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幽洲狼(七)

  「山牢內煞氣重，要當心走火入魔。」林城正經起來，叮囑了葉十三一句，便牽著他踏入山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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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是一條通道，兩邊是囚籠，關著幽洲狼。裴言與蘇魚容和万俟宵鴻先入了這牢籠，林城牽著葉十三進入時，一陣寒風從裡面吹來，比輕水江上的風還要涼。

  待他們行至盡頭，便瞧見了蘇魚容三人，他們正站在空地之上，前面是一張祭台，祭台上懸著一把漆黑的劍，劍身散著幽藍的光。古玉從裴言懷中跳出，直奔虎翼而去，最終嵌入虎翼劍柄上，邪器聚齊，古玉歸位。

  山牢之外，一片亂戰，電光火石之間，万俟禪悄然無聲的逃入山牢內，霎時，山牢迸出一道強烈的，明晃晃的光，刺得眾人睜不開眼。

  「怎麼回事？！山牢炸了嗎？！」景星軒抬手擋著眼，大聲質問。

  「他們還在裡面！他們都在裡面啊！！！」莫斜月是第一個擔憂裡面那幾人的安危的。

  光耀消散過後，這些殘兵又再湧來，東俞尊者被林魘困著，寸步難行。東俞尊者平日裡滿嘴的大義，可面對林魘這樣的衍生妖物，卻又下不去手斬殺，那份養育的情意，師徒的情意，他怎能忘卻，倘若今日林魘在他的劍下消滅，他日後再難安度餘生。

  「師父！！阿容他們還在裡面！你去看看啊！看看他們怎麼了！」景星軒心急，卻殺不出一條路來，唯有東俞有能力脫離這些圍殺。

  「星軒當心！」不過是剎那間，景星軒便被人鑽了空子，一把帶著靈光的劍直直朝景星軒刺來，莫斜月將水寒扔出，才擋住了那氣勢洶洶的劍。

  「師姐！接劍！」景星軒順勢握住水寒，扔給莫斜月。

  「十三呢？你們看見十三了嗎？！」景星瀾這才發覺葉十三不見了，沙塵煙霧之中，千軍壓人之下想要找一個人，實在有些難。

  不消半個時辰，他們腳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山牢之中，衝出來一人，他狂笑著，手中握著一把邪器，發了狂的模樣，胡亂揮劍，束髮凌亂，若不仔細瞧，根本不知道這人是万俟宵鴻。

  「哈哈哈哈哈哈，殺！統統殺！！殺死你們！都是我的！我的！哈哈哈哈哈！！！」万俟宵鴻走火入魔了。

  景星軒唰一聲劃到莫斜月身後，背抵著她，前方擋著一支長槍「師姐！！！你在發什麼愣！還要不要命了！！！」

  莫斜月被他一聲吼驚醒，握緊劍，回身斬殺了那個持槍的將士。

  待裴言幾人從山牢出來時，這場上的血屍快要堆成了山，殘將寥寥無幾，風沙灌耳，浴血奮戰的幾人也耗盡了氣力，身上多多少少有傷。

  万俟宵鴻舉著虎翼，癲狂的笑著，走了三兩步往地上的屍體插一劍。莫斜月怔怔的看著他，眼眶頓然紅透，頹然無比，木訥的朝著万俟宵鴻走去。

  「兄長！！！！」景星軒扯破了嗓子一聲哭喊。

  霎時，世間萬物都靜止下來，風不動了，沙塵也停在空中，幾十雙眼朝景星瀾看去，他腹部被一條黑袖刺通，手上的劍緩緩落下地來，林魘呆滯的盯著那條黑袖，不可置信的神情。

  景星軒奔過去，接住景星瀾的身體，那把劍砸在地上，裂了，浮出絲絲紫煙，是流袖。

  林魘錯愕的撿起劍，劍柄上還留著景星瀾掌心的溫度。不知何時他將清光和流袖練成了雙劍合一，清光劍形之下是流袖的靈力。

  「兄長，兄長！你怎麼樣？」景星軒慌亂無比，他抱著景星瀾將那條黑袖扯碎。

  少年的臉上熱淚潸然，雙眸布滿血絲，回首盯著林魘時，恨不能將她一口吞了。

  林魘只是握著劍，唇瓣顫抖。

  她不想殺景星瀾，她不想殺景星瀾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景星軒怒氣衝天，抹了一把淚，起身提著淨世朝林魘過去，他身後是怒火三丈。

  蘇魚容飛來將景星軒攔下「星軒！你冷靜一點！！」

  「冷靜？！我怎麼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蘇魚容！你放開我！我今日一定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師兄有話說！你別這樣！」

  林魘低垂著腦袋，緩緩跪下來，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她握住景星瀾的手「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 ，對不起…對不起……」

  景星瀾已然奄奄一息，他蠕動著雙唇，十分艱難的，在林魘耳邊，輕聲留下此生最後一句話「北依……回頭吧……」

  這是他一生的夙願，是他臨死都惦記著的事。

  林魘埋著腦袋在景星瀾身上，嗓子眼擠出嗚咽，心如刀絞，她啜泣著，懺悔著「我錯了…北依知錯了……師兄，你別死……你別死…你帶我回靈虛山，我跟你回去…師兄……」

  蘇魚容別過臉，咽了咽喉頭，抬手擦拭掉落的熱淚。

  景星軒從她手上滑落下來，他跪坐在地上，嗚咽成個孩童。

  那處万俟宵鴻還在發瘋，殘將依然不知疲憊的廝殺而來，雲遊子與裴言擋著這些殘將，東俞將林魘甩了出去，他一聲不吭，上前抱起景星瀾的屍體，轉身背對著這群人，漸行漸遠。

  蘇魚容不曾哭出聲音，嗓子卻灼得生疼。

  「啊！！！！」一聲沉痛的悲鳴，從林魘胸腔發出。

  她握緊流袖，一步一殺，無一人能近她身，她殺紅了眼，殺死了心。

  命運從來待人不公，有人一生享盡榮華富貴，逞心如意，也有人受盡千般折磨，最後一無所有，換來滿身罪孽。

  戰還亂，景星軒被扶起來，道長並不安慰他，只是說「回去吧。」

  景星軒搖搖頭，他要殺，殺林魘，殺万俟禪，殺光這些禍頭。

  「莫師姐！」葉十三沒能喊醒莫斜月。

  她似魔怔一般，只曉得朝著万俟宵鴻過去。万俟宵鴻瘋了，那她怎麼辦，她這一腔的怨恨怎麼辦？

  葉十三抓起莫斜月的手往回拽，再往前走，莫斜月這樣的狀態便是尋死，可任憑葉十三如何拖拽，莫斜月都不肯掉頭，她一頭扎入這紅塵滾滾之中，便再也尋不到來路了，從靈虛山到淮洋，煙火罩住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