再加上這些年來她服侍的情分，力排眾議給了她一個位分。

  而後她便一路往上爬，走到了姚嬪的位置。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便不用系統說了，蕭芷月自己便知曉，她在這時候綁定了系統，被系統引導著救了出宮巡遊被人設計受了重傷的皇上，皇上便將她帶入了宮中。

  她初入宮，到達自己宮殿之後，便看見有兩個婢女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一人名浮秋，一人喚浮香。

  蕭芷月有些恍惚，她問：「那浮秋呢？雖然她們並無血緣關係，可也情同姐妹。」

  【浮秋是原先是在皇上宮中的婢女，和勸謠玩得極好，雖說勸謠心思重，除卻姚嬪外沒人能走進她的內心，可架不住浮秋和她相識幾年，她們的確情同姐妹，就拿浮秋死後來說吧，勸謠自己分裂了一個浮秋的意識，可想而知對她的打擊是有多大。】

  奈何浮秋是真心為她好，浮香卻是存了別的心思。

  蕭芷月聽完，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她總覺得系統隱瞞了她一些姚嬪的事來。

  不是欺騙，蕭芷月知曉系統既然說出口了，自然不會欺騙她，但隱瞞了什麼，系統不說，她也並不知道。

  她問：「姚嬪現在如何了？」

  系統查了一番，無比唏噓：【被關在了冷宮，那個冷宮還是先皇在的時候，那個不受寵妃子的住所，是姚嬪兒時居住的地方。】

  真狠。

  蕭芷月低垂著頭，皇上這一手，當真是讓姚嬪陷入了絕望之地。

  她嘆了口氣，也合該她有這麼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