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紫陽觀(三)

  「人總是會變的。」裴言在一旁發出聲響，蘇魚容一驚，忙去摸臉看自己是不是又不爭氣了，幸好這回沒有，身後嗓音又起「沒有人會只有一個好友，縱然如此，但你在他心中是什麼模樣便是什麼模樣，不會因他有了新的朋友而改變。」

  前頭那句話起時，蘇魚容心底一沉，覺著令人無比的絕望，還以為他下一句要說，人總是會變，這是你無力改變的事實，只得硬著頭皮坦然接受。可坦然二字不過自欺欺人而已，要接受這樣一落千丈的感受，談何容易，幸好他不是這樣說的，幸好他總是能這般貼心的安慰，令人心安。

  你在他心中是什麼模樣便是什麼模樣，千古不變。

  「那你呢師父？你會不會變？」蘇魚容回頭凝視著裴言，閣內只有他們二人，這一眼，直直穿入裴言的心坎上，他道「不會變。」

  允此一諾，任誰聽都覺著荒誕可笑，卻換來了蘇魚容一世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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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晨起時，雲遊子已閉關，蘇魚容孤身立在雪山之中，仰頭望之，窸窸窣窣的碎米雪往她臉上落，天地一片靜謐，這一刻她愛極了天上的清冷，好似一切凡塵舊事都能被遺忘，被這漫山的白雪洗淨。

  合眼時，往事又歷歷在目，那些向死而生的瞬間紛至沓來，無辜慘死，雙親亡故，陸北依躍江……每一條生命在她眼前一閃而過，深呼吸後緩緩吐出熱氣，睜眼時頭頂多出了一把油紙傘，擋住風雪。

  「走吧。」裴言只是這樣喚她一聲，對她在這兒怪異沉思一事不提不問，也不會說自己站在她身後很久了。

  蘇魚容點點頭，二人站在傘下，往山下走。蘇魚容不問此去何處，也不需要問，跟著裴言就是了，一直以來她也都是這樣，唯有跟著師父，才能踏實。

  牌匾上寫著【雲坤殿】三個字，門外有兩個道士把守，昨日聽不知提過這雲坤殿便是雲遊子閉關之所。跨過門檻是供台，供台後有一扇緊閉的石門，雲遊子便在那石門後閉關，閉關不為修煉，而是銷毀古玉。

  門縫處發出紅光灼灼，裴言收了傘放在門框旁，便往裡走，道士過來攔住了他「二位請留步，此處禁止外人進入。」

  裴言雙目直勾勾盯著那門縫透出來的紅光，光感越強，他的神色越發陰沉，蘇魚容卻未察覺異常，扯了扯裴言的袖子低聲道「師父，我們還是走吧，這位道長說了不許外人進入。」

  不料裴言充耳不聞，毅然的往前行，道士見狀，只得拔劍阻攔。裴言一腳踹在一位道士身上，將他踢飛出去，另外一位顯然慌了馬腳，往後退了退，裴言低聲命令「讓開。」

  他卻衝著外面那位道「去告訴大師兄！」接著便被凌雲劍鞘一懟胸口，立馬噴出鮮血。

  經過了先前那兩回裴言的異常，這次蘇魚容倒鎮定了不少，她過去扶起道士與他道「實在抱歉，我師父不是有意的，他是受妖物驅控。你們打不過他的，快些跑吧，叫你那些師兄弟們也別來送死了，先找個地方躲起來，不然可就沒命了！」蘇魚容這樣勸說，道士聽著越發憤怒，他捶胸頓足恨道「你們、你們欺人太甚！」

  說罷便起身跑了出去，不消半會兒，便領著紫陽觀的一眾道士前來。蘇魚容見這浩浩蕩蕩的一群小道長，一拍腦門兒，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她跳到方才那位道士跟前道「不是喊你不要來了！你還要來送死，真是愚蠢至極！」

  「師兄，就是他們兩個！」道士與他身旁那位看起來稍微厲害一些的角色告狀，蘇魚容可不願跟這些道士打鬥，打贏了得罪雲遊子，打輸了有辱齊雲尊者門徒的稱號。於是她手指往後指了指「不、不是我，是他。」

  師父啊師父，你可千萬別怪我，我知道你這是走火入魔了才如此失控，你若是錯手殺了幾個道士，我自會在雲遊子道長那說明緣由，他定然不會怪你的，我就不一樣了，我是清醒的，若是我殺了紫陽觀的道士，就說不過去了。

  千算萬算蘇魚容也算不到，死在裴言手下的何止幾個道士，來到雲坤殿的道士，幾乎全在他的劍下斷氣了，剩下一兩個也受了重傷趴在地上苟延殘喘。血染整個雲坤殿，不知趕來看見此情此景，呆滯了半晌也沒回過神來，身後跟來的景星軒更是目瞪口呆。

  「阿容！！！」景星軒大喊了一聲後，撲過去單手摟住蘇魚容，一把劍直直插進他背心裡。

  「星軒、景星軒！你他娘的是傻子嗎？！」蘇魚容的手往他背上一模，全是粘稠的鮮血，她望著掌心的血不知所措，景星軒慢慢鬆開她，狠狠翻了個白眼「別哭，難聽！」他這麼一說，蘇魚容趕緊抬手去擦臉，卻什麼也擦不出來，倒噌了一臉的血，她怒瞪著景星軒道「都什麼時候了！」

  景星軒動了動肩膀，轉身時雲遊子正退到他面前，他啟唇道「道長，快把你這劍拿走，刺得我快疼死了！」

  「抱歉。」雲遊子聞言，將雙世從景星軒的背上利落的拔了下來。

  一陣悶哼，雙眸含淚。

  不知跑過來擔憂道「疼不疼啊？」

  「廢話！你試試！」景星軒道。

  這一劍原本是朝裴言來的，石門被凌雲撬開後，古玉的血光便消沉了下去，雲遊子施法不成，便提劍出來，瞧見地上滿是紫陽觀道士的屍體和戾氣著身的裴言，大致猜到是何緣由，便提劍往裴言交戰，誰料那飛劍被裴言躲過之後，卻朝著蘇魚容刺去。

  「言哥哥瘋了嗎？！」不知驚嘆，只見裴言一掌拍在雲遊子背上，將他擊了個踉蹌。不知扶住雲遊子，他拉住不知道「快，帶他們走！活著的，全帶走！」

  「可是師父……」不知還想說什麼，但裴言並不同意，雲遊子只好喝住她「走！走啊！！！！！！」

  不知被雲遊子推了出來，地上苟延殘喘的道士也由一陣風力送了出去，蘇魚容見狀，猶豫片刻，一咬牙，拽著景星軒出了雲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