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解謎(七)
2024-09-22 17:34:01
作者: 啊逍
從輕水江內帶出來的怨氣和戾氣將伴隨她永恆,唯有不斷的殘害他人,方能抵消她心頭的恨意。景星瀾不止一次勸她回頭,回頭?她回不了頭了。
曾經夜以繼日的羞辱和折磨,她忘不掉。這些痛楚,倘若沒有人來償還的話,她不甘心。
輕水江底的鬼,是醜陋且噁心的,他們有的佝僂這瘦骨嶙峋的身子,有的長髮披肩,沾滿水草,有的眼睛深陷,向兩個黑洞,有的皮膚皺成火燒過的模樣,有的牙垢厚重泛黃……陸北依墜入輕水江後,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又一隻手將她拽入江底。
最後她沉入兩顆巨石中的縫隙里,動彈不得,卻還能呼吸。周圍水草茂盛,巨石稀疏的落著,那隻拽著她的手,顯出真身,是一隻又老又丑的鬼,陸北依看見他時,險些嘔吐出來。
這隻鬼的發髒得擰成幾捆,眼神呆滯,似有痴呆症模樣,嘴巴微微張著,露出不軌笑容,佝僂著身子舉著手,陸北依從他臉上的神色讀出了如饑似渴的意味,心中一緊,蹬著腳往後退,巨石夾著她紋絲不動。
「你、你要做什麼?!別過來,別過來!不要過來!滾啊!!」陸北依一邊怒吼,一邊掙扎,可眼前的鬼越發逼近,抓起她衣袍好奇的翻看了幾次,便嘩一聲撕了下來,陸北依一聲尖叫,惡鬼忽然激動萬分,撕扯衣袍的動作快了起來。
陸北依害怕,她拼命哭喊,拼命掙扎,腳後跟蹭破了皮,蹭出了血,無濟於事。
惡鬼的手是黑的,手掌油膩,指甲里全是污垢,她眼睜睜的看著那隻手伸到她兩腿之間,滅頂的恥辱和痛苦,她的絕望無人能聽得見。
這不過是開始,後來這輕水江內的鬼,一個接一個的來凌辱她,有時是一個,有時兩個,有時三個,陸北依的嗓子再也發不出聲音,她想死,她只想死,可為何死不了?為何死不了了!
這些噩夢伴隨著陸北依,她每日盯著上面的水流,眼神空洞,惡鬼在她身上施虐,用指甲劃破她打的身體,用冰烙灼傷她的肌膚,用針用鞭用刀,她沒有一寸肌膚是好的,她覺得自己噁心至極,即便這些惡鬼在她身上留下嘔吐物,留下分泌液,她也不會再喊一聲。
陸北依死了,她只有這麼催眠自己,才能捱過這些不間斷的折磨。
化身林魘那日,是她最痛快的一日。
這輕水江的戾氣,污濁,怨念全都被她吸收,她從輕水江底衍生來,那日她將這輕水江底攪得天翻地覆,曾經在她身上施虐的,一個也逃不掉,那些陸北依遭受過的痛苦和絕望,林魘十倍百倍的還給他們。
可即便這樣還是不夠,心中的怨恨洶湧澎湃啊。
景星瀾讓她回頭,她怎麼回頭?她渾身上下,沒有哪一處不是污垢,她要更多的人為她的痛苦付出代價,她要這世人都嘗一嘗她吃過的苦頭。
對於過去的情意,她能做到的最寬容便是勸他們一句「陸北依,忘了吧。」
是啊,忘了吧。古墓陰冷漆黑才是她的容身之所,靈虛山溫暖光明卻讓她畏懼了。
想得多了直覺頭疼,林魘回神才察覺林城到了她身側,林城見她心不在焉受了驚,其實也猜得出林魘為何如此,他問道「那個酒葫蘆就這麼捏碎了,不心疼?」
「無用之物。」林魘道。
林城緘默片刻,下了命令「將她帶去輕水江吧,万俟禪倘若不從,便推下去。」
「正有此意。」林魘與林城相視一笑,推開了褚江童的房門。
去往景王府的路上,蘇魚容恍然想起什麼,自言自語道「褚夫人身邊那婢女罵人的話,總覺著耳熟。」
「嗯?」裴言轉臉,疑惑的望著她。
「總覺著在哪裡聽過。」蘇魚容又道。
思索了半晌,她頓然大悟「啊!是成瘋子!!!」
「成瘋子?」裴言還是不解。
「就是在赤水村那個瘋子啊,我答應了她替她尋回三魂的!她瘋瘋癲癲時,嘴裡常常掛著一些罵人的話,與昨夜褚夫人那位婢女說的,如出一轍。我聽阿爹說過,這成瘋子是隨她娘去皇城謀生的,後來得罪了主子,被遣送回鄉,不過這是騙人的話,倘若當真是得罪了主子,留她一條命已然是大恩大德了,哪裡還會特意派人遣送回鄉。」蘇魚容細細分析著,想起蘇久曾對她說過的話,又道「不過也不一定是万俟家幹得,這些婢女罵人的話比主子還難聽,也不是只有万俟家如此,再說成瘋子當年是去皇城,万俟家又不在皇城。」
裴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兩人騎在馬背上,在陽關大道上悠悠前行,頓了片刻後,裴言道「非也,正是万俟家出去的。」
「嗯?為何?」蘇魚容對裴言這番定奪不解。
「成瘋子身附邪祟,若是機緣巧合,那家主人定然會因為害怕,找來道士仙士,驅趕降服,以免府上沾染晦氣,如何還遣人送她回鄉,不怕她又回去?如此想來,定是那家主人有意讓邪祟附她的體。」裴言邊說,蘇魚容邊認同的點頭「會使邪術的家族如今不少,姑且不能定論是万俟家所為,可試想,為何偏生是家鄉在赤水村的成瘋子?因赤水村坐落靈虛山下,村內出了邪祟,靈虛山定然不會袖手旁觀,那時靈虛山出手,將邪祟送去十里巷,替他尋到了通往妖界的路,他便可自行前往。」
「那他為何要去妖界?」蘇魚容問道。
「為了虎翼。」裴言道。
「哦,我明白了,由此看來,這万俟禪早就布下了局,當初我們送邪祟去十里巷,竟然是他精心布置的,可他萬萬想不到的是,唯有仙士與妖類能渡輕水江。即便尋到了通往妖界的路途,他也不能前往。」
「万俟禪此人心思縝密,每一步棋都小心翼翼。」裴言感嘆。
「師父,我們還是快些回景王府吧,我實在擔心万俟禪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之事來。」蘇魚容聽了裴言這些話,更加憂心了,她握緊韁繩將馬匹趕得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