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紫陽觀(二)

  但話說回來，裴言如今也早過了而立之年了，這身段這容貌這氣質卻全然不輸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也不怪不知錯認他與蘇魚容同歲，實在是他長得太白白嫩嫩了！

  紫陽觀原本是這山中破敗的宅院，雲遊子剷除山中妖物後，便就著這處宅院建起了道觀。頭兩年比較艱辛，道觀內的事物一概由他全權打理，後來漸漸的，陸陸續續有少年慕名而來，不少拜師的入住了道觀，一年後，紫陽觀便熱鬧了許多，在雪山之中徒然升起一處人間煙火。

  不知領著他們進入道觀，景星軒也尾隨。不知歪著腦袋湊到景星軒面前問道「誒？大少爺，你的花采夠了呀？」

  景星軒揮手將她的臉推開，花朵上的結晶也嘩啦掉了一地「瘋丫頭，少來尋我的晦氣。」

  瞧景星軒這臉色，想來這些天在紫陽觀內與不知相處得並不太好，不知沒心沒肺的嘿嘿笑，跑上前去挽住蘇魚容的手臂，蹦蹦跳跳道「容姐姐，幸虧你們來得早，若是再晚一日，師父可就閉關去了。」

  「閉關？」蘇魚容和裴言一同發問。

  不知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前幾日觀里飛來一塊鵝蛋大的血玉，將紫陽觀攪得是雞飛狗跳，師兄師姐們覺著古怪，請了師父出面。果不其然啊，師父見著那塊玉之後，臉色都變了！將那塊玉收入束妖爐里後只同我們說五日後閉關便無他言，算起來便是明日了。」

  裴言與蘇魚容相視一眼，二人心中瞭然，蘇魚容道「那塊玉的來歷，雲遊子道長可知道？」

  

  「這我上哪知道去，師父即便是曉得那塊玉里的玄機，也不會貿然告知我們的。」不知帶著三分的置氣，輕嘆聲氣繼續道「他啊，指定是想將這事處理乾淨了，才肯與我們講的。師父總是這樣，這紫陽觀說是道觀，我看啊，不如說是庇佑這陵懷的神邸，凡是這一代出了些怪事，他們便來紫陽觀求助，這麼些年了，也不見紫陽觀討得他們半點兒好處，師父也是心善，次次有求必應，真不知他這心腸軟成什麼樣兒。當初若不是他非要去救那王家公子，我也不會流落十里巷這樣久！」

  「王家公子？可是王爽？」蘇魚容問。

  「容姐姐見過那紈絝子弟？就是他了，在江鈴鎮稱霸的小王八蛋！」說起王爽，不知恨得是牙痒痒，這王爽的名聲都壞到天山上來了。

  「昨日我在集市上還見著他了，被人挖了雙眼睛，也還囂張不減，不。應當說是比以往更暴戾了。」景星軒在旁邊插了一嘴。

  說著，四人便跨入了三清閣。擺在桌案上的香爐里冒出青煙，古檀香的氣味兒撲鼻而來，三清閣建在道觀的最裡間，繞過三清閣便是一出石門通往後山，雖只是一層建築，可地勢極高，在閣內往外瞧，腳底便是整座陵懷城。

  「被人挖了眼睛？嘿！還有這等好事。」不知接過景星軒手上的花束，將頸口花瓶里的枯花取出來，又放了手上這一束進去，她側著腦袋笑道「不知是那位俠士做此義舉，若是叫我知道，定要敬他一杯！」

  「咳咳……」蘇魚容輕輕咳了一聲，坐在了木凳上，她放下劍抬頭望著不知問「你這麼恨王爽，不如跟我們講講他害你流落十里巷的故事吧。」

  不知瞧了眼門外，抿著嘴唇稍顯為難之意，她推辭道「師父不讓我說的。」

  這邊話音剛落，一雙潔淨得纖塵不染的白靴便踏雪入閣來，雲遊子頭上蓋了稀疏的雪粒子，肩頭也是。輕輕拍落碎米雪後，他抬眸淺笑「貴客來訪，有失遠迎啊。」

  「好久不見啊道長！」蘇魚容一激動，站起身來向雲遊子熱切的問好，末了才發覺一旁投來凜冽的眸光，她又怯怯的坐回去。雲遊子道「不久，前幾日在江鈴鎮剛見過，只是來不及打聲招呼，二位便不見了蹤影。」

  「師父是說搶獅頭嗎？容姐姐他們也在場的？我怎的瞧不見。」不知提來一壺茶，給他們一一倒上。

  「你這賊眉鼠眼能瞧見就奇了怪了。」景星軒啐道。

  「你才賊眉鼠眼呢！」不知狠狠剁了景星軒一腳。

  「啊！！！」景星軒吃痛，彎著腰去摸腳尖。

  「他們……」蘇魚容在這兩人身上看了看，向道長問「這些日子，一直這樣？」

  「常常這樣。」道長點頭。蘇魚容有些心疼道長，但更多的是醋上了，景星軒拜師前，有景星馳為伴，二人一唱一和兄弟情深，景星軒拜師後又有蘇魚容作陪，鬥嘴闖禍同甘共苦，如何也算得上是靈虛山的一對兒活寶，可現下瞧著景星軒與不知打鬧，自己一旁觀之，心頭竟不是滋味兒了。

  「道觀內有些事物要處理，只怕不能久陪，實在是抱歉。二位初來我這紫陽觀，理當好生招待，如此失陪實在有違待客之禮。只是當下這事十分緊張，推遲不得，還望見諒。改日定當親自登門謝罪。」雲遊子一來先說了不能久陪，也好叫他們有個心理準備，以免待會兒他要走時顯得過於倉促。

  「道長言重，謝罪談不上。這棘手一事方才聽不知說了一二，應當先處理乾淨，以免危害更多，若有幫得上忙的，只管開口。」裴言應道。

  蘇魚容不可置信的瞧著裴言，驚他對待雲遊子這般客氣。

  幾人圍坐一桌，談了些花鳥魚蟲，喝了兩盞茶水，道長便如他所言的不能久陪起身告辭了，景星軒忽然站起身「道長！我隨你一起去吧。」

  道長轉身似乎遲疑了片刻，點頭道「好。」

  於是景星軒便歡歡喜喜的跟上去，不知也站在門前，洋裝侍從的模樣向裡屋深深鞠了一躬道「二位稍作歇息，我去給你們添置些棉被。」

  這潑皮丫頭說完，抬頭沖蘇魚容他們笑笑，又蹦蹦跳跳的追著師父去，高呼聲傳來「喂！大少爺你可等等我呀！腿長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滾開，誰叫你跟來了！」

  「我偏要跟，你管我，哼！」

  蘇魚容掛著笑的臉驟然暗淡了下去，裴言如何瞧不出她這失落神色，又聽她嘀咕一聲「走了也不打聲招呼，好歹也是師兄妹，這喜新厭舊的混帳玩意兒。」

  說完了這小孩心性的話，心尖更酸了。